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一別,桃七就再也沒有來過凡間。
右陵一開始很是不習(xí)慣,曾問過左葬:「兇丫頭怎么不來了呀?你跟她說了啥?」
「我叫她不要來的。」左葬坦承道。
「為什么呀?」右陵雖總被桃七懟,但他并不討厭桃七,失望問道。
「她斷情絕愛,但一直來,我會喜歡上她!
右陵聽了,睜大眼不可置信道:「你清醒點!她是神仙,你是鬼!你再傻也給我有個限度!」
左葬露出了無奈的神情道:「所以不是叫她不要來了嗎?」
鬼差是不可以喜歡上仙女的。
絕對,不可以。
就算是癡傻的左葬也明白這個道理。
光陰似箭,轉(zhuǎn)眼七年過去了。
右陵逐漸習(xí)慣了桃七不來的日子,不再提起她。
左葬覺得他也很快會習(xí)以為常,但七年過去,思念不減反增。
一閉眼,他還是會看見開心笑著的桃七。
然后在七年后的某一天,桃七再次出現(xiàn)在左葬右陵的面前。
桃七比之前消瘦了許多,粉色簪子還戴在頭上,但臉頰卻不再紅潤。
一直到親眼看見,左葬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喜歡她。
七年前不讓她來,因為害怕自己會越來越喜歡終將斷情絕愛的桃七。
但時間并沒有沖淡他對桃七的感情,反而將她更深地刻在了心上。
左葬轉(zhuǎn)過身去,不敢面對桃七,因為擔(dān)心笨拙的自己會把心中所想表現(xiàn)在臉上。
「你干嘛不看我?」桃七有些傷心問道。
左葬連話都不敢回,擔(dān)心自己的笨嘴會出賣自己的心思。
「我有話要跟你說...」桃七似乎有些緊張道。
但左葬連桃七的臉都不敢直視了,哪還能聊天?忙道:「不行!」
「為什么?」桃七失望道。
「因為...」愚鈍的左葬想了一下后道:「我明天要去度假了,今天有很多事要做,很忙!」
「啊?」右陵根本沒聽說左葬要去度假,訝異道。
「你們鬼差放假不都是來凡間嗎?」桃七問道。
左葬點了點頭,覺得話說越少越安全。
迫切地拉住了左葬的衣角,桃七問:「這次是投胎成什么人?我在天上幫你看著...」
這倒是把左葬給問傻了。
度假就是他隨口胡謅的,哪有什么名字可以告訴她?
一咬牙,左葬假裝生氣道:「關(guān)你什么事啊!少管我!」
幾乎是連滾帶爬,左葬連工作也顧不上,急忙逃走了。
獨自完成工作回到陰間的右陵找到左葬,一臉困惑問道:「你明天要放假?我怎么不知道?」
左葬一臉內(nèi)疚道:「就..脫口而出...」
「。。。??」右陵不可置信驚呼道。
「但話都說了,不去也得去啊...」左葬心虛笑著,知道這代表右陵得一肩扛下所有工作。
嘆了口氣,右陵道:「你...真喜歡她啊?」
左葬無奈地點了點頭。
「你怎么就這么傻呢?鬼跟仙是不能在一起的!你別跟我說什么只要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心滿意足之類的蠢話!褂伊暧行┬奶鄣。
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伙伴,他是真關(guān)心左葬的。
左葬搖了搖頭,悲傷道:「我做不到遠(yuǎn)遠(yuǎn)看著!
