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柳老的老者伸手朝李孟陽虛點,苦笑一聲站起身來,將觴中酒一飲而盡。
兩汩酒液順著胸前白須流下。
白眉下,一雙眼卻漆黑清亮,微微一轉(zhuǎn),哈哈吟道:“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
“哈哈哈!柳老果然是人老心不老!
最上首處,楚王長聲大笑。
“好好好,妙妙妙,遇酒且呵呵?列位且呵呵,都喝喝吧!”
原本略為緊張,而有些沉悶的氣氛,因柳老這一句,頓時變得輕快熱鬧了許多。
蘇小小手中的玉壺傾倒得愈發(fā)快了。
“須愁春漏短,莫訴金杯滿!”
江舟熟識的朱元皓高舉酒觴,滿面通紅,與他平時所見的溫文有禮全然不同。
短短片刻,坐于高位之人,幾乎都飲勝一杯酒,唯有楚王、鮑信、范縝,與那兩位大儒無人敢唐突敬酒。
這幾位只是滿面微笑地看著。
所謂客隨主便。
白麓書院是此地主人,此時酒自然是先在主人中傳。
眨眼之間,白麓書院中十?dāng)?shù)位博士、教習(xí),已經(jīng)盡有佳句出口。
令得眾人不由暗嘆,果然是白麓書院。
很快傳到了白石臺下。
臺下平地上,都是白麓學(xué)子與各方的后輩子弟、后起之秀。
蘇小小已經(jīng)手捧玉壺,來到了平地。
自然也是白麓學(xué)子當(dāng)先。
年輕一輩,不像臺上那些人,并非人人有急才。
許多人輪到根前,尤其是近距離面對蘇小小,只急得抓耳撓腮,滿臉通紅。
卻沒有人會嘲笑,他們自忖換了自己,也是不行的。
但他們自己卻覺得有些丟人。
很快,一位身材奇?zhèn)ィ嫒莘秸陌茁磳W(xué)子被從人推了出來。
似乎想挽回一道。
“江兄,就是他!”
鄭仁忽然指著那人低聲叫道:“我與表兄在書院里聽到有人想找江兄麻煩,推出來的為首之人,正是這人!
王復(fù)也正色道:“此人姓楊名省,才學(xué)端的不凡!
燕小五一樂:“嘿,我知道他,聽說在年輕一輩中,僅次于徐文卿,你小子有樂子了。”
江舟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
那楊省卻果然如鄭仁所說,舉著酒觴,便徑直朝江舟這邊看來。
方正的臉上,勾起一絲張揚的笑意,邁步走了過來。
在場眾人皆是一驚,旋即神情振奮。
剛才除了李孟陽作樂般地指了柳老,其他人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按順序傳了下來。
雖然文采激揚,令人激動,卻終究少了幾分火氣。
久了就有些乏了。
現(xiàn)在終于有人要開始挑人了。
文無第一。
這種指定人傳酒,顯然就被眾人視作是一種挑戰(zhàn)的方式。
就是不知他要挑誰?
楊省作為白麓書院中的佼佼者,他的名聲還是不小的,在場許多人都認得他,十分好奇是什么人能讓他在意?
便連白石臺上的大人物,見此情景,也起了興趣。
坐在楚王側(cè)首的商容、原黯兩位大儒相視一眼,微微一笑。
原黯撫須笑道:“看來今夜詩筵,如今才要真正開始了!
“聽說,令孫商素也來了,在場之人,怕是以他為最,這位后生不會是要挑他吧?”
商容有些發(fā)福的胖臉上露出幾分向笑:“白麓書院俊秀輩出,說這樣的話,你也不怕孟陽笑話?”
李孟陽哈哈一笑:“這群小崽子,哪里有什么俊秀?”
原黯微笑不語,忽然一怔,手停在長須上:“哦?那位后生是誰?”
原來楊省已經(jīng)徑直走到了江舟這一席前。
“哈哈哈哈。”
李孟陽發(fā)出一陣大笑,用一種揶揄的神情看向楚王:“這位啊,那得問楚王殿下了。”
楚王另一側(cè),刺史鮑信笑而不語,范縝面無表情,不過眼中都隱隱有一絲波動。
“哦?”
兩位大儒頗為好奇。
看向楚王,卻見他臉色都黑了。
不好相詢,卻更加好奇地往下看。
臺下平地。
楊省已經(jīng)舉觴飲盡,笑吟道:“春在對花飲,春歸花亦殘。對花不飲酒,歡意遂闌珊。酒向花前飲,花宜醉后看;ㄇ安伙嬀,終負一年歡。”
他先是對著斟酒的蘇小小吟吟誦,噓聲大起。
最后一句卻是對著江舟吟出,同時舉手直指江舟,令得場中響起喝彩之聲。
果然,只有到了臺下,這酒詞才精彩。
上面的人物,都只是點到即止。
下面的后輩卻個個拼盡全力。
楊省這詩是作得極好的,不過有些牽強,不大應(yīng)景。
但蘇小小當(dāng)前,他這本不大應(yīng)景的詩句,卻反倒成了一語雙關(guān),妙得很。
即拍了蘇大家馬屁,很可能能得美人垂青。
同時,也對下一個傳酒之人,透出了挑釁之意。
上有王公,大儒名士,下有天下俊彥,近有美人當(dāng)前。
是個男人也受不了這樣的挑釁啊!
眾人喝彩之時,也紛紛紛翹首,爭相議論被挑釁的之人……
第255章 白衣秀士
白石臺上。
大儒原黯笑吟吟道:“孟陽,你們白麓書院和這后生有嫌隙?”
下方,楊省正一手執(zhí)觴,一手直指江舟,臉上略帶笑意。
邊上有不少白麓學(xué)子大聲叫好。
也不知道是為楊省的祝酒詩叫好,還是對江舟大加噓聲。
李孟陽聞言只是嘿嘿一笑。
下邊朱元皓擦了把汗,急道:“原先生,哪里有什么嫌隙,這些小子胡鬧罷了!
原黯呵呵一笑:“我看不盡然吧?”
底下一干書院教習(xí)博士都有點掛不住臉。
別人不知,他們又怎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心中暗罵,這個楊省,平時挺機靈,怎么今日這么蠢?
要出氣也不找個合適的時機,這般場合,不是落人話柄,讓人說他們白麓書院沒有肚量,容不得人嗎?
李孟陽卻是一直帶笑,斜眼看向楚王:“殿下,令婿可是要出丑了,你不助上一助?”
“我呸!”
“李瘋子!休得胡說八道!”
楚王臉色頓時一黑,唾了一口怒罵道。
在場之人,也就是這李孟陽敢跟他這般說話。
即便是兩位大儒,也會自持身份,不會做這等丟份的事。
旁邊的人卻是耳朵一動,有八卦?
即便是兩位大儒,也不禁側(cè)目。
原黯雖是大儒,卻是個閑不住嘴的:“殿下,那位后生是……”
“不是!”
楚王面沉如水,矢口否認。
眼角不自覺地飄向另一邊。
原黯見狀便已心中有數(shù),撫須笑道:“呵呵,且看他如何應(yīng)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