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之枝:“……”
恭敬不如從命,尹之枝就這樣被他硬拎了上去。
秦朗的妹妹也在家,正在沙發(fā)上抱著ipad看動畫片,看見尹之枝來了,又驚又喜,噠噠噠就跑去給她倒了杯水。
秦朗從廚房端出冷凍好的小蛋糕和飲料,與她面對面坐下,聊了片刻,出言調(diào)侃:“看你這印堂發(fā)黑的樣子,怎么了,最近工作上很多煩心事嗎?”
尹之枝受驚,摸了摸眉心:“不是吧?”
“是真的。”秦朗敲了敲巧克力的外盒,翹起二郎腿,說:“看在這些巧克力的份兒上,要不要傾訴一下。哥作為穩(wěn)定成熟智慧優(yōu)雅的社會人,說不定可以給你指點一下迷津!
確實,秦朗是男生,又是局外人,說不定真能從別的角度對她的煩惱給出一點中肯意見。
尹之枝猶豫了下,看了眼遠處的小妹妹,沖秦朗一勾手指。
有八卦聽了。秦朗摩拳擦掌,配合地湊過去。
尹之枝一咬牙,壓低聲音,說出開場白:“其實,是我有個朋友……”
秦朗點頭:“哦,我知道不是你。”
尹之枝:“……”
尹之枝惱道:“你還聽不聽了!”
“聽聽聽。”秦朗殷勤地給她倒了杯茶:“來,繼續(xù)!
尹之枝嘆了口氣,將最近一直困擾她的煩惱,略微改了改,說了一遍。
才聽了沒多久,秦朗“穩(wěn)定成熟智慧優(yōu)雅的社會人”的表情就繃不住了。巨大的信息量轟得他臉色幾番變換,在“臥槽震驚”、“臥槽狗血”、“臥槽刺激”、“臥槽這也行”之間來回跳轉(zhuǎn)。
等她說完,秦朗也長長地吁了口氣,揉了揉扭曲的眼角,偷偷抹走虛汗:“嗯……”
尹之枝眼巴巴地看著他。
聽完八卦,該是時候分析了。秦朗摸著下巴,沉思了很長時間,才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客觀分析一下條件啊,你這朋友和她哥哥沒有血緣關系,又沒有親戚關系,理論上,除了一起長大的那十幾年情分,他對你朋友來說,和外面婚戀市場的男人有區(qū)別嗎?沒什么硬性阻礙啊。家人反對的話,這個時代,小兩口關起門來過日子,家人反對又有啥事?”
尹之枝皺著臉,說:“他們家人的矛盾比較大。而且,主要是我朋友一直沒往這方面想過,所以被嚇到了。”
“那很正常啊,這么突然。換了是我也會被震驚到!鼻乩时е直,說:“我換個角度問問啊,你朋友哥哥親她,她除了震驚以外,會覺得惡心想吐嗎?會想打他幾巴掌,或者報警抓他嗎?”
尹之枝噎了噎:“那倒不會,沒那么嚴重!
“那如果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另一個人身上呢?我假設一下哈,比如說,這么對你朋友的是她養(yǎng)父……”
秦朗沒說完,尹之枝就奓毛了:“那當然會惡心啊!你別瞎假設!”
“嗯……”秦朗如同一個在處理疑難雜癥的醫(yī)生,夾著蛋糕叉子,晃了晃,得出結(jié)論:“你說你那個朋友心里把他當哥哥。可在我看來吧,他們這些年的相處方式,還有這種親密后的區(qū)別對待呢,顯然不是親兄妹那么簡單。你看,我有親妹妹,我有發(fā)言權(quán),我和我妹是絕對不會這么黏糊的,等她再長大幾歲,男女有別,她煩我我煩她,我更不會管她那么多私事了,比如她有沒有和班上哪個小男生聊天牽小手這種……所以,與其說你朋友哥哥把她當妹妹養(yǎng)大,我倒覺得他是給自己養(yǎng)了個媳婦兒!
尹之枝:“…………”
“反正嘛,地球是轉(zhuǎn)的,結(jié)了婚可以離,離了婚可以結(jié),沒血緣的兄妹變情人這種題材也不是沒拍過電視劇,啥變化都不是稀奇事。這件事的關鍵,只在于你朋友自己的心,看她能不能轉(zhuǎn)過這個彎兒。”秦朗從桌上拿起一片濕巾,輕輕敲了敲尹之枝的頭,笑著說:“哥給她的指點就是——順其自然,好好感受,仔細想一想。來,擦擦嘴吧。”
尹之枝心中微動,撕開濕巾,心不在焉地擦了擦嘴,思考著秦朗的話。
這時,她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原來是她調(diào)的鬧鐘響了。周司羿昨晚說的今天三點鐘讓她看電視,她便設了個鬧鐘。
“你遙控器呢?借你家的電視用用!”
秦朗有些莫名其妙,指了指桌上的遙控器:“看唄。我妹看???的電視劇是五點才開始的!
