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墨儒第二次來到這戶人家。
院子不大,一顆古槐遮蔽天日,濃陰之下,停了一具棺材。
柏青青躺在棺材中,眼眸微合,似乎是睡著了。蘇墨儒知道她是永遠(yuǎn)不會(huì)醒來了。
這年輕貌美的女子,死在二八年華,本該如花如詩的年紀(jì)。
半月之內(nèi),叁個(gè)兒女相繼身亡,柏父蒼老了許多,辭官在家,準(zhǔn)備與妻子一起扶棺回江南老家。柏母臥病在床,兩頰深陷,早已沒了往日溫柔雍容的樣子。
蘇墨儒望著棺中妝容精致的紅衣女子,眼神悲痛。
柏青青化了妝,唇上胭脂紅艷,柳葉彎眉間朱砂一點(diǎn),若不是臉上沒有血色,真讓人覺得她只是淺淺睡著,過一會(huì)便會(huì)睜開眼睛,對(duì)你嬌媚微笑。
柏父走到院中,對(duì)蘇墨儒行了一禮。蘇墨儒連忙回禮。
“小女死的不甚光彩!崩先瞬亮瞬练杭t的眼眶,黯然道,“希望蘇大人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給老朽家里留些臉面,不要聲張。明日,我便與賤內(nèi)帶小女回江南。我與賤內(nèi)都是半截身子埋入土中的人了,或許不久也將隨兒女們?nèi)チ,只求保全生前名?jié),了無牽掛!
“柏大人莫要這樣說!碧K墨儒道,想要?jiǎng)窠,又覺得言語蒼白無力。
柏父擺了擺手,轉(zhuǎn)身回了房間。房內(nèi)婦人咳嗽聲不時(shí)傳來,伴隨著一聲聲暗啞的低嘆。
蘇墨儒抬頭,不知何時(shí)天空暗了下來,上午還陽光普照,此刻卻似要落雨。云層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雷聲隱隱,閃電穿梭。
蘇墨儒抬起沉重的棺材蓋,剛蓋上柏青青的尸身,雨點(diǎn)便簌簌落下。不大的功夫,天地間騰起一片水汽,滂沱大雨似是攜帶著怒氣打在枝葉繁茂的古槐上。
蘇墨儒身上衣衫瞬間濕透,他抬起手,接住了一朵被雨水摧殘凋零的槐花。
暴雨至晚方歇。攜帶著水汽的風(fēng)把竹篾屏風(fēng)吹的微微傾斜。
千雩瞇了瞇眼,裸露在外的手臂竄起陣陣涼意。
傅舒夜躺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折扇敲擊著手心。
茶香裊裊,紅泥小爐上的茶壺被沸水頂開。
白藏伸手拎起茶壺,注入杯中。
趙函在旁邊看他烹茶,不時(shí)出言指點(diǎn)。白藏微笑聽著,仍舊我行我素,按自己的意愿沏了四杯茶。
傅舒夜聞著茶香,吃著鹽漬梅子,感嘆:“這種天氣,適合喝點(diǎn)雄黃酒!
白藏原本遞向他的手轉(zhuǎn)了個(gè)彎,把茶杯塞到趙函手里:“雄黃酒沒有,雄黃倒是有些,要不要?”
傅舒夜伸出手:“拿來!
白藏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個(gè)荷包,銀線繡著幾枝鮮艷桃花。
傅舒夜眼尖,認(rèn)出是柏青青送趙函的那只,剛要伸手去拿,被千雩從上頭搶去。
千雩把荷包放在鼻尖嗅了嗅:“臭烘烘的!
他不悅的望向傅舒夜:“雄黃酒?哼,下次是不是要用蛇膽泡酒了?”
大手一揮,慘兮兮的荷包被扔進(jìn)月季叢里。
傅舒夜起身,彈了彈身上水汽,走到月季從邊,撿起那枚荷包。荷包沾上泥水,銀線染上污漬,顯得臟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