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著這么多師弟師妹，他丟不起這人。
只有方正小和尚嘴里喃喃重復(fù)著法海這幾句話，眉頭時(shí)緊時(shí)松。
顯然是有所悟，卻又不得其門而入。
法海見狀，也不吝惜大法，便莞然一笑，指點(diǎn)道：“法無二乘，人有愚頓�！�
“萬法一如，隨人以為高下。上乘人不見有法，中乘人見中乘法，下乘人見下乘法。法非有無，法因人有，無人，法不生。”
他轉(zhuǎn)眼看了一眼展姓青年，笑道：“方才施主問小僧，為何不因大梵寺之名而動(dòng)，非是小僧不敬大梵，而是在小僧眼中，世間之法，都是一般，無高下之分，只因人而異�！�
不待青年說話，他又朝前面少俠們舉著的旗幡道：
“你們看那旗幡招搖，究竟是幡動(dòng)，還是風(fēng)動(dòng)？”
“當(dāng)然是風(fēng)動(dòng)！”
那濯纓也不知什么時(shí)候跳了回來，搶著道。
青年皺眉，略一遲疑道：“應(yīng)是幡動(dòng)�！�
方正小和尚若有所思，半晌才道：“風(fēng)未動(dòng)，幡亦未動(dòng)，是……小僧的心不能靜�！�
“哈哈哈，善哉，善哉�！�
法海面含贊賞，輕笑幾聲，便不再言語。
沒有得到確切答案，濯纓不滿道：“什么呀？你打什么啞迷呢！”
“大師已經(jīng)說了�！�
方正搖頭道：“非風(fēng)動(dòng)，非幡動(dòng)，仁者心動(dòng)�！�
濯纓兩眼線圈亂轉(zhuǎn)：“什么亂七八糟的？”
方正卻沒理她，朝法海躬身合什一禮：“大師，不知弟子可對(duì)？”
他嘴上稱呼已經(jīng)更改，不再稱師兄，而是以求法弟子自居。
“無謂對(duì)錯(cuò)�！�
法海搖頭道：“上乘人無心，住于清靜。下乘人有心，住于有無是非�！�
“什么！我聽出來了，你是在說我和展師兄是什么下乘人，你罵人！”
濯纓氣鼓鼓地道。
“呵呵�！�
法海一笑置之。
“大師……”
方正小和尚有些踟躕。
法海笑道：“但說無妨。”
難得遇上一個(gè)悟性極高之人，他也起了好為人師的興致。
方正小和尚囁嚅道：“弟子怎的……從未聽過如此經(jīng)法？”
法海笑道：“世人所學(xué)，皆是小乘法，小僧所學(xué)，乃大乘法，你自然未曾聽過�！�
濯纓又叫道：“好哇！和尚，還說不是罵人？你剛才還說法無二乘，沒有高下之分，怎的現(xiàn)在又說什么大乘小乘？”
法海搖頭道：“佛法之乘，非是高下之分，乘者，舟也，渡己者，舟小亦足，故喚小乘，渡眾生者，舟大方可，故名大乘�！�
“巧舌如簧！”
濯纓皺著一張小臉，卻苦于肚子里沒貨，無法反駁。
“大乘佛法……”
方正喃喃念叨著，眼中漸放光芒，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抬頭看向法海，透出一種驚喜之色。
法海微微笑。
方正像得到了什么暗示一樣，連連點(diǎn)頭，又興奮又強(qiáng)自抑制的模樣，令展姓青年心中生疑。
不由道：“方正，你在做什么？”
“��？哦！沒什么沒什么，大師方才當(dāng)頭棒喝，令方正頓悟疑難，是以高興�！�
方正露出憨笑，又朝法�？磥恚浑p清澈大眼似乎在說：大師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
什么鬼？戲真多。
不過，法海也知道，這方正應(yīng)該是清楚他的來歷了。
或許是以為他有意隱瞞，才這般作派。
青年見狀，搖搖頭，便朝法海道：“法海大師佛法高深，不知對(duì)于妖魔之流，可有什么高見？”
法海道：“小僧行腳天下，也曾見得些妖魔，不知居士想問什么？”
青年道：“我等此去，便是要斬除一個(gè)為害蜀地百姓的惡妖�！�
“只是此妖行蹤詭秘，曾有不少俠義之士前來除妖，卻都尋不到其蹤跡，只能無功而返，不知大師可有妙法？”
法海略一沉吟道：“不知此妖可有來歷？害人幾何？又如何害人？”