尹之枝一把抓過遙控器,對準電視屏幕,調(diào)到了周司羿說的頻道。
第96章
那是btv的體育直播頻道。尹之枝定睛一看, 就看到周司羿和周學謙并肩出現(xiàn)在了鏡頭里,舞臺上!
這個寬闊的舞臺似乎位于一座大型體育館中央。四面八方的觀眾席上,黑壓壓地坐滿了人。舞臺上空, 粗黑的鋼索懸吊起八塊巨型顯示屏,同步放大著直播鏡頭的畫面, 好讓坐在最邊遠角落的觀眾也能看清舞臺上的情景。
周學謙穿著一套剪裁合體的絲絨黑西裝, 衣領一塵不染, 皮鞋擦得锃亮,目光犀利,氣度沉穩(wěn)。
周司羿則摒棄了平時的裝扮,穿了一襲紅底白紋的運動服, 拉鏈拉到最上方, 拉鏈扣銀光晃晃, 襯得他整個人年輕明朗又俊美。
尹之枝微一睜眼。
看習慣了他穿西裝打領帶,突然換回運動裝, 直教人眼前一亮。
這會兒,舞臺上剛結(jié)束一輪頒獎。周家父子作為頒獎嘉賓, 正與一對手捧花束和獎杯的少年少女合影留念。臺下記者爭相按動快門,鎂光燈“咔嚓咔嚓”地閃爍不停。
主持人的旁白經(jīng)由麥克風放大,從音響傳出,貫徹全場:“……今天是意義非凡、值得紀念的一天!不僅是知名企業(yè)家周學謙先生捐建的綜合冰雪體育館的落成典禮,也是周學謙先生與華僑聯(lián)合會共同創(chuàng)辦的‘冰雪飛揚獎’第一屆頒獎儀式。他們的善舉,必將大力推動我國冰雪文化的發(fā)展,助力我國冬奧會的舉辦……”
秦朗被旁白所吸引,也轉(zhuǎn)過來, 看著電視畫面, 奇道:“這是什么比賽頒獎嗎?”
和明顯有點兒云里霧里的秦朗不同, 尹之枝一聽完主持人的旁白,就知道咋回事了。
有錢人手里匯聚了社會各種頂級資源,自然也肩負著回饋社會的責任。她知道的所有在b城有頭有臉的家族,包括岳家,都會定期撥款到這方面,進行各種慈善活動、公益捐贈。
周學謙大手筆地捐建了一座冰雪體育館,還成立了基金會,以表彰在冰雪運動領域有優(yōu)秀表現(xiàn)的青少年運動員們,攀上了冬奧會的東風。怪不得會這么高調(diào),還上電視。
臺下的嘉賓席里,不乏體育局代表團、華僑代表團、著名運動員等重要人士。
尹之枝握住遙控器,心里莫名有些七上八下的。
周司羿讓她三點鐘開電視是什么意思?
總不會就是為了讓她看他頒獎吧?
那廂,臺上四人合影完畢。主持人對獲獎的兩位運動員說了一番恭祝詞,就請他們下臺稍作休息。隨即,她邀請周家父子留在臺上,做一個簡單的采訪互動。
顯然,這是一早就定好的流程。周家父子毫無異色,走向主持人。
主持人身旁放了兩個黑色的立桿麥克風,是剛才兩名獲獎運動員致辭時用過的。
周司羿在麥克風前站定。由于比上一個使用者高了太多,這立桿麥克風只到他胸口下方。周司羿一挑眉,就從容地彎下腰,調(diào)整起了麥克風的高度。隨著勾指旋鈕的調(diào)試動作,青筋在他白皙的手背上若隱若現(xiàn)地跳動。
全場觀眾逐漸鴉雀無聲,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今天,他將微長的卷發(fā)扎成了狼尾發(fā)型,彎腰時,一縷劉;湓谀樑。把麥克風調(diào)到最高,終于夠用了,周司羿松手,直起身來,看向鏡頭,笑了笑。
當這張骨相完美、唇紅齒白的臉龐在體育館上空八塊大屏幕上同步放大時,觀眾席似乎出現(xiàn)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和驚嘆聲。
好在,主持人身經(jīng)百戰(zhàn),很快回神,率先采訪起了周學謙,請他分享這次捐建行動背后的故事。周學謙微微一笑,開始發(fā)表講話。一切都順利地跟著彩排好的流程走。
待他結(jié)束講話,主持人才轉(zhuǎn)向周司羿,笑瞇瞇地說:“屬于冰雪運動的季節(jié)已經(jīng)來臨,我們都知道,司羿已經(jīng)回到祖國的懷抱幾年了,如今投身在家族事業(yè)中,在滑雪領域露面的頻率也有所減少。全世界的冰雪迷都非常好奇你這幾年的經(jīng)歷,也想知道你未來的動向。”
周司羿笑著說:“在華國這幾年,我進入了商界這個新領域,在家族企業(yè)里由低做起,從爺爺、父親和哥哥身上學到了很多,過得相當充實!