或許左葬是真的傻了,傻到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想要將她留在身邊,占為己有。
不敢看她,除了怕自己的心意被發(fā)覺,更重要的是要壓抑想將她抱在懷中的衝動。
除了自行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他想不到別的辦法。
【淚眼汪汪桃七】
那日被左葬趕走,桃七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回到了塵熙宮。
她不懂為什么左葬要發(fā)這么大脾氣,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醉醺醺的消凡見了,兩眼渙散笑道:「你哭什么啊?失戀啦?」
桃七一聽,恍然大悟。
「難道我喜歡上他了...?」桃七自言自語道。
「誰?」消凡一頭霧水問道。
桃七紅著臉,不肯作答,逃回自己房中。
回憶起與左葬的點點滴滴,一開始的確只是好奇為何笛午要特地帶她去找這個鬼差,陸陸續(xù)續(xù)找了好幾次也沒想清楚,但不知不覺間,下凡去找他變成了一種習(xí)慣。
他傻呼呼的,對桃七卻總是細(xì)心又溫柔。
而他說的每一句話,又總是那么似曾相識。
桃七猜想過或許他們在她歷劫時曾有些淵源,但桃七并不想去調(diào)查。對她來說,桃七是桃七,跟之前下凡的桃子并不是同一個人。
再說了,左葬不像是曾經(jīng)見過她的樣子,想必也不是什么深刻的過往。
既然如此,桃七不想糾結(jié)過去,只想跟左葬編織他們之間的回憶。
但,這就是喜歡嗎?
她是因為喜歡左葬,不能再見到他才會難過嗎?
桃七整整想了一個禮拜才想通。
這一周里,她去看過別的鬼差抓鬼,也試過去跟其他傻呼呼的仙子打交道。
但沒有一個,能代替左葬。
就算他不說話,傻愣地在那里抓鬼,桃七也看得意猶未盡。
但要是他說話了,無論他說什么,都能逗得桃七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拿給左葬,想看看他的反應(yīng)。
因為不管是什么新奇事物,要是不能跟他分享,好像就沒那么有趣了。
如果說她下凡的原因是想見左葬,那她想見左葬的原因,這幾百年來早就已經(jīng)從好奇,上升到喜歡了。
想通后,她迫不及待想跟左葬說。
當(dāng)然,她沒有大膽到敢直接告白,但起碼想讓左葬知道,他就是自己下凡的原因。
剩下的,就看他的反應(yīng)再決定吧!
誰知一下凡,就吃了個閉門羹。
左葬竟然連她的臉都不愿意看。
再次哭哭啼啼回到塵熙宮,這次她決定再也不下凡了!
她究竟做錯了什么,讓左葬這么討厭她?
桃七越想越生氣,想直接去陰間問清楚,但左葬去凡間度假了。
怒翻開命簿查看,桃七這才發(fā)現(xiàn)仙界看不到陰間鬼差的度假紀(jì)錄。
但這難不倒她。
既然都知道是明天了,只要在明天出生的嬰兒們長大后,再一個一個去看就知道了。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桃七午飯都還沒吃完,左葬就長大了。
這一世,他叫伍靖文,與本尊左葬恰恰相反,是個聰慧過人的傢伙。
命中注定伍靖文將白手起家,成為京城首富,享年七十,死于肺病。
透過水仙池,桃七看見那跟左葬長得一模一樣的伍靖文,也不知為何,怒意全消了。
左葬見了她就討厭,但伍靖文總不會吧?
