老實說,溫良有點后悔理了頭發(fā)。
他尋思自己就踏馬該頂著一頭錫紙燙、薄藤灰來!
哪像現(xiàn)在,西裝革履,發(fā)型清爽利落,起碼少了十二分張揚!
從初期確定有這場會議開始,溫良就知道一定會有各種幺蛾子。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上周敲定會議日程,離開京城之前,還特地去工信拜訪了老苗頭。
當時可給老苗頭熱鬧上了。
老苗頭的話也有道理。
所以溫良最終也是認為準備再多,都得現(xiàn)場隨機應變。
實在說,他還真預料到了這種開場局面。
所以他也不在意直接讓矛盾激烈化、白熱化、明面化。
淦就完了。
可是給踏馬臉了。
一個個都裝上了。
在溫良毫無遮掩、直白至極的話語落下后,能容納上千人的大禮堂忽然陷入了安靜。
起初大家甚至都只敢用眼神交換想法。
然后主持會議的行政王總再次開口,面帶笑容重申了會議主題:“各位工商界的朋友同志,我們會議的主題是討論如何更好更合適的實行商品房預售管理辦法……”
“……我們……”
言語間的意思是不要搞擴大化,注意主題。
臺上的另外幾個老板也趕忙接話從各個角度表態(tài),號召與引導在座眾人友善交流想法。
臺下眾人也終于開始小聲交頭接耳。
“溫良是不是有點過于霸道了?它博浪又不是地產(chǎn)商,也不是教育集團,操心這么多做什么?”
“是啊是啊,聽說這次會議一拖再拖是因為要將就他的時間,他的面子真大!”
“博浪確實沒有地產(chǎn)業(yè)務,但博浪在江夏持有的土地資源市價已經(jīng)超過了800億,可以說把明年江夏轉讓土地的額度都用完了,而且其中有不少優(yōu)質(zhì)住宅用地,其次博浪旗下有教育方面的業(yè)務!
“。俊
“雅望是博浪主導開辦的教育集團,連這個都不知道你怎么來參加的會議?不聲不響的壓低了好幾個城市熱門學區(qū)房價!
“另外你們難道沒聽說,眼下這個會議的源頭是溫良與上面一些人的博弈嗎?可不是湖北一地之事。”
“盧老板、許老板,還有那幾個地產(chǎn)國企老板可都是為此而來!”
“艸,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不,比這個更嚴重。”
“……”
“客觀的說,溫良除了說話直白了點,對局勢把控很到位啊,盧老板和許老板將主題擴大,溫良立馬擴大到大家轉行這個層面了。”
“怕是不好收場。”
“利益訴求截然相反,各方資源并不完全對等,難辦。”
“這里面還有更難辦的事情,溫良可不是孤家寡人,傳聞臺上的李大總跟老溫家關系莫逆,而且還是李大總的孫女婿!
“什么?不會是那個老溫部長的老溫家吧?李大總……這踏馬那還玩?zhèn)球!”
“不然你覺得為什么會是湖北展開試點?而且力度這么大,這幾個月可是根本沒給我們一星半點的反對機會!”
“艸!”
“……”
底下幾百號人交頭接耳,一些所謂隱秘的信息迅速互通。
讓一些只有參與資格的‘吃瓜群眾’逐漸了解到眼下這個會議背后的真相。
大家倒是并不意外后面還藏了一些故事。
畢竟需要開會討論的東西,都存在利益博弈。
大家只是疑惑溫良的態(tài)度為什么會這么直截了當,一點不留余地。
相比這些吃瓜群眾,首當其沖的盧老板和許老板此時心思就更多一些。
他們兩算是關鍵人物。
一個是關系戶,一個還是關系戶。
對兩人,坊間傳聞都不少,都是背后有這樣那樣的知名富豪大老和無法探究的大老。
不過論關系……他們綁起來都比不過溫良。
沒招兒,溫總是白手起家全靠自己的天才,自己就是關系的大老。
盧老板正襟危坐,低垂著眼簾,心中暗道:“果然,溫良才是地產(chǎn)行業(yè)的最大攔路虎啊,看來就地產(chǎn)行業(yè)跟上面的博弈早就展開了!
“比想象中要更咄咄逼人,一點余地沒有!
“現(xiàn)在來看,時間點變得很耐人尋味了,站在他背后的人……大概不可說了啊!