這番回答得體又真誠。
周學謙保持微笑,仿佛一名為孩子感到驕傲的慈父,很有風度地鼓起了掌。
稍一停頓后,周司羿續(xù)道:“這段寶貴的經(jīng)歷成就了我,也讓我對未來有了更成熟、更清晰的想法。今后,不管我去到什么地方,我都會衷心感激這段經(jīng)歷,并終身難忘它!
主持人一愣。周學謙也皺起眉,表情出現(xiàn)了輕微的變化。
因為他們都發(fā)現(xiàn),從這一段開始,周司羿的回答和彩排時不一樣了。
現(xiàn)場觀眾和臺下嘉賓并不知道彩排和直播的區(qū)別。眾目睽睽下,又當著直播鏡頭的面,周學謙唇一動,似乎想打斷他的發(fā)言,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周司羿仿若未覺,說完剛才那段話,他手扶麥克風,靜默片刻,再度抬眼,深邃明亮的桃花眼直視鏡頭。
明知不可能,電視機前的尹之枝卻有一種他的目光穿透了時空距離,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只聽他不疾不徐地開口:“在接下來的日子,我會調(diào)整發(fā)展方向,把自己的精力和時間重新交付給畢生熱愛的事業(yè),以及陪伴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人……我已經(jīng)決定全面回歸滑雪競技。”
舞臺上,周學謙的臉色驟然鐵青,罕見地沒克制住自己,轉(zhuǎn)頭,對他怒目而視。
臺下的記者亦一片嘩然,面面相覷。周司羿本來就不是素人。從十六歲就破了世界記錄的單板滑雪冠軍,再到被認回豪門的私生子……他的人生經(jīng)歷,上網(wǎng)隨便一搜就有。在座的記者即使不是跑娛樂口的,都知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周家大房緊緊綁定,是周學謙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也是周家內(nèi)斗的一張強力王牌。在這種局勢下,他怎么可能說走就走?
有記者按捺不住,高聲提問:“請問可以說得再清楚一點嗎?”
“你是打算暫停一切工作和正事,去備戰(zhàn)比賽嗎?”
“有望參加世錦賽或是未來的冬奧會嗎?”
……
電視機前,遙控器“啪”一聲脫手落下。尹之枝難以置信地看著屏幕,大腦嗡嗡直響,一瞬竟是心跳如雷,整顆心臟幾乎從喉嚨里蹦出來!
昨晚,周司羿透露出他想去c國生活的意思后,她還猜測,應該是周氏集團有意于擴張北美市場,他要作為負責人去那邊工作。
萬萬沒想到,周司羿這是打算遠走北美,回歸競技場,變回純粹的滑雪運動員的意思!
亂套了,一切都亂套了,和《弟弟兇猛》的原文完全不同了。他當眾這么宣布,不就等于直接退出了《弟弟兇猛》的宅斗加買股戰(zhàn)場嗎?
屏幕里,臺下的記者和四周的觀眾都吵嚷嚷的。等聲音小點兒了,周司羿才一眨眼,回答了最大聲提問的那個記者的問題:“‘暫停一切工作和正事’的說法并不準確,滑雪本來就是我第一份職業(yè),我更愿意稱之為回歸本職!
一個記者追問:“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做下這個決定呢?!和周氏集團的內(nèi)部變動有關嗎?!”
“你和你父親商量過了嗎?!”
“沒有什么特殊原因,這是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決定!敝芩爵噢D(zhuǎn)頭看向周學謙,微微一笑:“相信我的父親也會???為我的決定感到驕傲。”
周學謙的臉色僵硬且陰沉,方才那種意氣風發(fā)的神態(tài),已完全從他面上褪走。他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牽了牽嘴角,沒當著鏡頭反駁他,亦沒做任何回答。
……
頒獎還未結(jié)束。在這個簡短的采訪后,周家父子就去了臺下的嘉賓席就坐。冰雪體育館的落成典禮繼續(xù)進行。
但尹之枝知道,周司羿想讓她看的部分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她抖著手,找出手機,給他打電話,但也許是因為處于活動中途,電話被他按斷了。
尹之枝一想也是,轉(zhuǎn)而打開微信。
她輕輕咬著下唇,斟酌著編輯文字。卻見對話框上方的狀態(tài)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顯然,周司羿也正在打字。見狀,尹之枝停下打字,屏住呼吸,準備看他要說什么。
幾秒后,手機一震:【現(xiàn)在不方便說話,等我來找你再說!
尹之枝盯著這行字,感覺手心微微發(fā)熱,敲了個【好】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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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晚上還要去港城,在秦朗家待到傍晚五點,尹之枝就撤了,回到酒店和葛月嫻匯合。
在保鏢與助理的護送下,她們提上行李,一同前往機場。
飛機在轟鳴中起飛,奔赴南方。
即將踏足一片從未去過的土地,難免會感到忐忑?梢幌氲侥瞧恋氐哪硞角落安睡著自己的母親,尹之枝又渴望能更快抵達那里。
三個半小時后,飛機在港城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