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毅踏進會議室，蕭辰已經(jīng)坐在門首的座位上，背對著門口。這是主方的首座，梁毅于是在她的下首坐下，遞給了蕭辰一個頑皮的鬼臉，蕭辰白了他一眼。他兩是老搭檔了，剛才梁毅在辦公室內(nèi)背后揶揄蕭辰的事，蕭辰自不會放在心上。梁毅手下的組員依序在下首的位置坐定，留下幾個面對門口的上座給鴻源的訪客。
梁毅間不下來，故意嘆口氣說道：「人家還沒個影呢！咱們七早八早地坐在這兒乾等啥？」
蕭辰聽了反唇相譏道：「不早點把你們叫來，到時還不知何處去找你梁大少爺呢！」
梁毅嘻皮笑臉地道：「蕭媽，，，不！蕭大美人只要輕輕一叫，全公司的人還不都幫著找？拽也把我給拽來了不是嗎？嘿嘿。。�！�
蕭辰懶得和梁毅抬槓，換了個正經(jīng)臉色對眾人說道：「鴻源來的都是精明干練的tech，帶頭的雪莉是有名的女羅剎，相當難纏。待會大伙兒正經(jīng)些，保持專業(yè)，沒必要的玩笑噱頭都收起來。知道嗎？」
眾人盡皆點頭，梁毅故意大聲地說了聲是。蕭辰瞪了他一眼，其實剛才那些話她就是對梁毅說的。梁毅組里的都是年輕人，官階和蕭辰差了兩級，平時根本不會在她面前說笑。只有梁毅這個人資格老，還比蕭辰大上幾歲，最會嘻皮笑臉的就是這位梁大少爺。蕭辰跟雪莉已經(jīng)通過幾次電話，知道雪莉這個人精明干練，不茍言笑。鴻源把這么大的一項合作計畫交給雪莉，不是沒有理由的，蕭辰總希望能給對方一個好的印象。
梁毅討了個沒趣，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的天空，覺得天空的顏色比早晨看到的更紅了。梁毅瞪視著那一大片殷紅，心中隱隱有點不安的感覺。
這時蕭辰的手機響了，她滑開銀幕，看了一眼對眾人道：「人已在樓下了，潔西正在接他們�！�?jié)嵨魇鞘挸降呐貢�，此刻專程在樓下大廳等人。
沒有多久，梁毅便看到潔西領(lǐng)了一群人馬進入會議室。為首的果然是個長相嚴肅，看起來相當精明的女人，后頭跟了二男一女。
蕭辰立刻站起來跟那女人握手道：「歡迎，我就是grace，您是sheryl吧？我們在電話中談過的�！�
這個為首的女人只露出淡淡的微笑，輕輕地和蕭辰握過手后，就帶領(lǐng)著她的人馬在對面入座，眼光落在梁毅身上。
蕭辰正要開口介紹，梁毅已經(jīng)搶先說道：「我叫梁毅，梁山伯的梁，毅力的毅。」
在許多高科技的公司內(nèi)，幾乎每個員工都有一個英文名字，平時也以這個名字互相稱呼，有時候中文名字反而被忽略。這也不無道理，因為這些公司常會跟外國廠商接觸，也常有外籍顧主或訪客，取個英文名字叫起來也方便�？墒橇阂銓@些很反感，所以他稱組員都叫小周小陳的。這回看到雪莉，知道這是個英文名字，于是沒好氣地先來個下馬威。
雪莉還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其他的組員和對方的人馬互道了英文名字，梁毅也不在意。
梁毅觀察著面前的雪莉，看她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理了個過耳短發(fā)，模樣看來確實很精明。只是雪莉相貌長得也還不錯，梁毅的老毛病又犯了，想了半天，覺得雪莉很像女明星徐璐。梁毅記得徐璐出演鬼吹燈的畫眉時，也是這種短發(fā)。只是徐璐比雪莉至少年輕了十來歲。
蕭辰嗯哼了一聲，把梁毅從遐想中拉回現(xiàn)實。接著蕭辰做了很簡短的開場白，就是什么很榮幸可以和大家合作的客套話。說完了就將手向雪莉一伸，意思是請雪莉說幾句話。
雪莉卻一句廢話也不說，直接進入主題，對著梁毅問道：「貴公司決定使用西夏普？」
梁毅一聽西夏普，全身都來勁了。這西夏普是他的專長，心想雪莉跟他提西夏普，那可是班門弄斧，這回逮著機會非得在這個老徐璐面前賣弄一下不可。
梁毅拉了拉頸前的領(lǐng)帶結(jié)，一副正經(jīng)八百的模樣，開始他的長篇大論：「西夏普是微軟最新研發(fā)的第五代軟件語言。他取代了西加加，解決了西加加最弱的記憶體擷存和位置指標使用。。�！�
「我知道西夏普�！箾]等梁毅說完，雪莉就打斷了他的話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梁毅正在高談闊論，被硬生生地打斷，心里難免不是滋味。但雪莉是客戶頭頭，梁毅也只好忍住，耐心地聽雪莉的問題。
雪莉還是面無表情地說道：「使用西夏普，就一定要用微軟視窗的伺服器。我們公司用的都是優(yōu)尼克斯，這中間難道不會有相容的問題嗎？」
梁毅聽懂雪莉的話。優(yōu)尼克斯英文名叫unix，是歷史最為悠久的電腦系統(tǒng)之一，遠在微軟的視窗之前。兩大系統(tǒng)的軟件并不相容，雪莉的擔憂不無道理。
