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在附近嗎?」
維持這個石頭狀態(tài)在這顆星球上觀察了三次日出日落,我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這附近的生命氣息很微弱。除了植物與礦物之外,基本上要到接近傍晚時才開始有動物出沒。路過的生物也相當稀少,不只是人類,就連小動物也幾乎沒看見,這讓我連一個可以溝通商量的對象都沒有。
連一隻昆蟲也沒有嗎?
螞蟻……不,溝通不了,我實在難以在牠能理解的范圍內(nèi)跟牠說明我的問題。
所幸即使距離上次來地球已經(jīng)不曉得相隔多少年,還是有一種我所熟悉的生物在這邊生活著。
一隻在雨天路過的青蛙。
「等到放晴的時候就會有人注意到你的!挂苍S只是安慰,但我依然將牠所言視為可用的情報。
雨天滴答作響時,我安靜潛伏待命,直到第四次的午后黃昏在空氣中逐步將濕度轉(zhuǎn)為乾燥讓地面上的積水漸漸退去時,才再次嘗試與外界聯(lián)系。
這個石頭狀態(tài)似乎會壓制能量的發(fā)散,甚至還會讓可發(fā)出的能量隨著次數(shù)迅速遞減,因此我很謹慎地使用殘存能量投射出虛擬影像與地球上的人類溝通。雖然就只有一束勉強成形的模糊綠光在空中飄盪,以及勉為其難發(fā)出的聲音。
「沒有誰有聽見我的聲音嗎?」
他們應該聽得見吧?不曉得為什么,我不斷被那些好不容易路過在這附近的地球人類無視,但我很確定我的聲音頻率已經(jīng)調(diào)整到他們的聽覺可接收到的范圍內(nèi)。
「都沒有任何人聽見嗎?」
奇怪,難道是我記錯頻率范圍?還是他們的生理構(gòu)造已經(jīng)做更動了?
看著他們一個個從我面前快步走過,腳步不曾減緩反而只有加快,彷彿是某種無聲的集體默契,沒有一個腳步愿意停下來。這種被忽視的感覺讓我想起某些天空總是被飛船佔據(jù)視野的重機械科技星球。
啊,說起來青蛙離開前曾經(jīng)提醒我要留意現(xiàn)在的地球與以前相比多了幾分「冷漠」。
難道就是指現(xiàn)在這種情況?
「他們不是沒聽見,只是害怕跟你搭話!挂浑p沾染泥土斑點的的休間鞋停在附近。
那是悄然無聲的步伐,一道人影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
「聽說最近幾天在這邊經(jīng)過的人都有聽到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滿腹委屈的阿飄在哀怨一樣。之前下雨還能說是幻聽,也可以用雨傘遮住臉,躲在傘下小聲討論,但是現(xiàn)在沒有下雨,所以他們有聽到的也會裝作沒聽到、看得見也會當作看不見!
「你聽得到……我的聲音?」我說。
「你不希望被聽到嗎?」停下腳步的地球人并沒有朝我的方向看來,抬頭望向天空,他舉手數(shù)起空中的云朵數(shù)目。
「我……」這是利益交換的前奏嗎?雖然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平淡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似,但是難保他不會冷不防提出不合理的條件交換。目前才剛踏上這顆星球不久,我需要再多一點時間來觀察這里的生活習性與居民作風。為了避免被惡意人士利用,眼下可不能馬上就露出位居下風的求助姿態(tài)。
要更加具有理智的,要更加表現(xiàn)出冷靜才行!
雖然現(xiàn)在被困在石頭內(nèi),但我仍然試圖做深呼吸。
吸氣──
長吐──
吸……
「聽到就聽到了,雖然看不到,但是現(xiàn)在說要裝作沒聽到也很奇怪!
不!嘎牭搅说床坏健沟倪@件事本身比較奇怪吧。
不是會先確認我在哪里嗎?
「如果你只是想自言自語的話,我可以稍微配合一下。」慵懶的語調(diào)充滿淡然的氣息,這讓我聽不出他是否只是在開玩笑嘲諷我。
「嗯──也許我可以幫誰一點忙,如果我有聽到的話?」
咦?
「你愿意……咳咳,有人愿意提供協(xié)助?」
「錢夠不夠呢?」
他想做什么?敲詐?
「還沒聽到要買的東西是什么,我很難判斷我能不能幫上忙啊。」他說。「畢竟我身上的錢也不多。如果有誰需要我的幫助,他可能不能抱太大的期待比較好唷!
這是……指他會盡量幫我的意思嗎?
「那你呢,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能量訊號開始有點斷斷續(xù)續(xù),我重新發(fā)出光芒吸引他將視線導到正確的方向,但是虛擬影像已無法投射成形,只剩下聲音勉強能繼續(xù)發(fā)出!付疫敢來跟我對話?」
「我只是來散步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相遇便是有緣』吧,看到都沒人想理你,感覺不能不管!罐D(zhuǎn)身脫下帽兜,他找到我的正確位置后蹲在地上,雙手撐在臉頰兩側(cè),語氣帶著一種不在乎的感覺,聽不出來是出自同情還是無聊。
瘦小的身形與稚氣的五官看上去像是未成年的地球人,但是他的眼神卻透露一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先不提這個,據(jù)我所知,在以前的年代是不會讓這么小的孩子在晚上獨自在野外間晃的,尤其還是雌性。
他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是相當不合理的!
