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些城隍,包括那三位大君,難道不都是大稷前幾任人皇,甚至有不少都是帝芒親自敕封的么?
從施公緒一事來看,帝芒與陰司之間,卻似乎并不是像是單純的君臣。
甚至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和睦。
人道大勢……
陰世天命氣運……
明神十八獄……
陰司城隍……
神靈位業(yè)……
帝芒殺心……
這些東西,像一根根雜亂的絲線,在江舟心中纏繞糾結,根本理不清。
輕輕搖了搖頭。
這些事情,涉及的都是此間最頂尖的人物,僅靠著一些蛛絲馬跡,根本不可能摸到真相。
連李東陽位居太宰之尊,都后知后覺。
他畢竟受官沒有多久,倒是可理解。
襄王或許知道得更多一些。
但他們都沒有直接和他說,反而是繞了幾個大彎子,才給自己傳了這幾句看似并沒有什么意義的話。
或許是還沒有到時候,鉆牛角尖也沒有用。
暫且將這些疑問壓下,江舟忽然抬頭笑道:“元大將軍,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沒跟我說?”
“有、有嗎?”元千山豹頭一頓,兩只環(huán)眼微微轉動,就是不和目光江舟對上。
江舟笑道:“下官蒙陛下隆恩,受霸府監(jiān)軍之職,初來報到述職,元大將軍不給幾句訓示,沒有什么吩咐?”
元千山環(huán)眼亂轉,在他的盯視下,似乎惱了,大手一拍桌案,猛地站了起來。
“江舟!”
“你他娘的別以為本將軍怕你!想打架?來。
江舟一翻白眼:“行了,別演戲了!
“陛下命我徹查骷髏會,捉拿一切涉案人等,又命我權領霸府監(jiān)軍,你覺得這兩者沒有關系?”
江舟斜睨冷笑道:“還是說,你覺得這樣裝瘋賣傻,將我激怒,就能置身事外?”
“嗨!”
元千山神色變幻,最后在江舟的盯視之下,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懊惱道:“老子就不該認識你,見到你小子就從來沒好事!”
江舟笑道:“看來,你是知道陛下這道旨意的用意了?”
元千山沒好氣地道:“你既然能想到,怎的還敢接下?真不怕死嗎?”
江舟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你在勸我抗旨?”
元千山嚇了一跳,大罵道:“老子可沒說!你他娘的別害老子!”
江舟也不再耍弄他,往后靠了靠,說道:“你調回陽州多久了?”
元千山翻了個白眼:“不到半月,好不容易從吳郡那個泥潭里脫出來,快活沒幾天,就又碰上你這晦氣的家伙!
“難怪了!
江舟點點頭,看著他笑道:“你沒聽人家說,虞國公子虞簡,被人砍了腦袋嗎?”
元千山皺眉:“像是聽人提過……不對……”
他猛地抬起頭,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江舟,唇皮子顫抖著,根根鋼針都抖了起來:“你你你……是你砍的?”
江舟攤了攤手。
元千山像是泄了氣一樣,整個癱在座椅上。
嘴里喃喃道:“我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的……”
“你這晦氣的家伙,走到哪里都會惹事生非……”
“難怪了,難怪了……”
江舟笑道:“以陛下英明,定是知道虞國公與骷髏會有所牽扯,陛下命我為監(jiān)軍,便是要你助我對付那虞國公,元大將軍,怎么?你想抗旨么?”
“哼!”
元千山忽然翻身坐了起來,冷哼一聲。
轉眼間像換了個人似的,冷厲地道:“本將軍當年在南蠻殺進殺出,披肝瀝膽,你還在娘胎里沒出來呢,我會怕?”
他瞪著環(huán)眼,惡聲道:“區(qū)區(qū)一個虞國公,本將軍視之如冢中枯骨,抬手可滅!”
“好!不愧是平蠻將軍!”
“難怪有‘千山無阻,萬騎無蹤’的威名!”
江舟拍手贊道,令元千山昂揚自得。
“攻打虞國之事,就交給元將軍了!”
元千山雙眼猛地一突。
江舟已經起身朝外走去,只向后揮了揮手:“整備大軍,等我消息吧!
“我、我……”
元千山看著江舟消失的身影,嘴唇張合,發(fā)出近似呻吟的聲音。
我只是吹個牛啊……
……
江舟晃晃悠悠,一路上尋思著對付虞國公的事。
帝芒那道旨意,隱含了好幾層意思。
他也是后知后覺。
現(xiàn)在才慢慢想通的。
合著這老皇帝不僅是想殺施公緒,還想殺虞國公。
難怪會有這般怪異、又這般厚重的封賞。
這倆倒老混球,是怎么惹上老皇帝的?
虞國公那老東西的心思,是路人皆知,老皇帝起殺心不足為奇。
畢竟他只是國公,不姓姜。
人家楚王好歹是親兒子,怎么鬧也是自家事,你姓虞的算個什么東西?
不過讓他來對虞國下手,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一路尋思著回到江宅,便見紀玄快步迎了上來,手里還拿著一封書信。
“公子,剛才廣陵郡王來過,公子不在,便留下了這個,說是讓公子將名字填上,送到六府臺請教臺令蓋下印章,便能赴今年秋闈了!
“哦?”
第548章 袁白燕
江舟接過書信看了一眼。
這是一張舉薦信,內容無外乎是對“鐘馗”一番贊譽,極力向教臺令舉薦。
書信落款是“黃希孟”。
不由道:“我還以為這個廣陵王只知眠花宿柳,玩樂胡鬧,沒風想到還有些本事,能讓一位大儒對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這般違心贊譽,連六府臺也能插得進手!
雖說是有大儒舉薦這樣的成例,但也是要經由六府臺教典府,若其中沒有點關系,也不可能這么隨意就可以。
至于這個黃希孟,他還有些印象。
他很早就聽說過一篇號稱天下奇文的“神女賦”,還不止一遍兩遍。
里面描述的是這天下間最為出類拔萃的美人。
據(jù)說曲傻子也在其中。
這篇奇文,便是出自這位“希孟先生”之手。
妥妥的當世大儒,名震天下的那種,連市井販夫走卒都知道。
不過江舟雖然沒看過那篇神女賦,也沒見過這位希孟先生,但能寫出這種東西來,八成是個老騷貨。
什么神女賦?不就是見色起意嗎……
大概是他還要臉,也可能還沒潦倒到那份上,否則這世界沒準會多出一部《精瓶梅》之類的名著。
紀玄卻在這時說道:“剛才廣陵郡王倒是有提起,能請動這位希孟先生,都是因為公子您。”
江舟一愣:“因為我?”
紀玄垂首道:“據(jù)說廣陵郡王說,公子昨夜在碧云樓詩興大發(fā),連作幾首傳世佳作,在江都引為美談,一時風行,那位希孟先生也有所耳聞!
“對人大贊公子,說公子詩詞,道盡了美人風流,尤其是公子那首《關雎》,被希孟先生譽為‘君子之情’,聽說,更當眾說公子與他是同道中人,將公子引為平生知己,如今江都城都因此流傳了公子‘詩中君子’的美名!
“……”
“想笑就笑。”
雖然紀玄低著頭,但江舟看得到他的嘴角在微微抽動。
“仆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