盧老板很有能力。
他比柳八爺更懂得如何更好的韜光養(yǎng)晦,如何更好的明哲保身,如何更好的展現(xiàn)自己價值。
到當下獲得的利益比很多人想象中都要多。
此前有點云里霧里的事情,到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上,站在盧老板的角度,已經(jīng)算得上一目了然。
他已基本理清了事情的發(fā)展脈絡。
六月份溫良在京與人隔空博弈,這里面有兩撥最主要的人馬,分別是老總一系和本總自成一系。
博弈產(chǎn)生的根本是理念、線路完全不同。
初步博弈結果是在各方各有發(fā)力的情況下形成了見怪不怪的平衡。
是以,與溫良關系最明確最親近的老李頭很快為此付出代價,推動了地產(chǎn)革新辦法,并強行壓下所有聲音,另一方閉口不言。
十月份溫良再次上京,這次博弈可謂波濤洶涌,觸及范圍十分廣泛,商有柳八爺、政有本總端鐵飯碗,老總一系換新。
十一月中下旬,博弈另一方正式出現(xiàn)了交接形成的空窗期。
溫良‘被動’成立博浪國際投行,為某些行為付出代價,并迅速展現(xiàn)出了過人的國際金融操盤能力。
時下,十二月初,老總一系仍處于交接空窗期,本總自成一系沒了,新的類似本總的人絕不會無端冒頭。
此時溫良再無人牽制,選擇了肆無忌憚的在湖北推動地產(chǎn)深度革新。
明白這一切之后,盧老板心中自語:“這次要虎頭蛇尾了,可惜我沒得選。”
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余地。
哪怕已經(jīng)知道結果,也必須要做出徒勞無功的嘗試!
許老板的心思更復雜,他與香港富豪界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還有其他各方聯(lián)系,束縛更大。
最終,萬千思緒歸結成一個念頭:“地產(chǎn)這通行戲法別不是要玩不下去了!
他同樣沒得選。
于是……
在行政王總強行把討論焦點拉回主題之后,皮帶主動當先發(fā)言:“我們認為,以地產(chǎn)的經(jīng)濟支柱屬性,不應該蠻橫的一刀切,預售是地產(chǎn)商回籠資金再投入最重要的一份子,如果取消,影響的不只是銷售,還有拿地、建設等各個環(huán)節(jié)!
“溫總,教育問題與本次會議無關。”
溫良沒著急接話,反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很有禮貌的給盧老板先發(fā)言的空間。
盧老板自然不會多啰嗦,直接說道:“我基本認同許老板的意見,一刀切只會傷害行業(yè)發(fā)展前景,讓此前所有努力付諸東流,不論是取消預售還是修訂預售草桉都不適應行業(yè)發(fā)展!
“溫總,教育問題的確與本次會議毫無關聯(lián),我們也不過是一個蓋房賣房的作坊!
盡管盧老板的話有點好笑,但會場甚至沒人臉上露出笑意,更別說笑出聲。
當然……不包括溫良。
因為下一秒,溫良爽朗的笑聲通過話筒傳遍了會場:“這是我最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行,既然盧老板和許老板都一副想要講道理的樣子,那我跟你們講一講道理。”
“首先,沒有要取消預售制的提議,你們想要擴大化矛盾的心思我能理解!
“其次,所謂修訂預售草桉不適應行業(yè),請問香港是怎么做到的?許老板,我想你心里有數(shù)!
“最后,這份草桉是給你們一個解決債務包袱的試點機會!
說著,溫良端起話筒起身走出座位,左右環(huán)顧會場,語調(diào)輕蔑的說:“不斷拿地貸款再爛尾的套娃游戲你們以為能玩多久?”
“如果是半個月前你們還有點說話的底氣,現(xiàn)在你們算什么東西?我話放在這里,我倒想看看華爾街、金融街還有哪個公司敢接你們的債券!”
“你們?nèi)绻敫銛U大化,那比一比是我在全國砸盤更快還是你們跑得更快!”
“至于跟教育問題有沒有關系,你們心里有數(shù)。”
“你們應該慶幸現(xiàn)在還只是一省試點,沒誰著急擴大覆蓋范圍!
“別覺得老子威脅你們,誰讓你們也是商業(yè)公司,還是那句話,沖老子來唄,有脾氣你們繼續(xù)擴大全面開干啊,反正老子只是個商人。”
盧老板:“……”
皮帶:“……”
其他人:“……”
…………
他們只覺得太踏馬艸了。
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的商人,一點好道理都不講的!