但梁毅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回答道：「這不是問題，我們可以提供伺服器。再說貴我之間只是資料的交換，并不是軟件的直接交流，所以相容問題并不存在。。。」
梁毅頓了一頓，以一種半揶揄的口吻說道：「只要貴公司的挨踢能讓相關(guān)資料及時到位，而不是加以阻攔就好�！菇M員們聽了梁毅的話，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蕭辰臉色有點尷尬，輕輕地用高跟鞋在桌底下捅了梁毅一腳，梁毅卻似一點感覺也沒有。
雪莉看在眼里，淡淡地指著她自己的隊員說道：「放心吧！我們都不是挨踢�！勾嗽捯怀�，眾人都笑出聲來，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
梁毅所說的挨踢，英文就叫it，是各大公司專門執(zhí)掌電腦網(wǎng)路安全和掌管公司資料庫的專業(yè)人員。這些人處理的事務(wù)很多，從防火墻到個人密碼到資料保安，無所不做，在公司的權(quán)力也很大。他們設(shè)立許多限制，要求公司的員工嚴格遵守，對公司的資料安全保護得無微不至。
但許多公司往往因為挨踢的權(quán)力大，設(shè)限過多，導(dǎo)致資料存取格外困難。尤其當這些資料必須外送，或交由第三方的軟件來處理時，挨踢往往設(shè)下重重關(guān)卡，非要經(jīng)過一而再再而三的審核，批示，驗證才得以勉強過關(guān)。而且挨踢也掌管資料庫的操作，要從這些資料庫擷取資料，非經(jīng)挨踢的人員親自作業(yè)不可。然而挨踢本身事務(wù)繁忙，有的更養(yǎng)成了官僚作風(fēng)，向挨踢索取資料，有時可以拖上十天半個月不見下文。因此許多科技或研究部門一提到挨踢，莫不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像鴻源這樣的大公司，內(nèi)部資料龐大繁復(fù)，許多涉及商業(yè)機密及客戶隱私，因此挨踢部門特別強大。像雪莉這樣的高階主管，要調(diào)取公司的資料進行研究，都要經(jīng)過層層關(guān)卡，甚至上達副總才能放行。這次要和曙光合作，雪莉需要從公司調(diào)取大量資料，還得將這些資料外送給曙光處理，為此和挨踢不知纏斗了多少回合。最后雪莉不得已上達天聽，由上頭直接向挨踢施壓，才逼著挨踢在設(shè)定的時限內(nèi)完成資料外送的程序。
曙光相對而言是個小公司，挨踢部門就小貓兩三隻，而且大家相處融洽，沒有大公司那樣的官僚作風(fēng)。但曙光的客戶很多都是大公司，挨踢部門相當龐大，因此梁毅等人也都嚐過挨踢的苦頭。這回聽到雪莉等人也對挨踢頗有微言，頓時大有同仇敵愾之感，氣氛也就熱絡(luò)了許多。
不過雪莉還是不依不饒，問完第一個問題，又問第二個道：「西夏普是非常新穎的程序語言，，，」說著眼神從梁毅組員身上一一掃過道：「你的組員都具備西夏普的經(jīng)驗嗎？我見過有人雖然使用西夏普，但寫的程序內(nèi)容還跳脫不出西加加的模式，這樣反而會事倍功半，適得其反�！�
梁毅聽了不免心頭火起，雪莉這話分明有些無理，簡直就是質(zhì)疑曙光技術(shù)人員的實力。梁毅還在猶豫要不要反唇相譏，雪莉卻又皮笑肉不笑地補充道：「對不起梁先生，因為這個計畫太重要了，我不得不設(shè)想得周道些，請別介意！」
蕭辰忙在一旁陪笑著說道：「不介意！應(yīng)該的！」
梁毅心中滴咕著：「你不介意我介意！」臉上卻不動聲色地指著他的組員們回道：「放心吧！我們都不是第一次作業(yè)了，鴻源也不是我們的第一個客戶。我們每個人都至少參與了三個以西夏普為程序語言的計畫�！拐f著志得意滿地指著自己的胸脯道：「我，參加過十一個！」
頓了一頓，以挑戰(zhàn)性的口吻對雪莉道：「要不你可以考考咱們�！�
雪莉沒想到梁毅會來這一招，她當然知道梁毅是西夏普高手，自己對西夏普的知識絕對比不過對方，真要考起來豈不被梁毅當猴兒耍？只是礙于面子問題，又不能當庭認輸，于是轉(zhuǎn)向蕭辰道：「grace，我們可是把命都交到你們手上了，你可得對我們負全責哦！」
蕭辰聽了，立刻滿臉堆笑地道：「那是當然，雪莉姐您就放一百個心吧！」然后用高跟鞋從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梁毅一腳。
梁毅幾乎叫出聲來，但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得意萬分，這第一仗打得可真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