就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這樣就夠了。
懷抱著她自己也知道是自欺欺人的心態(tài),桃七下凡去偷看伍靖文。
【伍靖文】
這天,是凡間的燈籠節(jié)。
夜晚的京城街道充斥著人潮,有逛街的,也有吃飯的。
但最多的,就是在圍繞在慶華樓猜燈謎的人了。
慶華樓每年都會舉辦燈謎大會,誰猜的最多,就能獲得做工精緻,造型浮夸的燈王。
每屆燈王獲得者都會愛現(xiàn)地繞城一周,顯擺自己的聰明才智。
今年,伍靖文十八歲,名下已經(jīng)有了幾家生意不錯的布店與銀樓。
由于是臨時找來的命數(shù),左葬來不及調(diào)整太多,基本上跟本尊一模一樣,即便是沒有八尺,也是十分高大的身材。
桃七躲在角落偷偷看著伍靖文。熟悉的五官,雙眼卻透露出左葬從未有過的自信與傲氣。
是他,又不是他。
伍靖文自信地指著一個上面寫著『一來就千』的燈籠,大聲道:「十!」
臺上的主持看了看手里的解答,忙搖鈴大喊道:「這位公子答對了!」
一個美麗的姑娘從臺上拿下了燈籠,走到伍靖文身邊嬌羞問道:「公子貴姓?」
「免貴,姓伍!刮榫肝奈⑿Φ。
男人的顏值絕大多數(shù)取決于自信。聰慧過人,意氣風(fēng)發(fā)的伍靖文微微一笑,竟然還有幾分迷人。
姑娘在燈籠上寫下『伍公子』,放進(jìn)計分的籃子里。
桃七有些好奇,探頭看了看,原來伍靖文已經(jīng)猜中十個燈謎了。
突然,后面一個看熱鬧的不小心撞了一下桃七,將她撞倒在掛滿燈籠的燈謎板下。
伍靖文手指燈籠正想解開上面的燈謎,見有人被撞倒,忙上前扶起了桃七。
「姑娘沒事吧?」伍靖文柔聲問道。
就在此時,后方傳來一個男子聲音,說出了剛剛伍靖文想解的燈謎答案。
叮叮叮!看來這人幸運劫胡了。
桃七內(nèi)疚看著地上道:「對不起,害你少贏一個燈籠!
伍靖文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說道:「沒事,現(xiàn)場贏回來一個給姑娘瞧瞧。」
望著桃七,伍靖文他連頭都沒回,隨意往身后指了一個燈籠就道:「值!
桃七探頭看向那燈籠,上面寫著『半真半假』。
叮叮叮!伍靖文果然猜對了。
又一個美麗的姑娘上前想問姓名,但伍靖文露出了些許不耐煩的神情道:「你們到底要問幾次?」
姑娘碰了軟釘子,識相地退下了。
桃七想了一下,不解問道:「半真半假為什么是值呢?」
「真字跟假字,各拆一半,合起來不正是值嗎?」伍靖文笑道。
「那一來就千呢?」桃七又問。
伍靖文回答道:「十字上頭放個一,不正是千字嗎?」
桃七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左葬投個胎能像開外掛似的,智商直線上升。
「姑娘,」自信的微笑再次爬上伍靖文的臉,他接著道:「這么留意在下的解答嗎?」
「我..我就是正好在你答那題的時候才開始看的,你前面十題我都沒聽到呢!」桃七心虛道。
才說完,她便懊惱不已。這不是擺明了自己在留意他嗎?連他答幾題都知道。
伍靖文并沒有拆穿她,只是溫柔道:「不如姑娘選一個喜歡的,在下答了,將燈籠送給姑娘!
「不必了,我也就是湊湊熱鬧而已!固移咄窬艿馈
她本只想偷看,現(xiàn)在還說上話,她已經(jīng)很細(xì)滿意足了。
但伍靖文卻道:「姑娘不肯選,那在下只能代勞了!
指著一個寫著『花開在陽春,滿身紅通通,清果臉上有淡紅,誘來天宮孫悟空』的燈籠,伍靖文大聲道:「桃花。」
叮叮叮!
彷彿是自己的名字被猜中般,這么多個燈籠,他偏偏挑了一個謎底是桃花的,讓桃七心中有些悸動。
慶華樓的老闆拿出一個造型夸張的嫦娥奔月燈籠,足足有半個人那么高,交到了伍靖文手中問道:「還是題伍公子嗎?」
原來一共就只有二十四的燈籠,解開了十三個燈謎的伍靖文已經(jīng)確定是今晚的贏家了。
「姑娘怎么稱呼?」伍靖文問道,眼中流露的溫柔竟然跟平時的左葬有些神似。
桃七愣了一下,照實答道:「桃七!
