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大梵寺近年來的行事,越來越霸道,也令道門頗為不滿。
尤其是這六如之一的寶月和尚,行走天下,頗有四處挑撥,興風作浪之舉。
兩家長輩都早有定言,此僧行事已偏離佛門本心,遲早招致禍患,如今應驗,倒是死不足惜。
他們有感不適,只是因為心中觀念受到沖擊頗大。
堂堂仙門名宿,一品至圣,竟然說殺就殺,死得這般輕易,還是被當眾以法理審判,死于區(qū)區(qū)一介差役手下。
雖是鍘刀之利,卻也著實令人難以接受。
不管怎么說,青天三鍘,法外之法,刑外之刑,威名自此震懾天下。
真正地令王侯權貴、仙門名教,都心存忌憚。
“江舟”之名,也令天下人膽寒。
但此事除去一些人被狠狠地震懾外,此番殺了這么多仙門中人,也著實是一件大麻煩。
二人本就是有心來相助江舟,自不能坐視。
便連夜趕赴各門各派,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示之以威,以龍虎道、純陽宮之名,倒是真暫時勸服了不少門派。
雖仍有一部分是打定主意要找江舟報仇雪恥,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那些門派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以江都之力,倒也不是無力應付。
很快。
二人來到碧云樓。
勾欄煙花之地,鶯鶯燕燕,胭脂紅粉,與一身道裝的二人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二人也是道門天驕,一身道行境界皆不俗,心中坦蕩,倒也從容。
“禪院佛剎,萬古千秋~”
“金尊十萬聚寶光,大悲大智無貪歡。諸惡莫作口中道,眾善奉行離厄難。”
“佛爺?shù)姆{好威風~~寶仗朝天蹬~金光閃閃耀眼明~”
“我佛慈悲合掌中,上打著一把黃金傘,下踏著眾生骨一層~~天大地大王法大~龍圖青天把令來揚~~教他頭落地也把孽來償!”
“好!”
“好!唱得好!”
才踏進碧云樓,便聽聞一陣依依呀呀的唱曲聲,隨之便是滿堂喝彩。
素霓生、李伯陽相視一眼,都見彼此眼中異色。
這才幾天?
竟就有人將此事編成戲曲,他們也是卓有見識之輩,知道此曲極好,怕是要不了多久,便會流傳出去。
這曲中所唱……也會盡為人知。
“神光兄,你這位江兄,真是好……手段啊!
李伯陽本想說的是“好狠的手段”,話到中途,卻吞回了一個字。
以小見大,短短幾天,就編了這么一場戲,天曉得他還有什么手段?
也不用別的,這一出戲,就能令大梵寺甚至佛門在民間的名聲大挫。
莫以為,仙門就不食人間煙火。
若是如此,那仙門還傳什么道,爭的什么道統(tǒng)?
仙人仙人,仙在前,人在后,人是因,仙為果。
仙人終歸還是需人來做。
“哈哈哈哈!”
樓上傳了一陣暢快大笑。
二人抬頭,只見江舟在樓上如眾星捧月。
上首處坐的雖是襄王,但此地最耀眼的,仍是他,一眼便能看到。
“江兄……”
二人來到樓上,素霓生看著左右皆是嬌娥艷伎、喝得滿面酡紅的江舟,宛然一副紈绔子弟模樣,不由微微皺眉。
江舟轉頭看來,見到二人,頓時一笑:“神光兄,李少君?你們可來了,來來來,一起喝兩杯。”
襄王等權貴看他二人一眼,笑著點點頭,盡了禮數(shù),便不再理會,自顧談笑。
素霓生走了過來,搖頭道:“江兄,恕我多言,酒色傷人,江兄也是有道真修,怎不知此理?為何如此放縱聲色?”
說著,還朝一旁的林疏疏瞪了一眼,顯然是怪他不僅不勸,還陪江舟一塊胡鬧。
他星夜奔程,為江舟盡力周旋,誰知回來卻看到這樣一幕,著實令他心下不快。
林疏疏卻翻了個白眼,無視了他。
“誒,神光兄,你也太無趣了。”
“人生及時須行樂,漫叫花下數(shù)風流!
江舟搖頭漫吟道:“你呀,不懂!
“好!”
“天波侯果然不愧是當今陛下金口所贊文武全才之人,好詩!實不在謫仙人之下了!”
一眾賓客紛紛贊道。
“過譽了過譽了,不敢與李白師兄相提并論。”
江舟連連搖首,旋即又舉杯笑道:“不必多說,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鄰!
“接著喝,接著唱,接著舞!”
“好!”
“好一個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當浮一大白!”
素霓生和李伯陽面面相覷,旋即又看向林疏疏,顯然是不知才區(qū)區(qū)幾日,江舟怎的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林疏疏雙手一攤,撇了撇嘴,表示他也不知。
不過與素霓生心中不快想比,他倒是很喜歡現(xiàn)在的江舟。
以前那股虛偽勁,看了都嫌膩歪,讓他老忍不住懟上一懟。
“二位且請暫坐,天波侯心懷大暢,偶有肆意之舉,也不足為奇!
這時,江舟另一邊,有一個二十許上下,面容俊秀,儀容甚偉的男子對二人笑道,邀二人入席。
素霓生與李伯陽朝此人看去,心下微驚。
此人望之如皓月清風,一身氣息清靜無垢,顯然不是凡人。
聽聞此人話語,似乎江舟此時作態(tài),似別有隱情……
當下便走了過去,在席間落座。
“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素霓生、李伯陽都不是一般人,此人雖面容年輕,二人卻看出他年歲不淺。
此人笑道:“在下張文錦,二位高門子弟,前輩之稱,萬不敢當!
“地仙張文錦?!”
二人顯然聽過這個名字,都是一驚。
看了一眼江舟,他竟與此人相識,似乎還交情不淺。
“張前輩,江兄他這是……”
第845章 再見
“張前輩,江兄他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素霓生坐下不久,看著江舟縱情聲色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呵呵呵……”
張文錦朝江舟那兒看了看,輕笑了幾聲,旋即說道:“少年意氣風發(fā),偶爾放縱抒懷,并無不妥!
其實他知道幾分原因,不過他不敢說。
到現(xiàn)在,他還有些心驚膽戰(zhàn)。
不過同時也是不可思議到了極點,對江舟佩服得五體投地。
實際上,他有事要請江舟幫忙,昨日便離了洞天,來到江都。
湊巧江舟那時還在刀獄中折騰,并不在家中。
張文錦便回到自己當灌園叟時所居住的那間簡陋的房子,重歸故地,安心等候。
誰知,卻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
江舟與賓客、美人談笑間,朝張文錦和素霓生這邊看了一眼。
他知道張文錦應該是看出了些什么。
他現(xiàn)在之所以這樣,多半也是有賭氣的成分。
……
昨日。
江舟從刀獄回來,才踏入家門,便忽覺踏入了另一片天地。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娑羅雙樹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