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以身殉道
王下七武海制度,是在近年由世界政府提出的針對知名度高和實力強大的海賊的招攬政策,一經(jīng)提出,不容海軍反對就已經(jīng)開始試行。
經(jīng)過一年多來的穩(wěn)定運行,王下七武海制度的確立幾乎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再容不得反對和廢止。
而如今,已經(jīng)到了試行期的最后關(guān)頭了。
試行期一過,就真的再也沒有回旋余地了。
卡琳看著眼前的薩卡斯基,格外平靜。
薩卡斯基方才問她,如何看待王下七武海制度?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卡琳得知王下七武海制度提案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最初,她也曾驚愕,也曾激烈反對。
只是世事半點不由人,她不得不承認,只要用的好,王下七武海將是一柄利刃,不僅能緩解海軍的壓力,也有助于清掃海賊,促進秩序穩(wěn)定。
有些海軍不方便做的事情,還有一些海軍不能干涉的問題,都能得到一定的解決。
以海賊制約海賊,保全海軍的有生力量,打壓海賊,更能緩和軍政矛盾,保持秩序平衡。
何等瘋狂的舉動,何等貪婪的野心。
只要用的好這把刀,招安的獲益必然是巨大的。既能減少海軍的傷亡,又能減輕剿滅海賊的壓力,還能分化海賊群體,促使秩序的穩(wěn)定。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海賊生來都是海賊,也不是所有的海賊都無所顧忌,生來嗜好殺戮。
但如果用不好,王下七武海這柄雙刃劍不僅白費了海軍和政府的聲望,壞處也無法度量完全,說養(yǎng)虎為患都是輕了的;說一句“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完全不為過。
此刻,卡琳面前的薩卡斯基的表情并沒有進行刻意的控制,顯而易見的反對和怒意都寫在他臉上。
那當(dāng)然不會是對她的,而是是對王下七武海這個制度的。
卡琳垂眸,她當(dāng)然知道薩卡斯基在憤怒什么。
或者說,海軍在憤怒什么。
七武海背后是妥協(xié),是讓步,是海軍的公信力被丟在地上任人踐踏,任人嘲笑。
招攬海賊,取消懸賞,特許特權(quán),不受海軍干涉,合法劫掠……
樁樁件件,都踩在海軍的雷區(qū)和底線上。
何況七武海的入場門檻是知名度高和實力強大,這條門檻決定了能成為王下七武海的人不會是什么良善之輩。
每一個王下七武海的手上都注定沾滿海軍將士的鮮血和無辜者的性命,他們踩著無數(shù)人的尸骨成就自己的聲名和高額懸賞。
這個制度從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就像一個巴掌,打在海軍所有人的臉上,告訴海軍們他們有多無能,又有多無力。
何況世界政府還允許王下七武海合法劫掠,不少民眾因此將這個政策視為海軍與海賊的聯(lián)手,對海賊劫掠行為的縱容。海軍聲望因此一度大跌。
然而,海軍怎么會不憤怒?怎么會贊同這個制度?
這是對海軍威嚴的挑釁,更是對死去的將士們的侮辱。
他們一生為正義而戰(zhàn),奮不顧身,甚至是搭上性命,到頭來,他們所效忠的政府卻對一直以來他們深惡痛絕的海賊做出了這樣的妥協(xié)。
無數(shù)同袍獻上一生,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捍衛(wèi)海軍那面潔白的旗幟,世界政府卻要公然引狼入室,養(yǎng)虎為患。
這叫他們?nèi)绾胃市模?br />
薩卡斯基剛剛升任中將,他雖有心反對設(shè)立王下七武海制度,但卻和戰(zhàn)國他們一樣,已經(jīng)無力回天。
五老星連海軍元帥的反對都置若罔聞,怎么會在乎區(qū)區(qū)中將的意見?沒有人能改變他們決定好的事情。
除非那個人,是昔日的卡爾蘭特·D·薩諾斯。
薩卡斯基心知肚明,如果可能,元帥空和大將戰(zhàn)國都不會同意王下七武海的設(shè)立。
但既然王下七武海進入了試行期,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空元帥和戰(zhàn)國大將的反對沒能達到目的,世界政府態(tài)度堅決,不容反對。
五老星想做什么,世界政府決定了什么,從來不是海軍的反對就能阻止的。
卡琳口吻堅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甭(lián)合卡特商社、薩諾斯中將舊部,再加上海軍本身,輿論施壓,憑此和政府周旋,撤回王下七武海制度。
不然,他不會平白向卡琳提起王下七武海制度,進一步詢問她的看法。
可惜,可惜,實在可惜。
可惜今日非昔日,可惜她并不打算趟這趟渾水。
“卡特商社會在王下七武海的事情上保持中立。”卡琳并不打算在這場注定贏不了的博弈里投入什么東西。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艾萊吉亞屠魔令被撤回,就證明有些事情不是不可能!