伍靖文有些意外,問道:「這么巧?看來這燈王不寫你的名字都不行了!
從老闆手中拿過了筆,伍靖文寫下了字跡清秀的『桃七』兩個字。
「這可是人人都想要的燈王,桃姑娘不拿著繞城,實在可惜!刮榫肝膶艋\遞給桃七說道。
桃七勉為其難接下了燈王,心想快點繞完快點回去。
早知道會搞出這么多事,就隱形來看了。桃七心想。
但轉(zhuǎn)念一想,塵熙宮的神仙本來就可以下凡,好像也沒明文規(guī)定不能與凡人互動,只要不讓他們知道自己是神仙就好,于是放寬了心,自在繞起城來。
街道上的人們不斷向自己投射羨慕的目光,桃七雖然感覺良好,卻也沒忘這燈謎都是伍靖文猜的,自己一題也沒答對過。
「你真厲害,一下就猜出來了!固移叻Q讚道。
身后的伍靖文謙虛道:「年年都是那些題,看久了,背也背起來了!
「那怎么別人都沒猜出來,就你會呢?」桃七轉(zhuǎn)頭道,下意識朝著左葬的頭應(yīng)該在的高度,殊不知伍靖文比本尊矮了半個頭有多,忙將視線往下移。
這一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伍靖文溫柔地用手護(hù)住了自己的左右,不讓擁擠的人群撞到自己。
想起左葬也曾做過一樣的事,桃七停下了腳步。
但人山人海的街道上,豈能說停就停?伍靖文一下就被后面的人推擠,撲進(jìn)了桃七的懷中。
桃七下意識放開了燈王,想扶住他,不想伍靖文人高馬大,桃七力量不夠,自己也往后倒下。
本以為要一屁股摔到地上,但伍靖文卻及時站穩(wěn)了腳,抱住桃七的腰阻止她下跌。
「你沒事吧?」伍靖文問著左葬也曾問過的話。
但這左葬不曾做過的擁抱,為何也如此熟悉。
羞紅著臉,桃七有些生氣地推開了伍靖文。
「是在下唐突了嗎?」伍靖文荒問道。
「你..你憑什么對誰都這么好啊?你對誰都這么溫柔,女孩子家會很容易誤會的!」桃七生氣道。
正是左葬無意間的溫柔,讓桃七莫名其妙喜歡上了他,現(xiàn)在只能可憐巴巴下來偷看他的轉(zhuǎn)世。
伍靖文對只見過一面的姑娘也如此溫柔,彷彿是在告訴桃七左葬的溫柔并沒有什么特殊意思,就是人好。
也彷彿是在提醒桃七,左葬并不喜歡桃七。
這樣一想,桃七好像知道了為什么左葬會趕自己走。
他一定是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桃七對自己的心意,但不能接受,只能推開她。
「誤會..誤會什么?」不知內(nèi)情的伍靖文一臉懵問道。
眼眶泛淚,桃七轉(zhuǎn)身道:「我要回去了!再也不見!」
不同于慢半拍的左葬,伍靖文一把抓住了桃七的手道:「等一下!」
桃七想甩開,奈何力氣不夠,只能被他抓著。
「什么誤會?桃姑娘,你怎么了?」伍靖文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放手!」桃七含淚道。
見桃七去意已決,伍靖文無奈道:「起碼讓在下送桃姑娘回家吧!天色已晚!
「放手!」桃七更加堅定道,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伍靖文只能放手。
桃七指著伍靖文腳下道:「你就站在這里,不準(zhǔn)跟著我!」
「燈籠...」伍靖文道。
「你給的東西我一件都不要!」桃七邊跑走邊喊道。
躲進(jìn)暗巷,桃七急忙用仙術(shù)隱身。探頭一看,伍靖文還站在原地。
他嘆了一口氣,撿起燈王,看起來有些失落地走遠(yuǎn)了。
「桃七...城里有姓桃的人家嗎?」伍靖文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