好吧,可能是我的資訊過久沒更新。也許他們不曉得在什么時候終于想通了,愿意把那個愚蠢的觀念剃除掉。
「不是都說其他人不敢靠近了嗎?」
雖然有在聽我說話,但是他的視線完全聚焦在我身上的光,似乎是對光源很感興趣。在光影之間,他不斷變換雙手的動作,像是在測量光線所及的范圍又彷彿是在嘗試將光捕捉到手上。
「好奇!顾f。
「這種好奇心是很危險的,當心遇害。」
「你會害我嗎?」
「……不會!
「弱弱的問一句,你這是螢火蟲還是鬼火呢?」他從頭到尾沒有離開的專注視線終于有了答案,原來他是在好奇我身上發(fā)出的光芒屬性。
「都不是。這種光是我身上可自體發(fā)出的焰火所發(fā)散出來的光!
「身體可以自燃,你是焦炭木材嗎?」挑起眉毛后嘆了口氣,他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有一點失望!肝疫以為是磷化氫!
「等一下!刮蚁蛩岢鲆蓡。「地球人期待的不應該是螢火蟲嗎?」
「我對看蟲蟲的屁屁沒有興趣!箯倪B帽衫的口袋拿出手持風扇,他打開電源讓涼風往臉上吹!敢次灮鹣x的話也不會來這個地處偏僻、荒涼還鬧鬼的公園看!
「所以,你是為了找磷火才來這邊『散步』的?」
「只是經(jīng)過附近順便來『散步』的。要是真的是磷火的話,那么這邊就有可能會埋有尸骨殘骸,不管是人類還是動物的,那都會是一件要通報的新聞事件!
「你想作為發(fā)現(xiàn)者通報上新聞?」
「沒有啊!
他答得相當果斷,讓我頓時不曉得該怎么接話。
所以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親眼看看傳說的鬼火長什么樣子而已。據(jù)說是很輕的氣體,會隨著人的動作飄動!顾诳罩须S意擺動著雙手手掌,隨后低頭往我這邊看!傅乾F(xiàn)在看起來,我比較像是找到了一顆燈泡?」
「那還真是抱歉,現(xiàn)在的我就只是顆會發(fā)光的石頭。」
「你的本體長什么樣子?」
「也許要等你親眼確認才會比較明白。我需要……」由于能量不足,談話被迫中斷。
慢著、慢著、慢著,我才剛要說到重點啊啊啊啊啊。
怎么辦,我該怎么讓這個地球人發(fā)現(xiàn)我需要有人協(xié)助我脫困呢?
噢,在此之前我需要一些足夠的能量讓我能夠繼續(xù)對外發(fā)話,但是……對了,用地球的電能或許可以?
「喂?哈囉?摸西摸西?」地球人戳了戳石頭表面,但這時的我已經(jīng)無法再做出任何反應了。說著我不太懂的語句,他偏過頭的臉上寫滿疑惑!笒鞌嗔藛帷瓫]電?訊號不良斷訊?」
對對對,就是沒電了!我需要充電!
聽不見我的心聲的地球人嘗試將風扇的電池拔下來放在我頭上,嗯,是放在石頭的上方以及其他方向的各種角度。很明顯的,電力完全不夠,我也沒有感覺到一絲電流導過來的跡象。
后來,夜變得更黑了,他起身離開。
雖然這是他在這段期間內(nèi)最正常的反應,也是個合理判斷下的舉動,但我的心還是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寒意。
一種無助的沮喪感……好吧,或許他還會再出現(xiàn)。
樂觀來說,可能就在不久后的清晨?
清晨──
嗯,跟我預想中的不太相同。
我遇到了另一名地球人類,手提一個乾扁公事包的他全身上下充滿憂鬱氣息,然后,我被他拿去跟其他小石頭堆疊起來祈福許愿……
開什么玩笑!居然把我跟其他石頭放在一起,而且我還是當最底層的墊底石?
真的想要許愿的話,與其在這邊堆石頭,不如來幫我解困。哼哼,如果真的有人能夠放我出去的話,我就讓那個人許愿!
而且只要說出來的是合理的愿望,就一定幫他完成它!
噢不,有誰能先來幫我將上面的石頭移開嗎?
午后──
嗯,跟我設想的很不一樣。
我碰上了一群沒見過的地球人類,是一群踹倒石頭塔以此為樂還在原地亂踩踏的無知少年們。
在地面滾來滾去的使我感到頭暈。然而我因為表面較光滑圓潤顯得特殊,還他們被踢來踢去多踢了好幾腳,被踢到柏油路的對面后又踢回來,距離原本的位置已經(jīng)偏離了不少。
簡直就是一場羞辱……
我暗自決定解困后絕對要好好修理這群不知好歹的愚蠢少年。
黃昏──
昨天的那名地球人又回來了。太好了。
他在做什么?撿石頭。難道他是收藏稀有石頭的藏石家?
走過來了。
戴著口罩的他手持一臺黑色的工具走過來了……
等等,他手上的那臺機器剛剛是不是瞬間冒出詭異的電流?他想做什么?
「喂喂喂,有人在嗎?」
將我撿起來翻轉(zhuǎn)了一圈查看后,他選了一個較大也相較平坦的石塊把我安穩(wěn)的放置在上面,他說:
「你好,我要施放電擊囉,請做好準備。三、二、一。」
慢著!這要讓人怎么做準備啊!
「電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