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佬……”她有氣無力地開口,聲音極為含糊。
顧燭冷哼一聲,扶著她盤腿坐下,一只手抵在她背心處,嘴里也不閑著:“這會還耍嘴皮子,還不閉眼調(diào)息,可知靈氣消耗過度對身體負荷極大,一個不慎便會留下終身隱患!
她當(dāng)然……不知道,頓時嚇了一跳,顧不得再說什么,乖乖閉上眼睛引導(dǎo)從背心處流淌而來的微涼靈氣。
事了
幾個來回之后,杭青歡體內(nèi)干涸的靈氣微微恢復(fù)了一些,顧燭這才撤了自己的手。
她在這個環(huán)境中本來就難以定心,立刻睜開眼睛看過去。
只見紅衣女子和那些英靈之魂正與鬼影站在一團,而小朱雀懸在半空中,有氣無力地揮著翅膀,一團團南明火飛出去吞噬著黑氣。
黑氣看著是少了一些,但距離全部清楚還差了不少,而小朱雀看上去已經(jīng)很累了。
它忽然扭頭,沖著他們這邊鳴叫了一聲,聽起來好像是在求助。
她眨眨眼,又摸出幾張滅鬼符來。
剛捏了一張符篆在手,便被微涼的指尖按住。側(cè)頭一看,顧燭神色冷淡:“想大病一場?”
她訥訥:“可是朱雀好像頂不住了呀。”
總不能看著小朋友累暈過去吧。她心中想著。
卻見顧燭皺起眉頭,低聲說了一句“真沒用”,也不知到底是的是誰。
他邁前一步,同時將杭青歡的手往下按,冷聲道:“別動!
另一只手微微抬起,火光乍現(xiàn)。
與純白的南明火,和紅衣女子的鮮紅火焰都不同,他的火光是溫黃色的,讓人一看便想到黑暗中的燭火。只是米粒大小的一團,混在小朱雀與紅衣女人的攻擊中很不起眼。
但也不知為何,她的視線就是不受控地跟著那米粒般的火焰走。
便看到小小的火焰一碰觸黑氣,就好似落進了滾油之中,轟的一下便燒紅了半邊天。
黑氣在火焰之中翻滾,好似雪般迅速消融。
慘叫連連,黑氣迅速減少,那些鬼影也就不能再不斷復(fù)活,被英靈斬殺數(shù)次之后漸漸無法維持人性,只剩一團團奇形怪狀的黑影。
最后黑氣徹底消失,黑影再被殺死后果然沒再復(fù)活了。
英靈們靜默片刻,也紛紛重歸塵土,紅衣女人神色怔忡,良久才揮揮衣袖,幻境散開,他們又回到了倉庫中。
杭青歡四下一掃,發(fā)現(xiàn)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南明劍前,而何家三人還在倉庫門口,似乎并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啾!毙≈烊钙v的叫聲都無力了,吃力地撲騰著小肉翅往她懷里落下來。
正要伸手去接,竹節(jié)般的修長手指才旁里伸出來,一把拎住了小朱雀。
“啾?”
顧燭一彈它的喙,十分嫌棄地道:“如此無用,白瞎了那么多食物!
小朱雀委屈巴巴:“啾啾……”
他卻毫不心軟,對杭青歡道:“我先帶它回去,光吃不練,墮了神獸之威!
小朱雀一下子不出聲了,蔫頭蔫腦地任由顧燭拎著自己。
看著小家伙她有些同情,忍不住勸了一句:“它還是個孩子呢,你別……別太嚴(yán)厲了!
顧燭似有驚訝的微微挑眉,半晌抿直的嘴角放松了些,忽而問:“它這次險些壞事,你也不責(zé)怪嗎?”
