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幾天,梁毅仍是天天繼續(xù)著他的探索之旅。他也不特意去尋那輛路虎或攬勝,心想只要在上海,遲早總要遇到。他總是先入為主地認為開車的是個漂亮的女人,雖沒什么根據(jù),但梁毅寧可如此假設(shè),這樣讓他更快樂些。這個世界都已經(jīng)毀滅成這樣了,若是有個人像梁毅那樣也活了下來,是女人不是比男人有意思得多嗎?
一想到對方可能是個漂亮美女,梁毅突然覺得自己的穿著是不是太邋遢了?他平時最恨西裝領(lǐng)帶,上班時不能穿得太隨便,就勉強穿件襯衫,也不講究品質(zhì)的好壞。這些日子來過著一個人的生活,穿著自然能輕松隨便就輕松隨便。就連那一天到百貨公司去挑衣服,梁毅也是盡挑些松松垮垮的衣褲,連個像樣體面一點的衣物都懶得選,F(xiàn)在突然覺得,要是碰到這個美女,這樣穿著豈不是會給人家一個挺差的印象?
既然想到這兒,梁毅覺得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于是這天一大早出門,就將瑞福四又開回了那家百貨商店,一方面想挑幾件像樣的衣褲鞋襪,一方面想是否運氣好又能再撞見那輛休旅車。
梁毅來到百貨商場門口,將車停下,還是照例帶了個手電筒進去。一二樓的模樣擺設(shè)和他上次來時差不多,梁毅也不怎么在意?墒钱(dāng)他從停著的電扶梯爬上三樓時,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住了。
三樓的女裝部一片狼藉,衣服鞋子化妝品散了一地,幾乎所有的化妝品專柜都被撬開,有的玻璃柜子還被打破,里面的東西散得到處都是。一些高級的女用衣服裙子還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梁毅上到四樓,情形也和三樓差不多。這樓層賣的主要是女性內(nèi)衣及必需品,梁毅看到一地都是女人的胸罩底褲,還有些一整包的面膜及衛(wèi)生棉被扯開包裝撒了一地。梁毅看得一頭霧水,他確定自己那天逛這家商店時,這些樓層都整齊如一,絲毫沒有異樣。
梁毅又上了五樓,這層樓是高級的女用皮包大衣等物,卻完好如初,絲毫沒有被破壞的跡象?墒钱(dāng)梁毅要上六樓時,發(fā)現(xiàn)原來在電扶梯前的玻璃展示柜給打開了,里面那個原來穿著一身珍珠衣裙鞋帽的人體模型,現(xiàn)在竟然一絲不掛,所有的珍貴衣物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
梁毅看著這些情景,心中更加確定那個開休旅車的是個年輕美女了。因為只有年輕漂亮的女人才會對珍珠衣裙有興趣。至于三四樓為何被弄得那么亂?梁毅猜想大概是那女人穿了那么珍貴華麗的衣服后,以為自己是這世上唯一留下來的人,一身美艷無人欣賞,所以才把脾氣發(fā)在那些剩下的衣服化妝品上。
梁毅越想越覺得他的推論有理,甚至高興地自言自語道:「大美人兒別生氣,我梁某人肯定會欣賞您的美麗!
如此一來,梁毅更加精神抖擻地上到六七樓的男裝部門,好好地替自己撿選了幾件像樣的服飾。七樓的高級男裝里,更有十來萬的西裝襯衫和長褲,梁毅這回毫不吝嗇,替自己狠狠地挑了幾件上好的衣褲。
梁毅高高興興地下了樓,臨出商場大門時突然靈機一動,心想這個大美女說不定還會來這兒光顧,何不給她留個信息?于是他又跑回樓上,找到了一張大紙板和幾根女人用的口紅,在紙板上用口紅寫了幾個大字:「高橋公園,梁毅」將它放在商場入口處的柜臺上。心想自己住在高橋公園附近,讓那個女人來找他豈不很好?后來又擔(dān)心這樣做不太周全,萬一那個女人到公園來時他不在,或正在睡大覺怎么辦?于是又在大字底下加了幾個小字寫道:「按喇叭!顾胫灰诠珗@附近按喇叭,他在家里一定能夠聽到。梁毅本想留下地址,但想到如果這個女人對他家附近不熟,按地址找不如按喇叭來得有效,于是作罷。
梁毅出得商場,看看天色還早,于是駕著他的瑞福四在附近瞎轉(zhuǎn)悠,想碰碰運氣,但沒有結(jié)果。
梁毅本來又想到,自己的瑞福四比起美女的路虎或攬勝,在等級上差了一大截,于是有衝動再回到陸家嘴的超跑專賣店,去換一輛藍寶基尼或勞斯萊斯來開?墒腔仡^一想,這瑞福四跟著他這么久了,怎么可以為了美女就喜新厭舊?于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還為自己的這項決定很得意,認為自己是個念舊的人。只是回到家猛然看到客廳墻上的全家福照片時,突然又覺得自己為了美女而一時忘了老婆感到慚愧。只是梁毅慚愧了幾分鐘,又找到充分理由安慰自己。心想現(xiàn)在已是世界末日,有美女總比沒有強,便不再往牛角尖上鑽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算算自從紅塵降臨,迄今已近兩個月了。梁毅雖然每天出門到處亂竄,卻始終沒機會再見到那輛休旅車。梁毅也拐回商場去看過,但自己留的紙板還在,店里的陳設(shè)還是跟上次來時一樣。梁毅每天興致勃勃地出門,但總是敗興而回,待在家中也始終沒聽到外頭有人按喇叭。到后來公寓的發(fā)電機燃料又燒完了,公寓又變得一片漆黑,梁毅顯得心灰意冷,無法決定明天是否還要去「光明煤油行」提油。梁毅意興闌珊地起身坐到陽臺上,對著一片星空發(fā)楞。