艾萊吉亞屠魔令事件,在屠魔令正式發(fā)動前被卡爾蘭特中將攔下,中將一路力爭至五老星面前,才換得撤回軍事行動,由中將一手處理所有問題。
“但如今的七武海制度又和當(dāng)年不一樣。”
卡琳凝視著薩卡斯基的眼睛,字字說得分明,“你要知道,今日已無卡爾蘭特!
昔日的艾萊吉亞屠魔令撤回事件已經(jīng)充分的證明了五老星不是不會讓步,只是想讓他們讓步,實在是難上加難。
然而,卡爾蘭特已死,有些事,再無回旋余地。
當(dāng)今海軍,早已經(jīng)沒有了能讓五老星愿意讓步的人。
“雖然我不喜歡戰(zhàn)國,但他確實教了我一件事——人要活在當(dāng)下!
“既然明知攔不住,你又何必白費功夫?”
薩卡斯基頹然低頭,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他已經(jīng)懂了卡琳的意思。
“真的沒有……破局之法了嗎?”
王下七武海制度的誕生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他一度以為,就算軍政再不和,利益再沖突,他們的根本利益都是清剿海賊,維護世界的安定,保護人民的幸福。
但本應(yīng)該與海軍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世界政府卻首先向海賊做出了妥協(xié),將本應(yīng)該懸賞誅殺的海賊奉為座上客?
何況還有合法劫掠這等荒唐的特權(quán)?
試問,海軍的威嚴何在?正義何在?民眾又將如何看待海軍?海賊的同黨嗎?犧牲的同袍將士和他們的家人又要怎樣釋懷?他們還有顏面去拜祭那些為正義殉身的同僚嗎?
卡琳搖頭,“薩卡斯基,王下七武海之事已成定局,我能教你的,只有一件事。”
“你不妨試試退一步,至少保住海軍在七武海人選的抉擇權(quán)。”
“這——才是你們當(dāng)下的最優(yōu)抉擇!
海軍向政府讓步,同意設(shè)立王下七武海,同時,以此換取在七武海人選上的話語權(quán)。
這就是卡琳的答案。
她當(dāng)然清楚,按照薩卡斯基的想法,聯(lián)合諸方施壓,未嘗不能將王下七武海制度扼殺于正式實施前。
以薩諾斯中將昔日的影響力和在諸加盟國的號召力,這并非沒有成功的勝算。
世界政府再想抹殺中將的存在,也改變不了還有許許多多受過他恩惠的人仍舊活著的事實,昔日卡爾蘭特的舊部只是隱退,而非全部死絕。
他們只是不再提起,而不是徹底忘卻。
那個人的影響力仍舊存在于偉大航路,存在于四海諸國。
但薩諾斯舊部聯(lián)合的影響力有且只有一次,五老星吃過一次的虧更是不會再吃第二次。
所以卡琳并不準備把這份遺贈放在王下七武海制度上使用。
就算她真的用在了王下七武海的事情上,也已經(jīng)錯過了使用這張牌的最佳時機。
如果要利用中將昔日的影響力扼殺王下七武海于未萌,那么在制度草案剛剛搬上臺面,就應(yīng)該立即裹挾民眾的反對浪潮施壓;而不是在如今幾乎已成定局的情況下才想到利用這張牌破局。
如今制度試行期已經(jīng)將要結(jié)束,就算打出這張牌,也并不能發(fā)揮這份影響力的最大效用,反而平白浪費了一張好牌。
當(dāng)然,還有一件所有人都不會料到的事情,而那件事情,才是真正決定這張牌不能用于王下七武海制度的根本原因。
但那件事還不是能和薩卡斯基說的時候。
除此之外,卡琳當(dāng)然也有私心。
卡爾蘭特中將已經(jīng)為海軍,為正義犧牲了太多。
這有且僅有一次的私心,她要把這張牌留給伊蓮娜,不管用不用,這都會是那個孩子將來的護身符。
這也是他們所有人的共識。
所以,薩卡斯基的辦法注定不能成功。
“我明白了!痹陂L久的沉默后,薩卡斯基輕輕躬身致意!拔視兊酶鼜,總有一日,五老星都不能再輕視我們的意見!