杭青歡微微一怔:“可這事本來就是我找它幫忙時沒有說清楚,何況它還是孩子,若是我能自己解決,又怎么會讓它這么辛苦呢。”
她只是按照本心回答,顧燭卻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在她面前怔住了。
兩人本來就只隔了半米左右的距離,她說話的時候出于禮貌自然是看著對方的,此時見他默然不語,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得不說,顧燭的這幅皮囊真的很好看,她早就發(fā)現(xiàn),異獸們雖然大多以人形出現(xiàn),但多少會保留一些原型的特征。
比如旋龜就有龜背,夔牛嗓門如雷,屏蓬總是左右為難……顧燭剛來客棧的時候,額前也同樣有兩只角。
也不知他的原型究竟是什么,那兩只小肉角還挺可愛的。
不過要說好看,當(dāng)然還是現(xiàn)在這樣更符合她的審美。
顧燭的輪廓鋒利清晰,鼻梁高挺,唇薄而偏淡,這些都讓他看上去很“冷”,好似天生帶著上位者的壓抑感。
但他的眉毛與緊閉的眼睛,卻讓他看上去顯出幾分無辜來,沖淡了這種清冷之感不說,還讓人下意識對他多了幾分憐惜。
雖然熟悉他后便知道,即使目不視物也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但……反正這張臉總讓人討厭不起來。
她又不是清心寡欲的神仙,一不留神就看呆了。
這幅畫面落在何父何母眼中,那就是兩人深情款款了,雖然男孩眼睛看不見,但一點也不影響他對心愛之人的專注。
何母沒忍住,用胳膊懟了兒子一下,低聲道:“看看人家多恩愛,你什么時候把兒媳婦給我?guī)Щ貋??br />
對母親無時無刻不忘催婚的行為十分無語,低聲道:“媽,現(xiàn)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他們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顧燭是何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回過神來。
他一動,杭青歡也就不好意思繼續(xù)盯著了,連忙挪開目光,掩飾般地問:“你是誰?”
她問的自然是那個紅衣女人,從戰(zhàn)場幻境回來后,對方就一直垂頭站在南明劍后方,到現(xiàn)在都沒改變過姿勢,她都為這人擔(dān)心,那脖子真的受得住嗎?
此時對方也不知是沒聽到她的問話,還是聽到了也不想理會,總之依舊一動不動。
反倒是何媽媽本來還想和兒子爭辯幾句,見她忽然沖著一個空蕩蕩的方向說話,頓時嚇了一跳,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小杭在跟誰說話?”
之前為了免得嚇到兩老,他們并沒有將紅衣女人的事情說出來,此時何嘉木才低聲將事情說了一遍,兩老果然張大嘴巴,視線四處亂掃,之后又顫顫巍巍地問:“真的有個人嗎?”
何嘉木這幾天在客似云來好好修行了一段時間,已經(jīng)不是點靈小菜鳥,升級為了一級菜鳥,雖然依舊看不到什么東西,卻能隱約感覺到南明劍附近傳來一股熱烈之意,便知道杭青歡說得沒錯。
那里確實有非人存在,想到之前她說紅衣女人對他們沒有惡意,何嘉木膽子大了不少,悄悄指了指那個位置,讓爸媽不用滿倉庫亂看了。
而顧燭終于分了一分注意力給紅衣女人,漫不經(jīng)心地輕笑:“小小劍靈,倒是忠心耿耿。”
杭青歡好奇:“她是南明劍的劍靈?”
“不錯,可惜誕生不過百年,太弱……”
“噗——”
顧燭本來說得好好的,誰知杭青歡突然笑出聲來,他便突兀地斷了音,十分不解地皺眉:“你笑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她擺擺手,“只是在大佬眼里好像都很弱!
顧燭抿抿唇,半晌才道:“本來就是如此……”
但那份看不起一切的意味到底弱了下去。
“是是是!比蹼u杭青歡很有自知之明地點頭,“不過總還是比我強的,她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不會剛剛打一架打出問題來了吧?”
“不會,她只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紅衣女人終于動了。她一下子撲在南明劍上,仿佛攬住了失而復(fù)得的寶貝,片刻之后她便化作一道紅光消失在南明劍中。
而那如一汪秋水滿是寒意的長劍上,卻出現(xiàn)了隱約一抹紅痕,恰似秋日紅楓,看上去比之前還要好看了。
杭青歡眨眨眼:“劍靈這是怎么了?”
