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毅頭也不回,繼續(xù)看著天上的星星,學著楚嬪的語氣回答道:「大小姐,這么晚了,做夜貓子嗎?」
楚嬪聽了微微一笑,沒有立刻回答,她現(xiàn)在早已習慣梁毅這般開玩笑了,何況是她自己先叫人家大少爺?shù)摹?br />
梁毅也沒立即說話,繼續(xù)看著星星,腦里千頭萬緒。
楚嬪看出梁毅有心事,關心地問道:「怎么了?又有啥事煩心啦?」
梁毅還是沒回頭,沉吟著回答道:「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看起來心緒頗沉重。
楚嬪不解地問道:「怎么回事?你今天的表現(xiàn)挺好的呀,,,」猶豫了一下,終于說道:「我挺佩服的,你運籌帷幄的能力超乎常人,令人刮目相看!
梁毅聽楚嬪如此稱讚他,終于轉(zhuǎn)頭望著楚嬪,嘴角開始浮現(xiàn)頑皮的笑容。
雖在夜色里,但倉庫門口點著一盞燈,楚嬪還是看到了梁毅那副將笑未笑的模樣,不等梁毅開口,便正色地說道:「我是認真的,不許你胡說八道!
梁毅聽了,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是是是,指揮官,我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楚嬪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話,是離開崇明島基地前楚嬪笑罵梁毅的。
只見梁毅又說道:「今天才是個開始,明天以后陸陸續(xù)續(xù)有更多的人撤下來,都要塞到這基地里,一千多人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楚嬪聽了問道:「你是擔心管理不了這一千多人?」
梁毅聽了點點頭,反問楚嬪道:「你管過一千多人嗎?」
楚嬪搖了搖頭,一邊思索一邊回答道:「不過我看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行,你的指揮挺好,這些人也都挺聽你的!
梁毅未置可否,繼續(xù)說道:「今天只有六十人,六十人和一千多人可是有很大的差別。而且大部分的人都還會奉公守法,但只要人群里有幾個像六號平臺那個王棧,就可能引起很大的麻煩!
梁毅停了停又接著說道:「過去不管是在油田或任何地方,管理幾千人都不是問題,因為你的背后還有上司,還有法律。就算你管不住,還可以求助于上司,或訴諸法律!诡D了頓又說道:「但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你的背后無從依靠,只能靠自己,你擋不住,沒有人能幫你擋!
楚嬪知道梁毅擔心的不無道理,想了想說道:「只是根據(jù)葉荃所說,王棧已經(jīng)被控制住了!
梁毅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葉荃所說的控制住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暫時監(jiān)禁吧?我覺得葉荃似乎有事情瞞著咱們!雇A送S掷^續(xù)說道:「但就算現(xiàn)在控制住了,那也是在平臺上,到了陸地上總不能一直關著吧?」
楚嬪聽了不由得也擔心起來,皺著眉頭問道:「你是怕他出來了又鬧事?」
卻見梁毅搖了搖頭回答道:「我并不是怕王棧這個人,他其實沒做什么壞事,可能是在平臺待了太久情緒失控,何況還捱了我一槍,算來還是我欠他的!
楚嬪聽了一時想不清楚,便繼續(xù)問道:「那你到底是在擔心什么?」
梁毅伸手拖著下巴,噘著嘴說道:「我擔心的是咱們無法服眾。。!
楚嬪看著梁毅,靜靜地等他說下去。
梁毅瞪著楚嬪,面色凝重地問道:「首先,你不過是空軍上尉,憑什么做一千多人的指揮官?丁浩過去的官階就比你高。。!
