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異之際,卻有人說道:“我的直覺告訴我,咱們最好聽它的,馬上走,現在就走……”
眾人聞言一驚,相視一眼,紛紛反應過來,頓時飛身疾退,遠離江舟。
而此時江舟走過之后,鶴沖天也從半空中墜落了下來。
被眾高手飛身搶走。
鶴沖天一脫出那種詭異的狀態(tài),便猛然狂噴鮮血。
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睜眼開口便是一句“快走!”。
眾人不用他提醒,也不敢多做停留,紛紛聚合一塊兒,以最快的速度向鬼方城外退去。
不止他們退了。
軍陣之中,鬼方卜骨瞇著一雙透著血光的眼,看了一會兒,也默默地退入萬軍之中,朝著自己的王廷所在策獸狂奔。
他是狂是莽,可不傻。
不僅不傻,他的眼力比野夫營所有人都要高明。
所以他退了。
應該說,是跑了。
同時,隨著卜骨一跑,鬼方城中一座座的暗紅色圓堡都開始泛起了暗紅的微光。
遍布其上的詭異圖騰紋路上流動著如同血一般的黏稠漿液。
一座座射骨塔散發(fā)出幽幽的光芒。
慘白之中,隱隱泛著怪綠,陰森駭人。
城中無論鬼狄亦是被擄掠而來的稷人,都突然發(fā)現,腳下的黃沙大地開始震顫。
一顆顆沙粒跳動,黃塵彌漫天空。
城中四處點燃的篝火在瘋狂地跳動,明滅不定。
而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殺人為戲的鬼狄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望向身邊的射骨塔和城外的方向。
兇厲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茫然。
顯然以他們的簡單的腦回路和自負的兇狂本性,很難理解為何在鬼方王城之中,竟也會有敢于向他們亮刀子的人。
“咕嚕咕嚕!”
有被追逐戲殺的北州軍兵,用仇恨的目光掃過這些鬼狄人,同時也疑惑道:“他們在干什么?”
其中有不少通曉鬼狄語的,說道:“他們說有敵來犯。”
“什么!”
“現在北漠之上,還有什么人敢犯鬼狄?”
“而且就算如此,這動靜也太大了吧?”
通曉狄語的士兵帶著一種興奮激動的神色道:
“你說對了,狄狗這次遇上大麻煩了,不止是動靜大,這些狗東西把看家的本事都拿了出來,已經開啟這城中布置的滿神大法界,還有城外的游騎也在聚集,這是有人把刀子扎進狄狗要害了。”
“。
一眾被俘虜的軍兵又驚又喜。
雖然心中疑惑,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本事?
竟然能殺入狄狗心腹之地,令得對方作出如此如臨大敵的態(tài)勢。
一個似是軍中頭領的人暗暗四處觀察,此時低聲道:“快,趁著狄狗大亂,咱們盡量聯絡城中的弟兄,隨時準備給狄狗來一記狠的,就算死了,也要多拉幾只狗陪葬!”
眾人聞言,頓時精神一振。
此時他們雖見鬼狄出現騷亂之象,卻仍然沒有人有一絲活命的期盼。
因為沒有人認為,有誰能給鬼狄王城帶來多大的麻煩,能從鬼狄王城中帶走他們。
至于更多的,根本沒有人敢有這樣的念頭。
鬼狄騷亂,不過是一時罷了,終究還是會被鎮(zhèn)壓下來。
他們此時只盼能趁著這一轉而逝的騷亂之機,拼了這茍延殘喘下來的半條性命,給予鬼狄最后一擊重創(chuàng)。
當下,稷兵暗中趁亂四處聯絡匯聚。
這也要感謝鬼狄人的兇狂,并沒有束縛他們,任他們于城中“奔逃”。
因為只有如此,方能令稷人心懷希望,曷盡全力,亡命奔逃,才能讓他們享受“射骨”獵殺的暢快。
卻也同時是對稷軍的極大羞辱。
而此時,這種羞辱卻給了稷兵機會。
就在鬼狄騷亂,稷兵暗動之際。
卻不斷有人看到鬼方卜骨帶著獸騎狂掠而過,而在其過去不久,便見一個人緩步穿行在王城之間,黃沙漫揚,卻靜滯于空,懸而不落。
沒人能擋得住他的腳步,甚至是與自己擦身而過,還沒來得及看清,人就已經不見。
但隨著不斷傳來的騷亂動靜,明顯看出是朝著王廷所在的方向在蔓延。
就讓人知道,那個人的目標,是鬼方王廷。
這一場騷亂,也是因此人而起。
王廷所在。
鬼方卜骨已經帶著親軍縱獸狂奔而至,匆忙跳下巨獸。
那摩格喀拉早已經從王廷圓堡之中走了出來。
“王師!不好了……!”
鬼方卜骨帶著滿臉急色,大步而來,才剛一開口,便被摩格喀拉抬手止住。
他直接略過卜骨,朝其身后看去,神色微現凝重。
鬼方卜骨終于察覺異樣,猛地轉過身來。
江舟就在他身后。
相距不過十數丈。
而他所行過之處,已經悄無聲息,沒有一個人影。
沿著他所行過之處,卻是黃沙漫天,揚而不落。
四周火光、血光交匯,詭異地將之映得黃燦燦一片,仿佛黃金鑄就了一條看不到頭的長廊。
江舟就悄然地站在這條黃金長廊的盡頭。
鬼方卜骨面色駭然。
他竟然不知道對方就跟在自己身后,還一直跟到了這里來。
一絲一毫都未察覺。
怎么可能?!
鬼方卜骨巨目圓睜:“你……是稷人的至……圣?”
這個詞鬼方卜骨說得很拗口,似乎極少說起一般。
除了至圣,他想不到有誰人能有如此本事。
而且就算是稷人的至圣,只要立足于王城,他也未必有多少忌憚。
但眼前之人,卻能令他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心頭難以抑制地生起陣陣寒意。
怎么會這樣!
卜骨心頭怒吼。
為對方的大膽、對方的犯駕而怒,也為自己的畏懼而怒。
他敢肯定,至圣也無法對他產生如此壓迫。
因為立身王城之中,他比尋常至圣更可怕!
他甚至不敢質問,剛剛的問話,都透著幾分心虛。
江舟根本沒有看他,鬼方卜骨被如此忽視,竟也沒有膽子再次開口。
一股寒意透體鉆心。
這種感覺……
就仿佛有一柄天下間最鋒利的寶劍,已經架在他脖頸上,隨時將他腦袋切下來。
只要這柄劍輕輕一動,他便身與魂俱滅,絕對沒有幸免之理。
鬼方卜骨心中詭異地生出如此“信心滿滿”之念。
“篤、篤……”
就經此時,摩格喀拉拄著獸皮祭幡,越過鬼方卜骨,往前走了幾步。
鬼方卜骨透體鉆心的寒意此時才微微弱去一些。
摩格喀拉拄幡在側,沉聲道:“江先生,別來無恙?”
“上次一別,再睹江先生風采,卻是更勝以往,實在是可喜可賀!
江舟目光垂落。
他此時的雙眸,已經淡漠得不像人。
仿佛劍鋒一般森寒、鋒銳。
只是一道目光,竟然令摩格喀拉雙目刺痛,周身如被利刃刮過一般森冷生疼。
心下駭然之際,見江舟不動,便耐著性子道:“江先生此來何為?此地為我鬼方王廷,蒼青天下,江先生如此屠殺蒼青天的子民,未免……”
話沒說完,江舟目光已掃了過來,終于“發(fā)”出聲音:
“我……來……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