癲丐僧雙眼圓睜,從癲狂之中恢復幾分清明,松開抓著江舟的手。
“是了……”
他轉(zhuǎn)著眼珠:“老子現(xiàn)在也入了方寸山,那自然該學方寸山的法……”
“都怪這些賊禿打岔!”
癲丐僧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妙華尊者。
“你還等什么?快快抄經(jīng)!老子倒要看看,誰還敢再打岔!”
江舟也怕這老家伙發(fā)瘋,還是早點打發(fā)了的好。
“那便前輩稍待!
話音一落,纖云已經(jīng)磨好墨端了上來,為他鋪上了紙張。
江舟提起筆,靜心片刻,便開始在紙上運筆疾書。
癲丐僧在一旁頗為急切,撓頭抓耳。
想要探頭過來先睹為快,不過估計他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對。
若是發(fā)起瘋來,可沒有人能制得住。
院中其余圍觀的諸人,也探頭探腦,有著強烈的窺視沖動。
即便他們都不是佛門中人。
但這可是令一品至圣都心動的寶經(jīng)。
誰敢說里面不會藏有什么了不得的法門?
江舟在當初道行大進,心眼開啟之時,遍憶過去種種所聞,此時早已經(jīng)將這些經(jīng)文爛熟于心。
一部經(jīng)文洋洋數(shù)萬言,在他筆下卻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在眾人心思各異之時,他已經(jīng)將經(jīng)文抄錄了下來。
遞給癲丐僧:“前輩,此經(jīng)便是恩師所賜!
癲丐僧咧開嘴,笑得滿臉皺紋,擠得臉上都掉下了幾塊污泥。
急不可待地就想翻閱,不過經(jīng)文拿到手中,他就頓住了。
臉上現(xiàn)出猶豫掙扎,片刻后,竟小心地經(jīng)文收起,揣入懷中。
眾人看得眼熱。
但也沒有人敢起任何心思。
沒有人敢打一位至圣的主意。
江舟訝道:“前輩這是……”
癲丐僧擺手道:“不急,待老子找個清靜之處再看!
江舟念頭一轉(zhuǎn),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怕自己再受沖擊,發(fā)起瘋來。
“江施主!請開陣門!”
這時,院外恰好傳來紅衣法王粗獷的聲音。
江舟心中微動。
陣門放開,紅衣法王大步走了進來。
手里捧著一部他有點眼熟的經(jīng)書。
正是那天晚上繡衣盜藏在屋瓦下,被他拿來又歸還尊勝寺的經(jīng)書。
還真拿來了?
早知道不還了……
紅衣法王拿著經(jīng)書走了過來:“前輩,這便是敝寺的《凈世經(jīng)》,其中多有與江施主所述經(jīng)文,請前輩過目!
“哼!
癲丐僧不屑地翻著白眼,接過經(jīng)書。
單掌豎在胸前,喃喃念了幾句經(jīng)咒。
便見經(jīng)書綻放金光。
有陣陣梵音唱響。
江舟耳邊聽到有人誦經(jīng)之聲。
“皈依尊勝三世……三身無見頂相……甘露灌頂……如虛空最清凈……”
只聽得幾句,他便神色微變。
這確實是他剛剛所誦讀的那部經(jīng)書中的內(nèi)容。
不過其中多有“篡改”之處。
經(jīng)中關(guān)鍵處如“世尊說”,盡皆改成了“尊勝佛母說”。
除了將講經(jīng)說法的名頭給按在了“尊勝佛母”頭上,還有許多地方也多有改動。
原本的經(jīng)文,都是單純講法。
但這部“經(jīng)”,卻是在極力描繪渲染“凈土”之勝景,其中多有蠱惑之意。
若非江舟有“原經(jīng)”,他也說不得,會被經(jīng)文蠱惑。
這樣的“經(jīng)”,連他都能看出不妥,也難怪癲丐僧會不屑一顧。
也難怪這部經(jīng)書作為尊勝寺立教根本,卻竟會輕而易舉地被繡衣盜盜出。
追出來的也只是幾個后輩弟子。
現(xiàn)如今,妙華尊者也完全不懼這部“立教根本”外傳。
恐怕他還巴不得這經(jīng)文傳出去,傳得越廣越好。
不過,令江舟心中震異的,不是這部“經(jīng)”有多邪。
而是這部“經(jīng)”的出現(xiàn),本身就是最邪門的事情。
這是他在此世見到的唯一一個,與彼世“共通”之物。
即便兩經(jīng)多不同,江舟也看得出這是同出一源。
怎么會這樣?
若說冥冥中有真佛,又傳法至此,倒不是說不過去。
但也不至于只傳了一部。
更不可能傳下這等“邪經(jīng)”。
何況還是“冒名頂替”,被頂?shù)倪是“世尊”。
誰這么大膽?
妙華尊者這時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江施主,如何?”
江舟按下思緒,面上冷笑道:“原來這便是尊勝寺的根本?真是笑話!
妙華尊者皺眉道:“江施主何意?”
江舟懶得跟他爭論,笑道:“你說我盜你的經(jīng)?”
“我這里還有不少經(jīng)文,要不你都看看?還有沒有是從你們尊勝寺偷來的?”
說著,便自顧念誦起來: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圣者因滅無明及渴愛,故人間苦亦滅……此為《長阿含經(jīng)》”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此為《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
“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此為《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
“舍利弗,彼土何故名為極樂,其國眾生,無有眾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此為《阿彌陀經(jīng)》”
“《地藏經(jīng)》……”
“《華嚴經(jīng)》……”
“《楞嚴經(jīng)》……”
江舟口若懸河,片刻間誦讀了八九部經(jīng)書。
世尊成道時,為眾生講經(jīng)。
猶如大日初升,光照高山。
初講《華嚴經(jīng)》,根器低下者,如同山底之人,不聞經(jīng)聲,或是聽如未聽。
最后所講就是《法華經(jīng)》,此時如太陽下山,照的也是山頂上的人,善根福德俱足,方能聞聽。
只有當中所講諸經(jīng),才是如日當空,遍照眾生。
江舟正好想要借“眾生”驗證一下這些經(jīng)文。
你尊勝寺說我盜你經(jīng)文?
那便讓所有人都看看,是誰盜誰的。
不過他所講的經(jīng)文不過只是其中的概要,不涉根本。
殘缺不全,如隔靴抓癢。
經(jīng)中真有妙法蘊藏,也不可能只從這些斷句殘篇中摳得出來。
不過若勤加誦讀,卻未必不會有所裨益。
是多是少,只看各人根器大小,福德深淺而定。
這卻正是江舟所要看到的效果。
事實也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