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對薛荔,卻有著一種天然的敵意。
薛荔對她,也是一樣的。
否則也不是遇上就掐。
至于為什么,兩人都心照不宣。
別看二人在這幽冥中一直沒有分開,但若有機會,薛荔是當真會要了她的命。
而她,也一樣不會手軟。
不過兩人此時此地,卻都極有默契地將這份敵意壓下。
因為她們此時陷入此地,十死無生。
連她們自己,都沒有指望能再次逃出生天。
聯(lián)合起來,只不過是為了活得更久一些。
也許……老天見憐,有人會手執(zhí)天憲,從天而降,滌蕩一切魔,將她們帶離這死境。
雖是奢望,但這是求生的本能。
“這幽暗雖能阻神圣之念,那北酆魔王和大梵寺的賊禿在這地方也跟睜眼瞎差不多,但他們?nèi)硕鄤荼,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找到我們!
雖然心中有著那么一絲奢望,但等待別人施舍援手,并不是薛荔的作風。
“不想辦法進入幽都,我們早晚得落入他們手中。”
只要能進入幽都,就有可能見到傳說中承天效法后土娘娘。
這位后土娘娘,她也只是曾有幾分耳聞。
聽聞那位娘娘大慈大悲,憐憫一切眾生。
只可惜,早已隱沒不見蹤跡。
幽都之地,除了高高在上,超脫一切的天尊,縱神圣亦難涉足。
沒有人能知道,那位后土娘娘究竟還在不在幽都之中。
但是最近她們在逃亡之中,卻是聽說了一些傳聞。
因為身后這口泥棺的出現(xiàn),這幽都突然有了異動。
有傳聞?wù)f,那位后土娘娘要重現(xiàn)于世,再次鎮(zhèn)壓那尊世之大魔,阿修羅之王。
也有傳聞?wù)f,后土娘娘其實早已隕落,但是祂在幽都之中,留下了遺澤神藏。
這神藏之中,便有制衡鎮(zhèn)壓阿修羅王魔睺之法。
不管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抑或都是假的。
現(xiàn)在幽冥之中,已經(jīng)有無數(shù)“人”聞風而動,朝幽都之地蜂擁而來。
后土神藏,哪怕是假的,也要親眼印證方才甘心。
若是真的……那才是能真正掌控幽冥,甚至是將那死亡之根、輪回之源的九幽黃泉,掌控在手中,也未可知。
若能繼承后土娘娘的承天效法皇地衹,更是能一步登天,超脫一切,與九霄之上,彌羅天中那位分庭抗禮。
如此誘惑,誰能抵抗?
楚懷璧朝回頭看了一眼,縱然有金佛微光,她也難以看到薛荔的身影。
“你難道也想打后土神藏的主意?”
她語帶不屑:“你區(qū)區(qū)一個山中精怪,為何總有這般自不量力的妄念?”
“若是安份一些,你又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薛荔也不惱,呵呵笑道:“我若是安份些,又怎會遇上你?我若遇不上你,你與這老和尚豈不是早就成了尋北酆魔王口中佳肴,枉死冤魂?”
楚懷璧沉默以對。
半晌才道:“恩師給我的那塊瓦片,雖是幽都之物,但究竟能不能帶我們進入幽都,我也沒有把握,你若不怕,只管跟著便是!
瞽目老僧留給她的一塊瓦片,就是自幽都所出。
據(jù)說,還是后土娘娘所居之處,承天效法光大皇地廟頂上的一塊瓦片。
也是靠著這塊瓦片,瞽目老僧才敢一路拖棺到這幽冥中來,欲往黃泉去埋葬此棺。
只有那塊瓦片,才能渡往黃泉。
也只帶著那塊瓦片,才有可能進入幽都。
瓦片與這泥棺,便是那北酆魔王與大梵寺對她和瞽目老僧緊追不舍的根源所在。
若非這兩方彼此爭斗糾纏,她們也沒有機會逃出生天。
“快收起金佛!”
薛荔忽然輕喝一聲。
楚懷璧也沒有半點猶豫,衣袖一掩,法咒急誦,金佛金光盡斂。
只聞一陣陣風聲疾掠,似有人飛掠而過。
過了許久,二人才敢抬頭。
入目仍是一片幽暗冥淵,卻已不聞聲息。
都不由松了一口氣。
這幽都之地幽暗無法視物,正是她們天然的庇護之所。
薛荔笑道:“前后已經(jīng)不下數(shù)十撥,恐怕這次不僅是那些鬼王勢力,連九地樞機、十殿陰司都已經(jīng)來了,郡主娘娘,我們怕是當真活不成了……”
第1232章 九曲幽泉蕩
“轟隆。
薛荔與楚懷璧拖著瞽目老僧與泥棺,一路摒著呼吸,小心翼翼地躲避著時不時經(jīng)過的“人”。
得益于這幽都之地,泯滅一切光,她們看不見人,人也看不見她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聞前方一陣轟隆隆巨響。
楚懷璧久居南州,自郢都再往西南去不遠,便是南海。
她對于海并不陌生。
這聲音,便仿佛是海潮奔涌,激蕩嘯鳴的聲音。
只是她仍是臉色微微發(fā)白。
如此驚天動靜,連腳下堅不可摧的冥土,都在劇烈地顫抖著,那海潮怕不是有百千丈高?
薛荔是個山中的旱妖,從沒見過海,聽不出這是什么聲音。
這樣的聲勢,卻足以令仙神都畏懼。
她雖膽大,此時臉色卻也是陣陣發(fā)白。
尤其是目不能視物,更添恐懼。
仿佛天傾地陷,自上下四方,覆壓而來。
有聲無形的壓迫,摧人神魂。
稍微適應(yīng)了這巨響之后,楚懷璧卻是忽然露出一絲驚喜來。
“我們到了!”
薛荔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到哪兒了?”
楚懷璧壓抑不住喜色,脫口而出:“九曲幽泉蕩!”
“九曲幽泉蕩?”
楚懷璧道:“黃泉九曲,盡匯幽泉,這幽泉,傳說直通九幽之下的黃泉,幽都門戶,便在幽泉之下!
“那還等什么?快走。
薛荔聞言亦是一喜,拖著泥棺走了這么遠,本已力竭,此時卻是又渾身充滿了力量。
楚懷璧也不多言,催動金佛,散發(fā)微弱金光。
靠著這一絲光亮,二人循著那驚天的轟鳴之聲快步前行。
這聲音聽著近,但二人走了不知道多久,幾近力竭,竟然還是沒有到達目的地。
轟鳴之聲,依舊未有絲毫改變。
“喂,你是不是耍我?”
薛荔索性停了下來,喘著氣怒道:“都走了至少幾千里路,哪里有什么九曲幽泉蕩?”
“到了。”
楚懷璧卻是忽然說道。
薛荔怒氣一滯,抬起頭,心神頓時被眼前所見懾住。
一口幽黑的泉眼就這么直接橫在眼前。
并不是在地上,也不在空中。
就這么豎著鋪在天地之間。
如同一幅畫卷般,在無盡的虛空之中展開。
薛荔嘗試著轉(zhuǎn)了幾個方向。
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那口黝黑的泉眼,都是正對著她。
與其說是泉,不如說是海。
漆黑的水,浩蕩綿延虛空,翻涌著恐怖的巨浪。
有九條灰暗渾濁的“河流”,各自從九個方向奔涌而來,到了黑泉之前,便猛然一個倒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