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熟悉無比的眼神,很久很久以前,她隱約也是見過的。
當(dāng)初留在l身邊時,每次跟l一起出現(xiàn),螢族的男男女女看她的眼神都是如此,只不過那時候l還是少年的模樣,整個人更加玩世不恭,隨心所欲,玩心非常重。
而現(xiàn)在……
蘇離發(fā)現(xiàn),自己看不懂已經(jīng)找回了所有記憶的l。
或許……
她從來都沒真正的懂過他。
一直以來,她都被動接受著l給予她的所有,被他救了無數(shù)回,被他以一種傲嬌的方式寵溺著,即便是后來失去了所有記憶以陸零的方式存在,他也一直都是她最安心的依賴。
可對于l也好,陸零也好。
她自己到底了解幾分呢?
蘇離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中。
那兩個穿著白色團(tuán)服的螢族女人已經(jīng)打開食盒,蘇離瞄了一眼,食盒里頭的菜色竟然都是她素來最愛吃的,跟螢族的飲食習(xí)慣迥然不同。
“主上吩咐了,讓您趁熱吃。”其中一個女人沖她行了禮,恭敬卻不失冷淡的說了句。
“l(fā)在哪兒?”
兩名女人聽她直呼l的名字,顯然不悅,并不回答。
齊齊地沖她施了禮,從霧氣里退出。
開了口的霧氣立即又封閉了起來。
蘇離看著仍舊冒著熱氣的飯菜,明明很餓,這會兒卻完全沒什么食欲。
禁閉的第二天,k神被叫走,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蘇離一個人,說不恐慌是騙人。
趴在窗戶上瞧了許久,蘇離發(fā)現(xiàn),窗外的景色在時時更新著。
哦不。
與其說實時更新,倒不如說融合在漸漸擴(kuò)大。
起初還只是街景,漸漸的,她能看到中古建筑外的高樓大廈正一幢幢地拔地而起,甚至連z城的地標(biāo)性建筑──雙子星塔也在夜晚時分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曾經(jīng)生養(yǎng)她的城市,正在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被復(fù)制著。
包括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
行人?
那些還能算是……人么?
被l滋養(yǎng)了那么多次,從他身上得到的信息素,使得她的視覺聽覺都及其敏銳。
望著窗外那些看似“正!钡耐麄,這個城市看似在如常的運(yùn)轉(zhuǎn)著,可偶爾的一個回眸,一雙雙熒綠的眼睛加上麻木而機(jī)械的表情告訴她。
一切都在發(fā)生著劇變。
霧氣織就的“門”滴答一聲響了,依舊是兩個穿著團(tuán)服的女人拎了食盒過來,蘇離靜靜地站在窗前,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們。
她們放下食盒,發(fā)現(xiàn)昨天送來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擱在桌子上,兩個女人見狀,面面相覷幾秒,默默地收走了食盒。
一只螢火蟲揮動著翅膀,從霧氣里飛走,飛向大殿的方向。大殿里。
江偃已經(jīng)等了許久,直到嗅到一陣熟悉的花香,江偃放下手里的花茶,朝著香氣飄來的地方望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黑色團(tuán)服,來人腳步很輕,習(xí)慣性的赤足,冷白的膚色在黑色的映襯下,上頭的血管清晰可辨。
一朵朵純白的花朵自他腳底升騰著,花朵的顏色卻比之以往淺淡了些。
江偃微微愣神,抬眸看向來人。
來人一頭烏黑的發(fā)比記憶里略長了些,被他隨意綁在腦后,幾縷不羈的發(fā)絲散落在額間,遮住那雙烏黑氤氳著霧氣的眸子。
過于白皙俊美的臉上略顯脆弱,嘴唇卻格外殷紅,帶了些許病態(tài)的艷麗,就像是剛剛遭受了什么重創(chuàng)一樣。
重創(chuàng)?
江偃訝然地盯著他,片刻后,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信息素略微紊亂,并不齊全。
明明是那么強(qiáng)大的存在。
究竟是誰能從l身上奪走信息素?
江偃略微思索了下,心里頭約莫有了想法。
“l(fā)?”江偃站直身子,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l微微一笑,應(yīng)了聲,“嗯!
l步下臺階,江偃已經(jīng)迎了上去,像是不可置信般,江偃朝他伸出一掌,又叫了他一聲,“l(fā)?真的是你?”
l靜靜盯著眼前披著別人皮的同伴,玩味一笑,伸手跟他交握,戲謔道:“不然呢?”
江偃的眼圈驀地紅了,明明找了他那么久,為了復(fù)活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曾經(jīng)不止一次想過,等他想過來要跟他把酒言歡嗎,明明有一籮筐話要跟他講,偏生人在眼前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正發(fā)懵間,l已經(jīng)松開他。
江偃瞧他欠佳的狀態(tài),不由擔(dān)心起來,“你的身體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信息素在流失?”
剛才看得還不算真切,離得近,又碰了他的手掌后,江偃才發(fā)現(xiàn)他的體溫冰冷異常,原本就白皙的皮膚這會兒瞧著幾近透明,呈現(xiàn)出一種液態(tài)。
l并不在意,輕描淡寫地莞爾,“沒事,只不過是被一個不聽話的小朋友拿了點東西!