盧老板和皮帶更覺得艸。
他們以為是各自表態(tài)和稀泥的光景,結果溫良完全不遵守潛規(guī)則,他踏馬的直接掀桌子。
太踏馬難頂了。
盧老板他們過來的確是抱著針對溫良的心思來的。
他們背后的人,他們自己的利益,都因為溫良的攪局受到了損失。
他們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都這年頭了,怎么還有商人這么頭鐵,而且還不停留在嘴皮子上,是踏馬的實干家。
像京東劉啊,雖然在公開場合不止一次表態(tài)說什么農(nóng)村兩大不公,什么貧富差距之類的。
也算是與所謂主流背道而馳了,但基本只是停留在口頭上。
溫良不同。
在他們眼里,好聽點的說法是溫良言行一致,不好聽的說法是溫良狗拿耗子,‘真踏馬要把白花花的銀子分配給窮人了’。
難道就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博浪在內(nèi)部合理分配生產(chǎn)資料分你的去唄,別來沾邊啊。
溫良更委屈。
是老子想來沾邊的嗎?!
我踏馬只是想要點發(fā)展資金,去實現(xiàn)博浪從始至終堅持建設的完備且領先的工業(yè)體系。
不多,有20萬億就能完全推動了。
再說了,踏馬一個公司都能負兩萬億,那高高在上的十八家隨便分潤一點出來湊個20萬億多簡單,那不照樣是皆大歡喜?
既然你們都不給,那我自己爭取也沒毛病。
你們能把銀行、地方當提款機,我也是這么做的啊,我還合情合理合法合規(guī)、造福國內(nèi)產(chǎn)業(yè)、賺外匯來著。
你們踏馬又不干,公平競爭的機會都不給我,我還什么都沒做,就踏馬開始處處針對我。
分明大家都知道做什么都有代價,我凡事都需要付出代價,怎么你們就不用?
那這天底下還踏馬的有王法嗎?
老實說,溫良初次見老李頭時不太成熟的觀點其核心也是:建設完備工業(yè)體系。
更早之前剛重生時也是。
只不過他不只是觀點,他是真的想去建成。
現(xiàn)在也是。
就跟男人無論多大都喜歡18歲的小姑娘一樣樣,很專一的。
可惜,任何事情的發(fā)展注定會裹挾利益,而利益的出現(xiàn)必然引發(fā)競爭與敵對。
而進入21世紀以來,不論現(xiàn)在還是將來還是更遠的將來,國內(nèi)大環(huán)境的核心矛盾始終集中在地產(chǎn)業(yè)。
更可惜的是,地與產(chǎn)兩個東西以極其輕易的方式把地方、教育、三農(nóng)、工業(yè)、地產(chǎn)商等無數(shù)個環(huán)節(jié)的問題全踏馬裹進去了。
除非溫良放棄自己的堅持,放棄博浪的堅持,讓博浪在比現(xiàn)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就此打住,否則避免不了沖突。
一定要究其根本,溫良其實沒有那么多理想,他的理想只有一個,星辰大海。
只是在實現(xiàn)理想的路上,眼下這些都不可避免……
總之,因為溫良明確且直白的態(tài)度,也因為當下這個時間節(jié)點的某些特殊性,會議最終以一種‘不了了之’的形式結束。
沒有討論出任何成果,還是原定方向。
湖北繼續(xù)是試點,也僅此而已。
好在溫良從來沒想過要通過這次會來達到什么,他覺得那些事應該有更多人去操心,比如擰總他們。
至于會場點燃沖突,不過是溫良懶得忍盧老板他們罷了。
嘰嘰歪歪的。
聽得煩。
索性敞開天窗,有脾氣試試各自斤兩。
顯然,盧老板他們現(xiàn)在都沒法有這個脾氣,能這樣不了了之,他們已經(jīng)很滿意了。
…………
午前,會議結束,溫良率先離場,一點沒避諱的去了趟老李頭辦公室。
老李頭對溫良的做法也沒什么意見,平和的說道:“商歸商,政歸政,聽起來不錯,可惜沒可能!
“只是一個態(tài)度!睖亓夹π,并不在意。
老李頭又說:“倒是沒想到你被動去開創(chuàng)金融事務還能有額外收獲!
“沒辦法,金融屬于分配價值的重要組成方式!睖亓计鋵嵱行o奈,“創(chuàng)造價值的容易被分配價值的束縛!
“現(xiàn)在算是打開了一扇門!
“……”
又聊了兩句,老李頭轉而關心了句:“什么時候能離開京城?”
“應該就這兩周了!睖亓蓟卮,“說起這個,公司總部大廈投入使用以后,我還沒正經(jīng)去過,我是真苦命!
老李頭:“……”
苦不苦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今天溫良讓很多人顏面無存,還不敢吱聲。
矛盾被徹底捅開,將來麻煩事少不了。
……
溫良也沒多啰嗦,跟老李頭簡單聊了幾句,隨后便收拾收拾去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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