然而偏偏巧得很,就在此時,梁毅看到遠方一輛車子疾馳而過,車燈在黑暗的夜空下顯得格外耀眼。梁毅目測這輛車所在地點和上一次看到的相近,他立刻奔回屋內(nèi),拿出望遠鏡,將它用三腳架固定在陽臺上,調(diào)著焦距仔細地盯著這輛車子,直到它在某個轉(zhuǎn)角處消失為止。梁毅就將三腳架和望遠鏡留在陽臺上。
第二天大清早,梁毅拿了一張地圖來到陽臺上,就著望遠鏡昨晚所調(diào)到的聚焦位置看去,然后將所看到的周圍地貌和地圖比對,大致確定了目標(biāo)處。之后梁毅好好地洗了個澡,由于公寓沒了電,洗的是冷水澡,不過好在是六月天,不至于凍壞身子。然后梁毅好好地吃了頓早點,盥洗完畢,壓完馬桶,挑出了前幾天從商場抱回家的一套高級服飾,打扮完整了才出門,這身行頭就好像要和情人約會一樣。
梁毅按照地圖的指示,又來到了東區(qū)濱臨長江的工業(yè)區(qū),在一排排工廠倉庫間來回奔波。如此過了兩個多小時,這一帶的大街小巷幾乎都走遍了,還是沒見到那輛休旅車的蹤影。
梁毅正自心灰意冷之際,突然從汽車的后視鏡上看到那輛黑色的休旅車橫向走過,就離自己不到幾條街的距離。梁毅精神大振,立刻調(diào)轉(zhuǎn)車頭追了過去?墒堑鹊剿_到剛才休旅車經(jīng)過的路口時,又不見了對方的蹤影!
梁毅連按了幾下喇叭,猛踩油門追將下去。這里的路彎彎曲曲地,梁毅駕著瑞福四拐了幾個彎,忽然眼前似乎是條死巷,沒有路了。梁毅正自狐疑,心想這休旅車總不會憑空消失吧?等他開到巷子底,才赫然發(fā)現(xiàn)右手邊有一條小路。梁毅精神大振,立刻轉(zhuǎn)上那條小路,心想當(dāng)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此又轉(zhuǎn)了幾個彎道,突然間眼前豁然開朗,瑞福四駛出了一片曠野,遠方就是壯闊的長江!梁毅頓覺心曠神怡,舉目四望,那輛黑色休旅車就在左方不遠的小路上緩緩前進。
梁毅興奮地大叫起來,猛按喇叭,加足油門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追上,那輛休旅車卻也加足了馬力,向前飛奔而去。
梁毅立刻跟上,一面猛按喇叭一面猛揮手,示意對方停下,可是前方的車子卻置若罔聞,仍然全速猛衝。梁毅看清楚了那是一輛路虎,也發(fā)覺路虎的馬力比瑞福四高出了不只一個等級,很快地就將梁毅的車拋在后頭。梁毅頓覺沮喪無比,不明白對方為何要逃走,也后悔沒將瑞福四拿去換輛馬力超強的藍寶基尼。同時梁毅也從車后看清楚了,休旅車上坐的不只一個人。這一群人為何要躲他,梁毅想破腦袋也弄不清楚。
沒多久那輛休旅車就在前方路口拐了個彎,等梁毅追上去時,休旅車又失去了蹤影。
梁毅沮喪極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們,卻又失去了。梁毅已經(jīng)過了兩個月的無人生活,此刻非常希望有人作伴。梁毅現(xiàn)在已不奢求車上有美女了,就算是一堆丑男也行。只要能找到幾個共度患難的朋友,總比自己一個人掙扎求存來得強。
梁毅正自心緒低落,開著車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沒想到拐了一個彎,卻看到那輛休旅車就停在前面,車旁站了四個人,三男一女,面無表情地望向自己。
梁毅高興得幾乎要哭出來,他立刻將車停住關(guān)上了引擎,走下車來。他本想立刻衝上前去擁抱他們的,但想到剛才對方一昧逃跑,或許對自己的企圖有所誤解,便放緩了腳步。
梁毅抑制著心中的激動,慢步走上前去,高聲說道:「我叫梁毅。。!雇蝗话l(fā)覺自己聲音顫抖,幾近哽咽。
梁毅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自己悸動的心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找你們找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