不聽話的小朋友?
江偃立即想到了跟l一樣囂張,卻明顯比l“單純”,破壞力更大的陸零。
照理說,“陸零”原本就是為了適應(yīng)這個世界而被造出來的產(chǎn)物,就像他奪走了江偃的身體,奪走的同時,以前的“江偃”所有的信息素被篡改,他作為新的宿主入侵,成為這具軀體唯一的主人。
而被奪去的,通常情況下就像是個殼,一旦信息素被原主拿走,那個殼也就失去了價值,灰飛煙滅。
以l的能力……怎么可能會被一個沒有意識的“殼”給奪去信息素?
江偃不得其解,還待再問,一只螢火蟲落在l指尖,像是跟他傳遞了什么,l濃黑的眉擰了起來,很快便有恢復(fù)如初,只是平靜地應(yīng)了聲。
“l(fā)?你有事?”
“嗯!眑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一點私事。你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回來。”
說完,也沒理會江偃的回應(yīng),轉(zhuǎn)身就朝后殿走去。
行了幾步,l突然駐足,回頭看向江偃,冷不丁地問他:“聽說你控制了人類的軍方高層?”
江偃下意識地嗯了聲,“怎么了?”
l烏黑的眼睛蒙了層淺淺的霧氣,薄唇微彎,“你想用他們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方便行事罷了。不過都是些為了一點點誘惑,便能背叛自己種族的蠢貨,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價值。”
l略微一頓,偏頭微笑:“既然如此,就殺了吧!
江偃:“?”
l烏黑的眼睛里閃過一抹玩味,低頭把玩著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道:“背叛同伴的敗類,不該死么?”
江偃知道他這人向來說一不二,容不得旁人忤逆他,即便跟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同伴,他也沒能完全了解他。
如果說以前的l他尚且還能猜透幾分,現(xiàn)在的l……竟然讓他格外的陌生起來。
等l的身影消失在大殿,江偃揣著滿腹疑問,再也坐不住,也跟著出了大殿,步入走廊時,聽到兩個螢族的女人正悄聲議論著,“那個女人已經(jīng)兩天沒吃東西了,她會不會餓死?”
“死就死吧,我看主上只是將她困在那里,都沒去看她,想來也不是多么在意!
另一個女人不贊同:“但她身上有主上的氣息,一定是極為親密的關(guān)系才近得了主上的身,我就怕……”
“怕什么?你沒瞧見主上都打算吞噬那女人的故鄉(xiāng)了,如果真的在意她也就不會──”
猝不及防撞上江偃,女人即刻噤聲,扯了扯同伴的衣袖,待要離去,江偃微微一笑,指尖彈出兩只小黑蟲,小黑蟲侵入兩個女人身體時,她們熒綠的眼睛頓時染了抹濃郁的墨色。
江偃低頭附在那女人的耳邊,輕聲問她,“你們剛剛說什么?”“我說了見不到l,我是不會吃──”
蘇離站在窗前,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就甩了句。
腳步停了,很快,便聽到一聲輕笑,嗓音帶了些微啞,竄入耳膜,勾得人心頭微癢。
“任性的不吃飯?嗯?”
沙啞帶著蠱惑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陌生。
蘇離愕然回頭,霧氣編織的網(wǎng)散去,穿著黑色團(tuán)服的青年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步入室內(nèi)。
在他進(jìn)了室內(nèi)后,一直無縫看守她的幾只螢火蟲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蘇離呆呆地注視著他,頭皮炸裂。
這是……
青年模樣的……l?
在她殘缺不全的記憶里,印象深刻的是少年時期的l,以及用陸零身份的l。
眼下這個l……只在那些不知道是夢還是丟失的記憶里出現(xiàn)過。
當(dāng)時,她在作為圣女的莉塔身體里,感受著他們倆的相愛相殺,在她看來,她只是一個旁觀者。
雖然跟他親密接觸,可那個身體按理說,屬于莉塔。
頭一次見到真實存在的,成長為青年的l,蘇離不由得僵住了,意識一陣混亂,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跟他相處。
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種感覺實在太怪異了。
蘇離本來準(zhǔn)備了一堆問題想要問他,這會兒瞧見他的這個形態(tài),她像是被貓咬掉了舌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一臉懵逼地瞪著他。
l將她的驚訝看在眼里,烏瞳微斂,一抹霧氣從眼底升騰,卻又很快散去。
他打開食盒,瞥了一眼一動未動的食物,烏黑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她,薄唇勾了抹淺淺的弧度,聲音很溫柔,眼睛里卻沒什么溫度,“你說,我該怎么懲罰你?”
蘇離傻傻地回了個:“哈?”
一抹霧氣從他指尖繚繞著,緊緊纏繞著她纖細(xì)的腰,蘇離微僵,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下一刻整個人就被霧氣牽繞著跌進(jìn)了他懷里。
細(xì)白的手指本能地攥著他的衣襟,蘇離呆萌地從他胸口處抬頭,愣愣地仰頭注視著他。
l一手緊緊扣著她的細(xì)腰將她按在懷里,白皙修長的手指憐愛地摩挲著她飽滿殷紅的唇,他低頭湊近她,蘇離嚇了一跳,明媚的眼睛凝了幾抹水澤,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