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交情

  那巡妖衛(wèi)抬起頭來，江舟感覺到他掃了自己一眼。

  巡妖衛(wèi)已經(jīng)開口道：“丁字五一，提刑司有要案需你協(xié)助，你且去吧，丙字四九，由你補上空缺。”

  江舟張了張嘴，下意識地往丙字號那堆執(zhí)刀人看去，只看見一雙恐懼又怨恨的眼神。

  對此，他只能默默地表示一下哀思，便快步跟著闖進(jìn)來的巡妖衛(wèi)離開了刀獄。

  來到肅靖司外，一個緇衣捕快已經(jīng)等在那里。

  見了他，一張圓臉露出喜意：“江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舟感覺燕小五看到他時似乎有幾分如釋重負(fù)。

  “有勞這位兄弟，接下來就讓他跟著我便了。”

  燕小五朝那巡妖衛(wèi)抱拳道。

  “應(yīng)該的�！�

  看著江舟隨燕小五離去，那巡妖衛(wèi)眼中出現(xiàn)思索之意，自語道：“這個丁字五一到底什么來頭？區(qū)區(qū)一個執(zhí)刀人，聽說入司前只不過是一個流民，這怎么又蒙石校尉親自召見，又有提刑司的紫衣總捕親自出面調(diào)用�！�

  肅靖司是什么地方？想要干涉甚至更改其內(nèi)部事務(wù)，即便是百官之首、當(dāng)朝太宰也沒這個權(quán)力。

  不過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人與人之間總有人情往來。

  能讓肅靖司給面子的，吳郡之中，不出五指之?dāng)?shù)。

  其中之一，就是那位紫衣總捕。

  ……

  “江兄弟，你現(xiàn)在一定滿肚子疑問�！�

  燕小五說是去辦案，卻是將他帶到了這個茶館。

  點了壺茶和幾盤零嘴，就一邊嗑一邊嘿嘿地笑著。

  江舟有幾分了解他的脾性，也不搭他的話茬，直接道：“可是昨晚斬殺虹蜺惹出了禍端？”

  “啪！”

  燕小五輕輕一拍桌子：“江兄弟，我就說你是干捕快的好手！我還什么都沒說你就猜出來了！”

  “怎么樣？聽我的，來提刑司跟兄弟一起干，別的不敢說，以兄弟的本事，當(dāng)個緇衣捕快肯定是沒問題的！”

  “肅靖司簡直不知所謂，竟然讓兄弟你這么個人才，做個勞什子的執(zhí)刀人！”

  “多謝燕捕快了，不過我血煞在身，恐怕沒那么容易離開肅靖司�！�

  離開肅靖司，誰幫我殺妖魔？

  江舟現(xiàn)在也沒有心思和他扯閑編。

  隨口說了個很正當(dāng)?shù)睦碛�，笑了笑，便略過這事：“還是請燕捕快明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唉，也是�！�

  燕小五也很清楚肅靖司的勾當(dāng)，嘆了一口氣，才瞪著圓眼道：“嘶，你絕對想不到，那只不過區(qū)區(qū)入品的小妖，背后有多大的來頭！”

  “原來這虹蜺是天地間的奇種，乃是山巔峻岳之上，不染俗世紅塵的七彩虹霓，得天地陰陽二氣之交而誕生的龍種！”

  他想了想道：“這么說吧，一般這類奇種，若無意外，成就上三品幾乎是必然，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哦？”

  江舟早就從鬼神圖錄中知道虹蜺的根腳，不過面上還是表現(xiàn)出了驚異之色：“如此神物，怎會與那王金發(fā)廝混？”

  “這就不得而知了�！�

  燕小五搖搖頭，繼續(xù)用一種驚悚的表情道：“江兄弟你不知道，如果只是這樣，倒也罷了，你們肅靖司什么奇種大妖沒有斬過？區(qū)區(qū)一個不入品的龍種，那也是妖魔，敢犯大稷律法，斬了也是白斬�！�

  “只是這虹蜺不是一般出身，大有來頭，是涇河龍王和硯山神女所生�！�

  “這兩位，可都是上三品的妖王，打個哈欠乾坤都要動蕩的主兒，即便是到了玉京神都，那也是當(dāng)今陛下的殿上之賓。”

  燕小五朝北拱了拱手，難得露出正色道：“我們殺了這兩位的子嗣，你說是不是禍?zhǔn)�？�?br />
  江舟腦子不算笨，聽完這話頓時全明白了。

  難怪石鋒突然要見他，還問了那么多奇怪的問題。

  他是想要拿一個“兇手”出去做個交代啊。

  難怪今天分配給他那樣必死的任務(wù)。

  想要交代，卻又不想傷了肅靖司的顏面，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這個“兇手”正常死亡。

