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
宮月這次沒有及時給她哥哥的傷口上撒鹽
拘留室內(nèi)的宮鵬渾身上下滿是血跡和污漬,手指在不受控的顫抖,有他兄弟的,也有不是他兄弟的,他早就已經(jīng)分不清
他以為他已經(jīng)可以接替爸爸的事業(yè)
沒想到…
他在面對死亡和需要下定決心揮刀斷尾的時刻還是猶豫了
這件事宮鵬想的糊涂,宮月卻看得清楚
分款事件一開始就不可能有善終,除非宮家做冤大頭將缺款補上
只要宮家還認(rèn)木源為本家,那就永遠是木源的盾牌
想要從一幫無賴嘴里摳出錢
宮月嗤笑一聲
不是不可能,而是這件事情的麻煩程度已經(jīng)遠遠超過需要補齊的缺款
宮鵬太想在他父親面前做出點成績了
………
宮鵬沒有跟他的兄弟們一起離開警局,宮家的律師還在為他們交涉
他坐上了宮月的車,仰頭靠在后座的靠枕上,額角的污漬蔓延,似乎要逼迫近眉間的痣,模糊了兇煞的眉眼,此刻的他像一條無助落水的流浪狗
宮鵬性子豪爽急躁,他有不少朋友,自詡嫉惡如仇不肯讓半步
崇尚江湖氣,被身邊的叔叔伯伯捧成宮文正當(dāng)之無愧的接班人
宮鵬此人宮月不了解他是否真的講義氣,但是就從她對宮文正的了解
她想宮文正離這種高端的道德評價還有不小的距離
宮月沒有和他搭話,反而大敞著雙腿隨意的靠坐在座位上,兩手抱胸閉眼補眠
這是回宮宅的路,宮宅在市郊,車窗掠過成片的樹林,綠油油的葉子要印射在宮鵬身上將他燒出個窟窿
他撕扯著干啞的嗓音開口
“宮月…”
宮月嘴唇向下不耐地抿著,她勉強睜開一只眼睛
大腦像被困意綁架,一晚上的高強度運動外加熬了個大通宵
她真的有點吃不消了
“干嘛?”沒好氣的質(zhì)問
“爸爸回來了嗎?”宮鵬像是沒感受到宮月的不耐
“沒有,不過我想老頭子應(yīng)該在回來的路上”
“讓我想想…他應(yīng)該也在發(fā)愁怎么給你擦屁股吧”
宮月狗改不了吃屎,她真的很難不幸災(zāi)樂禍,給她哥哥擁堵的內(nèi)心再添一把火
“你就是個廢物啊宮鵬,本來就是一件小事,卻被你搞的上了社會新聞”
她斜眼睨著他,薄薄的嘴角勾起
宮鵬被她鄙視也不惱,居高臨下
“廢物又怎么樣,你老娘在的時候都得給我擦腳,你算老幾?”
“那是她自甘下賤,你那臭腳誰愛捧誰捧”
宮月很早就離開了母親,她對母親的概念只能從淺薄的課本知識上獲取,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歐嘉薇
“…好了!”坐在副駕的宮文正的助手程皓忍無可忍的打斷兩人的互掐
他是長輩,有資格說這種話
“少爺…小姐…一切都等宮先生回來再說吧,他也不想看到您二位這樣的”
他的領(lǐng)帶也被蹭的亂七八糟,外套弄丟了,臉上是大大小小的擦傷,現(xiàn)在看起來好不狼狽
宮月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也不再睜眼看宮鵬,靠在后座上補眠
………
任平接到歐嘉薇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她并沒有跟任平過多寒暄
氛圍很是凝固,任平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上次見面都還很融洽
他很是敏感的察覺到了可能是自己的老板惹惱了歐夫人,更加不敢開口
沉默的氛圍縈繞在車內(nèi),王阿姨坐在副駕駛低著頭也沉默的不說話
“這是去哪兒?”歐嘉薇開口詢問,她坐直身體,注視著窗外逐漸變多的高樓大廈
這不是回宮宅的路
任平似乎被這個問題問的有些窘迫
“夫人,這是回老板家的路”
“老板?宮月?”
歐嘉薇有些錯愕,她完全不知道宮月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難道昨晚還不夠嗎?