青年搖頭道：“無人知曉此妖來歷，只知蜀地一帶，自百余年前，便有此妖害人之說流傳，蜀地百姓、來往商旅、鄙野流民，行至蜀川一帶，便時(shí)有失蹤，受害之人，不計(jì)其數(shù)。”
“我等此番，便是得知消息，此妖在大蜀川中出現(xiàn)，便尋蹤追來，只是再往前百里，便是蜀川禁忌之地，若再尋不到，我等怕是也只能無功而返了�！�
他說這話，卻是不假。
他雖仍有考較探究法海的意思，但也一樣期盼著法海當(dāng)真有法子，能幫他們找到妖魔。
只剛才對(duì)方正的那一番“指點(diǎn)”，他雖不能全然聽懂，卻也知道此僧佛法高深得很，怕是個(gè)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們此行動(dòng)靜頗大，若是無功而返，未免大失顏面，也讓人小瞧了三山五宗。
第696章 位格
“展居士，傳言之中，可有提及，過往之人，都是在何處失蹤？”
法海此時(shí)已知這青年名叫展子虔，乃是三山五宗之一，天都派的弟子。
三山五宗同在蜀川之地，遙望互守，同氣連枝，幾派之間常有往來，彼此間都以同門相稱。
展子虔不僅是天都派年輕一輩弟子中的佼佼者，在三山五宗之中，也是少數(shù)最拔尖的幾人之一。
展子虔聞言微一沉吟，說道：“倒是不曾有聽聞，不過蜀川險(xiǎn)惡，唯有這條蜀道可通，便這蜀道尋常人也極難行走，”
“這蜀道乃是朝廷開辟，妖魔鬼怪輕易不敢進(jìn)犯此道，不過若是離了這蜀道，縱然是我等，也是寸步難行，”
“過往百姓商旅，若無意外，是絕計(jì)不會(huì)離蜀道而行的，”
“因此，那些失蹤之人，也必是在此道上遇害�！�
說完，他便看向法海，對(duì)于這個(gè)高深測的和尚，他還是有些期待的。
只是他從對(duì)方身上，沒有看到有一絲一毫的道行修為，這份期待也并不是太大。
法海不禁問道：“既是不知其蹤，諸位居士如此大張旗鼓，又是要往何處去？”
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這么成群結(jié)伴地跑來了？
那些俠少俠女都是剛初生的小牛犢也就算了，這展子虔是升平軍中人，似乎還是骨干，做事就這么沒頭沒腦，沖動(dòng)不思量？
“那又怎么了？”
有一少年笑嘻嘻道：“我們這么多人，那個(gè)妖怪再厲害，也無所遁形，要是它識(shí)相，看到咱們這陣仗，說不定就要嚇得肝膽欲裂，不用咱們?nèi)フ�，就自己跑出來求饒了�！?br />
法海一看隊(duì)伍中許多人都露出深以為然的神情，連展子虔也不覺得這話有什么奇怪。
“……”
法海只能閉嘴。
看來這所謂升平軍也不是很靠譜啊……
“小僧初來乍到，實(shí)不熟悉此地，不過倒是曾學(xué)得一搜山尋物之法，或可一試�！�
“搜山尋物？”
展子虔詫異道：“大師竟有此妙法？”
法海搖頭笑道：“不是甚妙法，只是區(qū)區(qū)小法，不堪大用�！�
“大師過謙了，還請(qǐng)大師出手相助�！�
展子虔見法海果然是有道行在身之人，自己竟完全看不出來，就只有兩個(gè)可能。
不是此僧有掩息之法，就是道行已經(jīng)超過了自己。
法海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多言，暗念起前些日子本體才得的黑山法咒。
此咒一念，腳踏山中，能搜山尋物，高深之處，驅(qū)山趕石，也不在話下。
法咒一念，法海便覺神思從腳底涌出，瞬間蔓延開去。
漸及方圓百余里。
山中山石草木，似乎都成了他的耳目。
種種景象，巨細(xì)無遺，盡入“眼”中。
過不多時(shí)，果真是讓他看到了些不同尋常之物。
“大師，可是有所發(fā)現(xiàn)？”
展子虔見法海雙目前視，也沒有什么動(dòng)作，但神色似乎有異，也顧不上探究他使了什么手段，連忙問道。
法海收了法咒，回頭直言道：“前方離道數(shù)里，有一小廟，似有人煙�！�
“小廟？”
展子虔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