  只要他死了，肅靖司就能撇清責(zé)任。

  燕小五看著江舟神色陰晴不定，吐出幾片瓜子皮：“嘿嘿，江兄弟，你不用怕，我燕小五既然叫了你一聲兄弟，就絕對不會讓人動你，”

  “何況這虹蜺本來就是我的案子，你就全推我身上，虹蜺就是我燕小五殺的，跟你沒絲毫關(guān)系�！�

  燕小五大手一揮，一幅根本不將這事放在眼里的模樣。

  不用你說，我已經(jīng)這么干了……

  江舟心中暗自嘀咕。

  看他這么磊落，反倒讓他有一些心虛慚愧。

  “嘿嘿，不瞞你說，兄弟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緇衣捕快，不過……”

  燕小五嘿嘿一笑，指了指頭頂，附過身來，一臉神秘地道：“兄弟上面有人�！�

  江舟已經(jīng)猜到了。

  一個緇衣捕快，雖然是入品武者，卻也是除了役籍外最底層的存在。

  憑什么在闖了“潑天大禍”之后，還能悠哉悠哉地在外面晃蕩？

  像他自己，按照正常程序，今天他已經(jīng)被“正常死亡”。

  只是出現(xiàn)了意外，他躲過了這一劫。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意外”，跟燕小五脫不了關(guān)系。

  能干涉肅靖司的內(nèi)部事務(wù)，恐怕燕小五這個“上面”，對自己來說是上得沒邊了。

  “兄弟，這事兒你就不必?fù)?dān)心了，這些日子，你就都跟著我一塊兒辦案，放心……”

  燕小五又神秘地指了指頭頂：“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這件事兒解決之前，我都會負(fù)責(zé)一些事涉妖魔的案子，讓你過來是合規(guī)合矩，絕不會落人口舌�！�

  江舟深吸一口氣：“我是個膽小惜命之人，既然燕兄這般說了，我也不矯情�！�

  “大恩不言謝，若燕兄不嫌棄，從今日起，燕兄就是我江舟的兄弟，日后但有所能，必有厚報�！�

  燕小五不快道：“你什么意思？合著我白叫你這么多聲江兄弟，你就一直沒把我燕小五當(dāng)兄弟？”

  “哈哈哈�！�

  江舟笑了幾聲，露出幾分本性，端起一杯茶：“是我的錯，以茶代酒，算是賠罪，自今而后，你我便如此茶，甘苦與共。”

  說罷一飲而盡。

  第16章 鎩羽

  “好！”

  燕小五似乎十分喜歡他這作派，激動得臉色微紅，朝桌上看了看，似乎嫌倒茶太慢太麻煩，干脆抱起茶壺，咕嘟咕嘟地灌起來。

  “啊——”

  “痛快！”

  “……”

  江舟看他模樣，嘴角微微一抽。

  搞得像你喝的是什么烈酒似的……

  燕小五抹了一把頷下的茶水，看著江舟嘖嘖道：“兄弟，我看你根本不像個流民，談吐倒像是讀書人，說話有水平，不過，比那些酸腐書生說得中聽！”

  他這話說得已經(jīng)有幾分真心實意。

  兄弟二字，說出口容易，做出來那是重如山岳。

  尤其是他燕小五的兄弟。

  之前叫江兄弟，只是他性子使然，加上看江舟順眼，不介意做個可以一起喝茶嗑瓜子的兄弟。

  在虹蜺這件事上，也是順手幫他一把。

  但現(xiàn)在，燕小五覺得這個江舟還真有幾分對他的胃口。

  這兄弟便是真認(rèn)了也無妨。

  江舟和他是一類人，至少在交朋友上是一類。

  之前哪怕對方一口一個江兄弟，他也沒當(dāng)真。

  現(xiàn)在對方對他可以說有救命之恩。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貴一賤，交情乃見。

  江舟將這份情放在心上，聽了他的話，不由想到自己遭遇。

  露出幾分無奈：“呵，人生易盡，世事無常，縱有王權(quán)富貴，也有一朝散盡之時，何況我一個落難之人？”

  說著，忽然笑著看燕小五：“我看燕兄雖常作粗俗之舉，卻也不像俗人，倒有幾分貴氣�！�

  燕小五噴出半口茶，有點手盡快腳亂地拍著衣襟：“咳咳！喝茶，喝茶喝茶！”

  “離筵已散，再留戀應(yīng)無計……煩惱的是龍女，受苦的是小小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