梁毅還沒把話說完,就見楚嬪瞪著雙眼氣嘟嘟地叫道:「是你要我做指揮官的,我還不想做呢!你要不服你來做,或者讓飛魚來做,我才不希罕這撈什子的指揮官呢!」
只見梁毅猛搖腦袋,一臉委屈又無奈地說道:「大小姐,你急啥呀?我這是比喻,又不是說我或丁浩不服。我對你服得五體投地,丁浩也沒意見,你別這么敏感行不行呀?」
楚嬪聽了,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早說嘛!」停了一下又說道:「其實我是真不希望做這指揮官的,當初還不如你來做!
梁毅又猛搖頭道:「太遲了!再說你別小看這個上尉軍銜,這是你做指揮官唯一的依據(jù)。我來做根本無法服眾,平民百姓有什么資格自認指揮官?」
楚嬪聽了不解地問道:「那你剛剛的比喻,說我空軍上尉憑什么做指揮官,又是何意?」
梁毅解釋道:「一千多人中龍蛇蝦蟹都有,說不定真有人不服,拿這個來反你!雇A送S终f道:「到時咱們?nèi)绾畏瘩g?你總不能一受激,就說我不想干指揮官你來干這種話。你要知道,我們的指揮權關係著一千多人的命運。若把這指揮權輕易拱手讓人,要是給像王;蚧噬夏菢拥娜藖碜,后果不堪設想。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不得不慎!
楚嬪聽得有點膽戰(zhàn)心驚,看著梁毅問道:「所以呢?」
梁毅盯著楚嬪,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所以呀,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都不能放棄這個指揮官的職位!
楚嬪深吸了一口氣,這些道理她倒是沒有想過。
只見梁毅繼續(xù)說道:「只是這個指揮權,也不是咱倆說說就能保得住的,咱們得想法服眾,并且建立自己的威信及指揮團隊。」
楚嬪靜靜地聽著,梁毅繼續(xù)說道:「我們必須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培養(yǎng)可以委以重任之人,譬如說葉荃,丁浩,孫教授,林敏等人,讓他們專門負責某些方面的事務,并在基層建立起人脈!诡D了頓又繼續(xù)說道:「至于你嘛,只管下令就行,事情交由底下的人去執(zhí)行。沒事就到各倉庫去走動視察,噓寒問暖,建立親民愛民的形象。另外你得任命一個秘書,專門處理身邊的瑣事,平常沒事就跟著你到處走訪。有個秘書在身邊,更增加指揮官的氣派!瓜肓讼胝f道:「我覺得宋璇璇不錯,她年紀比你稍輕,看起來形象能力也不差,說不定還可以做指揮官的發(fā)言人!
楚嬪聽梁毅洋洋灑灑地說了這許多,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皺著眉頭抗議道:「你這是在玩選舉嗎?搞這許多噱頭,咱們又不是美國或臺灣。」
梁毅不慌不忙地搖頭說道:「這不甘美國或臺灣的事,他們現(xiàn)在還存在不存在都不知道。這也不是噱頭,現(xiàn)在是草莽時代,指揮官威權建立不易,形象很重要!雇A艘幌掠终f道:「當初找你做指揮官,除了你是上尉之外,也是因為你形象很好。人長得高大漂亮,一看上去就有服眾的魅力!挂姵䦆逅坪跤钟幸庖姡阂闾种浦,繼續(xù)說道:「別小看這種外貌形象,若找個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的人來做指揮官,他就無法服眾。」
楚嬪聽得張口結(jié)舌,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只聽梁毅繼續(xù)說道:「憑良心講,我的能力也不錯,長得也不賴,可是就是沒有你那種迷人的領袖氣質(zhì)!拐f著伸手挺著大拇指說道:「你,楚嬪,就是天生的領袖模樣,指揮官之職非你莫屬!
楚嬪聽了,知道梁毅是認真的,搖了搖頭輕嘆道:「做指揮官還真難。∥铱蓻]把喔。」
梁毅聽了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做參謀,指揮這么多人,咱們互相扶持,互相學習吧!」
楚嬪聽了回答道:「可是我看你做得挺好的,無論是葉荃丁浩還是大通小通,你都指揮調(diào)度得很好吶!」
梁毅聽了,又頑皮地笑道:「謝謝指揮官夸獎!」停了一停,又收起笑容正色對楚嬪說道:「講到這兒,我還得對你面授機宜一番。。!