說到底,就是海軍的話語權(quán)不夠。
如果世界政府真的正視海軍,又怎么會絲毫不顧海軍的犧牲和憤怒?
看著已經(jīng)顯露決然的薩卡斯基,卡琳的心情突然有些復(fù)雜。
薩卡斯基在某些方面越來越像中將了。
他繼承了中將對海賊的狠絕,也活得越來越像一團烈火。
總有一天,熊熊的烈火會燃盡自己,為了那黎明的前路。
就像那已經(jīng)隕落在舊日的海軍日月。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
“卡琳,這是他給我的答案!薄
殉道的是他,又何嘗不是你?
澤法教出了個好學(xué)生啊。
可惜,可惜,實在可惜。
若他與戰(zhàn)國換一換……
罷了,哪有那么多如果。
嘆只嘆,薩卡斯基晚生三十年。
既然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薩卡斯基就要告辭離開。
卡琳動了惻隱之心,“薩卡斯基!
男人疑惑地看過來。
“你這幾天在港口等等格洛吧!
“既然已經(jīng)成為中將,就有權(quán)限接觸「海網(wǎng)」了!
卡琳笑了笑,“我不插手他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樣,應(yīng)該對你有幫助!
薩卡斯基再度抱拳,“我知道了!
卡琳目送著薩卡斯基離開,背對著滔滔大海,仿佛自言自語。
“他能用,對吧?”
薩卡斯基終會明白的,海軍對于政府只是一把好用的刀。
一把刀,是沒有說話的資格的。
何況王下七武海本也是世界政府用來制衡海軍的手段。
等他想明白了,她才好扶持他上位鷹派領(lǐng)袖。
甚至是……下一任海軍元帥。
波魯薩利諾太過模棱兩可,也太過聰明。
庫贊和薩卡斯基……且看吧,他們還有很多時間抉擇。
而被卡琳提起的格洛,此刻正在前往魚人島的路上。
他剛剛給伊蓮娜送完偽裝的衣服,又囑咐過一些注意事項,才回到自己的房間處理文件。
雖然面前是文件,但格洛難得沒有心思處理公務(wù)。
其實嚴格意義上講,他其實算是看著伊蓮娜長大的。
只是那時候這孩子還很小,小到還不會走路,自然也不會記得自己。
卡琳總說他性格溫吞慢熱,中將也說他拙于言辭而敏于行思,雖然不說話,但心里明白的很。
「迷貍」不在,他就是「海網(wǎng)」最高執(zhí)行官,所有被攔截下來的、伊蓮娜的消息都是他親自過目。
雖然伊蓮娜不知情,但他的確一直關(guān)注著這個孩子。
那個時候,他們還太弱小,護不住她,只能默認她留在佐伊身邊。
他終于見到她了,比起當(dāng)年還沒有他腿高的女童,如今的伊蓮娜長大了,那雙青藍色的眼眸同幼時一樣清澈,容顏明艷,言行從容,顯然是被教養(yǎng)的極好;同時又不乏天真和一腔大愛。
這說明有人在呵護她的無憂無慮。
只有被愛著的孩子,才會以大愛回饋世界。
她這份大愛,十足像極了中將。
聽伊蓮娜的口吻,又不難判斷出白胡子的的確確待她很好。
愛德華·紐蓋特,他們當(dāng)年的老對手了,一個雖然奇怪,卻不乏信義的海賊。
對方這些年的作風(fēng)他也有耳聞。
珍惜家人,廣收子女,庇護平民,為人豪邁。
誰敢傷害他的家人,他縱然千里追殺也要斬其于刀下;把他當(dāng)做朋友的人,他亦不會吝嗇自己的善意。