“劍中污穢已清,劍靈自然要回去!
她恍然大悟:“所以之前那些鬼影雀占鳩巢,把劍靈給擠得回不去了?”
顧燭點頭。
“那她一直改變劍鞘上的圖案呢?”
顧燭略一思考已經(jīng)猜到了劍靈的想法,沉聲道:“南明劍受到污染已久,她大概覺得已經(jīng)沒有辦法解決了,便想將歷代主人的劍招一一記錄下來,若后人有緣還能傳承下去!
原來是這樣,杭青歡滿足了好奇心。
南明劍的怪異事件已經(jīng)解決得差不多了,顧燭不再停留,帶著小朱雀徑直回了客棧,她則將何家三口送回客似云來,順便將事情始末詳細解釋了一遍。
聽說南明劍之所以會沾染兇性,竟是當(dāng)年那些侵略者作怪,一家三口不免咬牙切齒,將那些沒臉沒皮的家伙大罵一通。
再聽說劍靈如此忠心耿耿,有家不得回還試圖留下歷代主人的劍招,又唏噓了好一陣子。
想到劍靈畢竟是非人的存在,杭青歡再三強調(diào):“你們放心,那個劍靈沒有惡意,她棲身在南明劍中,一般也不會跑出來,以后這柄劍也可以正常使用了,現(xiàn)代社會沒機會讓它見血,想必以后也不會沾染兇性,放心吧!
何爸爸連連點頭:“這次多謝小杭了!
“探靈部就是做這些的,破案了我可是有獎金的,所以也不必客氣!
此事得到了結(jié)果,與何家三口告辭便回了客棧,原本打算找何丹一起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卻見顧燭坐在前院不知在想著什么。
聽到動靜他微微側(cè)頭,杭青歡一怔:“你在等我嗎?”
他點了一下頭,輕敲桌面,沉吟片刻道:“食靈花之事,需盡快解決才好!
杭青歡一臉茫然:“食靈花是什么?”
顧燭指尖一頓,語氣有些無奈:“米粒紅花,有牙,曰食靈。”
她這才想起來,原來之前報道中一夜之間開遍戈壁荒灘的那種花就是顧燭口中的食靈花。
道理我都懂
大概是看她太懵懂了,顧燭無奈地扔出一卷書冊,上面記載了十幾種聞所未聞的植物,其中就有食靈花。
原來這是一種伴生植物,可奪取天地之靈氣供養(yǎng)它的伴生異獸,而且這種植物的伴生異獸并不限于一種,只要不是屬相沖的都有機會當(dāng)上。
因此雖然食靈花對天地靈氣的流動有負面影響,但在上古時代,還是一種很受異獸們喜歡的植物。
不過按照記載,隨著靈氣衰竭,食靈花也早就滅絕了,會突然出現(xiàn)顯然不是自然生長的。
但這種植物屬于沒有遏制就會瘋狂生長的類型,現(xiàn)在是地球恢復(fù)的靈氣還不足,等靈氣濃度進一步增加后,那一片食靈花能一夜之間擴大十倍不止。
反正就是一種入侵性很強的植物,在上古時代異獸們喜歡歸喜歡,也會注意遏制其生長范圍。
弄清楚了這種植物的危險性,以及背后代表的可能,她聯(lián)絡(luò)了陳黎波。
他們正在與外地的探靈小組聯(lián)手解決一個異常事件,聽說食靈花的問題后,依舊按照之前的約定,由她先過去查探,陳黎波隨后再帶人過去。
杭青歡又出發(fā)了,這次目的地正是那片戈壁荒灘。
走出客棧大門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戈壁荒灘遠離人類聚居點,沒有各色光污染,因此抬頭便能看到繁星點點,星月之輝交織著灑下來,給大片的食靈花籠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就連熱烈的紅在此時看上去都顯得溫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