她真是膽大包天
“啊是的是的…”任平心態(tài)很平和
歐嘉薇臉色變得更差了,她嬌俏一張小臉上再沒了往日的嬌憨靈動,也沒有任平初見她時的人妻感
~
此時的她更像是要戰(zhàn)斗的母鹿,腰背僵硬,以一個很奇怪的姿勢,縮在座椅上
直到車子開進了地下車庫,任平帶著歐嘉薇走專用的電梯上了28層
宮月不喜歡無關(guān)的人到家里,今天特地提醒任平不要讓保姆上樓
于是任平只好大包小包的扛著歐嘉薇的行李,兩個行李箱和兩個tote外加還有一個裝一些大件的手推車
任平哀嚎著,歐嘉薇警惕著
她跟在任平后面,看著他告訴自己宮月公寓的密碼,看著他有禮貌的將行李放進公寓再有禮貌的離開
歐嘉薇有些拘束,她覺得自己的大腦變成了一團漿糊
她好像萬千陷入某段關(guān)系中女人一樣,糾結(jié)和病態(tài)的緊張感蔓延到她每一寸皮膚
她不理解宮月為何要這樣做,似乎這已經(jīng)超出了歐嘉薇的所有預(yù)想
宮月膽子太大了,她不尊重她的父親
甚至不尊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歐嘉薇驚悚的認(rèn)識到了這點,她似乎現(xiàn)在才真正扒開宮月偽裝完美的外皮,窺見她病態(tài)臟污的內(nèi)心
她就站在玄關(guān),屏風(fēng)將她的視線阻隔,只能看到客廳隱約的剪影
她沒有去整理被安置在地面上的行李,反而先走進客廳坐在灰色的皮革沙發(fā)上
一切的布置都是那么單調(diào)乏味,她甚至可以看到電視機頂盒上的按鈕上的灰塵
她觀察著客廳的茶幾,一個裝飾用的果盤
里面放著的卻是兩大包香煙,和數(shù)不盡的薄荷糖,此外就只剩下一個電視遙控器
家中地面的一塵不染,宮月工作那么忙,似乎有固定的保潔
客廳連接書房的走廊上掛著許多抽象的黑白線條繪畫,似乎是一個作品中的其中幾幅,另外幾幅歐嘉薇在客廳的地板上看到過
她推開門走進書房,這里似乎被人當(dāng)成了雜物間,書柜上擺放著很多獎杯,還有大大小小的證書被人凌亂的擺放著,歐嘉薇隨意的拿起一本來翻看
《工程建造師一級》《工業(yè)設(shè)計大賽一等獎》很多有關(guān)建筑學(xué)和工學(xué)類的書籍和獎狀證書,主人并沒有多愛護,只是隨意的將他們堆迭在一起
她翻開宮月的大學(xué)學(xué)生證,照片上的宮月抿著嘴唇,神情嚴(yán)肅,沒有私下在一起時那種隨性和有趣
歐嘉薇隨意的看過書架,還有桌上擺放的書籍,就坐到了書桌后的椅子上,被皮革閱讀椅包裹住,翻看宮月桌上的筆記本
按照常理來說,這種亂翻別人東西并且還要閱讀她人隱私物品的事情歐嘉薇絕對干不出
可是她看著擺在桌上的一個素凈的筆記本,本邊還卡著一只圓珠筆,她就像是中咒一樣,被本能驅(qū)使著拿起了筆記本
筆記本中記錄著很多數(shù)字,有很多數(shù)字被劃掉,還有很多數(shù)字被保留,還有幾張動物肖像畫,匆匆涂滿一整頁
似羊又似虎,能看到許多胡亂的線條和符號,有時很有秩序的排列,有時卻粗糙雜亂
宮月是一個情緒兩極分化的人,在她渴望安靜時,她不希望身邊有任何人類存在
在她渴望得到熱鬧和瘋狂時,她就會進入捕獵模式,快速的通過一些活動來滿足自己的需求
本子上沒有記錄任何關(guān)于工作的敏感詞語,所能看到的就是無處宣泄的情緒
歐嘉薇平靜的翻完皮革筆記本,將它歸位,手指劃過桌面的邊緣,撐著桌子站起身
她似乎看懂了宮月此人,皮囊下蘊藏的是瘋狂、放縱和傲慢
她想
不愧是宮家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