遇見非加盟國、海賊肆虐的島嶼,他會在島上掛上白胡子海賊團的旗幟,對那些生活在困苦中的平民給予庇護,還分出財寶,給予救濟。
前些年他收到消息,白胡子和加西亞商團主瑟倫不知道談了些什么,自那之后,加西亞商團開始以白胡子的地盤為基礎(chǔ),構(gòu)筑全新的商路。
雖然主導(dǎo)者是海賊,但格洛樂見其成。
畢竟,一條商路網(wǎng)絡(luò),一個慈善系統(tǒng),投入無數(shù)錢財,卻也活了無數(shù)平民。
白胡子的聲望也由此穩(wěn)步而上,偉大航路后半段不少民眾都受他恩惠,感念不已。
比起后續(xù)的影響,他更關(guān)注當(dāng)下的生存。
能活下來,才是這個世道最最要緊的事情。
倘若民眾活都活不下去了,海軍海賊又有什么區(qū)別。
這樣的白胡子,把伊蓮娜托付給他,格洛雖然不甘,卻也不得不說,的確妥當(dāng)。
白胡子愛護家人,自然也會愛重妻子。
而這樣以家人和信義凝聚起來的海賊團,少了一分弱肉強食的血腥,多了一分家庭的溫暖,又遠離世界政府的眼睛,恰恰是伊蓮娜最安穩(wěn)的庇護所。
難怪伊蓮娜會在戰(zhàn)國失態(tài)后直接給自己換了個姓氏,愛德華·紐蓋特為她的付出都被她樁樁件件記在心上,只待某次噴薄而出,徹底奠定白胡子在她心中的獨一無二。
昔日中將懷中襁褓孩童,如今竟然已為人妻。
格洛露出一抹苦笑。
天知道他和卡琳知道伊蓮娜成婚的事情時有多驚愕,又多想去找白胡子麻煩。
但是不行。
彼時他們羽翼未豐,遠離就是對伊蓮娜最好的保護。
伊芙……他也曾抱著年幼的伊芙,引導(dǎo)她嘗試走路。
那時…中將還在。
那時,一切都好。
如今,他卻只能像個陌生人一樣,生疏地叫她“伊蓮娜”。
他甚至不敢同她說,他抱過她的。
格洛捂住臉,指腹撫過額角疤痕,觸感粗糙不平。
疤痕可愈,舊事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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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由商社最高會議室
臉上帶疤、左手打著石膏的中年男人右手把面前的文件推向右手邊的老人。
“我告訴瑟倫,領(lǐng)域果實能和時間護符迭加使用,從而倒轉(zhuǎn)時間!
“倘若那個孩子真的和源泉之島有關(guān),嘗試就一定會成功。”
老人不贊同地搖頭,“那是靈島最后的祭司血脈,佐伊背負上靈島一脈之名就是為了吸引視線,護她周全……此舉斷不可再有!
另一個老人亦是點頭,“倘若她出了差錯,即使喬伊波伊重現(xiàn),然而靈島出了差錯,殿下亦要怪罪的。”
最為年長的老人輕輕擊了擊手邊拐杖,“好了,木已成舟,不必多言!
“繼續(xù)保持該有的立場,五老星那里……別讓他們起了什么疑心才好。”他加重語氣,“二十年前已經(jīng)證明了他們的狠心,無由商社八百年持中,萬不可功虧一簣于這短短二十年!
其余四人對視一眼,齊聲應(yīng)是。
神之谷一事他們已經(jīng)賠進去了不少,余下二十年,再不可有什么差錯了。
會議室正中央,最為年長的老人背后,壁畫之上,大樹枝葉參天,葳蕤繁祉,綠意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