楚嬪靜靜聽著,只見梁毅繼續(xù)說道:「你看我平常隨隨便便,喜歡跟人說笑,這也是搏感情的方法之一。跟底下的人打成一片,甚至哥兒相稱,做起事來方便得多,人家也會和你推心置腹!
梁毅話鋒一轉(zhuǎn),看著楚嬪說道:「但這是做參謀的手法,指揮官絕不能這么做!」
楚嬪再度睜大了眼睛,只聽梁毅繼續(xù)說道:「我是做事的,你是做官的,聽懂我的話嗎?」楚嬪猛搖頭。
梁毅笑著解釋道:「做事的得帶頭,有些事情還得自己先動手,光靠權威沒用。只用權威,他們就算當面聽你的,私底下卻蒙混打馬虎眼。你跟他稱兄道弟,沒事還陪他喝喝酒聊聊女人,做事時他才會跟你一起賣命!挂姵䦆逵值纱罅搜劬,梁毅忙更正道:「行行行,喝酒聊體育,不聊女人!」
只見梁毅繼續(xù)他的長篇大論道:「指揮官形象很重要,而且必須建立威信。你若和人家稱兄道弟,如何建立起威信?你平常若和人家嘻嘻哈哈,人家也與你嘻嘻哈哈,你如何貫徹命令?說不定人家都騎在你頭上了,沒大沒小,你就完全指揮不動了。所以身為指揮官,不但平時得舉止端莊,不茍言笑,還得跟底下的人保持距離,如此才能建立威信!
楚嬪聽了,大為不同意地問道:「你這不是在教我做皇帝嗎?」
卻見梁毅搖頭晃腦地回答道:「也是,也不是。打天下和治天下是兩回事。當初漢高祖劉邦,明太祖朱元璋都是草莽出身,打天下時和諸將領席地而坐,飲酒吃肉。打下天下后,便坐在皇帝寶座上,受群臣朝拜。這要是還和諸將領席地而坐,那皇帝威嚴何在,如何貫徹命令,治理天下?」
楚嬪再度聽得目瞪口呆,只見梁毅繼續(xù)說道:「但就算皇帝,也有好壞之分,你可以做唐太宗或康熙,也可以做武則天或慈禧。」梁毅停了停,繼續(xù)解釋道:「我也不是要你成天擺著晚娘面孔,對屬下頤指氣使。你還是做你自己,繼續(xù)關心別人,聽底下人的意見,但就是得和我不一樣。」
楚嬪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只聽梁毅又說道:「具體如何做,我心里也沒個譜。咱們見機行事,原則把握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楚嬪聽了,思索了半天,忍不住問梁毅道:「你這些領導統(tǒng)御之術,究竟是從哪兒學來的?」
梁毅笑道:「一方面是讀歷史書,如柏楊的中國人史綱,對這些權謀之術闡述得很詳細。一方面是慘痛經(jīng)驗,這個倉庫原來的頭頭就是那個皇上,他雖然惡毒,但御下之術高明得很,我從中學了不少。」頓了頓又說道:「另一方面是工作經(jīng)驗,我過去所在的軟件公司曙光資訊,我擔任團隊組長,頂頭上司也是個女的,名叫蕭辰,比我還年輕。。!雇A送S诸B皮地說道:「不過沒你高,也沒你漂亮。」
楚嬪瞪了梁毅一眼,但沒有打岔,讓梁毅繼續(xù)說道:「我對組員就是稱兄道弟,沒事喝兩杯談談,,,體育!沽阂憬圃懙匦α诵τ纸又f道:「有事帶頭衝,所以整個組里氣氛很好,他們都叫我老大,做起事來都特別賣勁。」
梁毅又說道:「但蕭辰就不一樣,她雖也很關心底下的人,但平時不茍言笑,也不會和我的組員隨便打哈哈。她頒布命令時表情嚴肅,底下的人對她是又敬又畏,如此命令下達,才能徹底執(zhí)行。當然我們兩個關係很好,她有事會透過我轉(zhuǎn)達下去,我的人有事也是請我上達!雇A送S终f道:「我是,嘿嘿,唯一敢和她開玩笑的人。也因為只有我一個敢和她開玩笑,我的權威也跟著建立起來,因為底下的人都知道我和大頭頭關係良好,對我也就言聽計從。這個嘛,嘿嘿,也算是狐假虎威吧!」
楚嬪聽了不禁莞爾,梁毅所說的蕭辰,就是現(xiàn)在的她,梁毅也是唯一一個會和她開玩笑的人。楚嬪心中不得不佩服梁毅,這些學問她還是第一次領教。只是學問歸學問,如何運用卻是更大的學問,楚嬪還是擔心地問道:「若是這些都做了,還是有人不服,存心要反你呢?」
梁毅聽了,嚴肅地回答道:「只要是咱們在理,真不行,只有訴諸武力!」說著拍了拍腰間的配槍。
楚嬪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只聽梁毅繼續(xù)說道:「當然這是最后不得已的辦法,只要大部群眾站在我們這邊,我們執(zhí)法有據(jù),就不用害怕。」頓了頓又補充道:「也因為如此,我們必須管制好武器彈藥。這種草莽時代,槍桿子就是力量,誰的拳頭大誰就贏!钩䦆迓犃耍D覺膽戰(zhàn)心驚,但也明白梁毅所說,退此一步,即無死所的可怕道理。
梁毅談了這么多,也開始覺得累了,眼看時間不早,便對楚嬪說道:「睡覺去吧!明天起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楚嬪聽了,便和梁毅走回倉庫。男女生的臥鋪是用屏風分開的,楚嬪向梁毅道了聲晚安,便逕自朝女生的臥鋪走去。此時大部分的人都已就寢,倉庫只有幾盞小燈照明,顯得昏昏暗暗地。
楚嬪正打算歇息,卻見小嫻和黃曉君正從倉庫另一邊行來,手里還抱著奇奇。兩人見了楚嬪,臉上都露出詭異的笑容。
楚嬪小聲問道:「你倆怎的還不睡?」
黃曉君笑著解釋道:「奇奇換了新環(huán)境,顯得不安分,到處亂跑,咱們怕牠吵到別人,所以就把牠抓回來啦!」
小嫻卻調(diào)皮地笑說道:「楚姐姐和梁大哥不也聊得挺晚的嗎?嘻嘻!」黃曉君也跟著笑出聲來。
楚嬪見這兩個女娃娃笑容詭譎,猛然醒覺這兩人怕是誤會了,立刻正色地說道:「我和梁大哥是在談正事哩!」
小嫻聽了,裝模作樣地「哦」了一聲,黃曉君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楚嬪還待辯解,卻聽小嫻小聲地說道:「梁大哥足智多謀,幽默風趣,楚姐姐若是喜歡。。!
楚嬪聽小嫻越說越不像話,瞪著小嫻低聲斥道:「吳語嫻,再胡說八道,我關你禁閉。還不給我回去睡覺!」
小嫻聽了,又裝模作樣地應了聲是,便和黃曉君回自己的臥榻去了,兩人還一路低聲嘻笑不已。
楚嬪登時一肚子莫名其妙,心想這回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楚嬪寬衣解帶躺在床上,耳中又響起小嫻最后說的話:「楚姐姐若是喜歡。。。」
楚嬪想了半晌,猛地搖了搖頭,不屑地冷笑,自言自語道:「不可能,我怎會去喜歡那個比我矮的痞子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