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禾看得心驚,聽得膽顫。
她咬著手指頭道:“忍忍,我去幫你叫自春,你可以咬著人家胳膊。”說完,拔腿往外跑。
可憐白烏疼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要分出精力求助一側(cè)的思筠,“桐……樹,你快去攔下她,自春亦受了傷,不能讓自春曉得我這副鬼樣。”
思筠半路截住溫禾,直言道:“你去尋自春也無用,那把上古寶刀,既非愈病郎中、又非煉藥丹師,若見白烏躺在那,唯有干著急的份,況且自春正蟄于刀身靜養(yǎng),你這一去,擾了兩人,全無利處!
“我不知自春正在靜養(yǎng),沒想那么多。”溫禾諾諾道:“不料,憶川井那般兇險,怪不得赫連斷他自己不下去!
思筠搖首,“幸而他未下去,若他掀了憶川井,放出井內(nèi)發(fā)鬼千目妖,以及那一井活水,怕是整個冥界遭殃。不過,幸而下井的是白烏,他胎生天眼,不懼千目妖,只受了些皮肉傷,若是旁人,一雙眼睛定要被灼化。”
“皮肉傷需得養(yǎng)一年半載?”溫禾一想到日后一年半載不能去白烏那蹭吃蹭喝,心里抑不住難受,胃里跟著一陣空虛,“難道沒有法子,讓白烏快速復(fù)原。”
“有倒是有,那法子鎖在魔陰王朝的禁書閣,我進(jìn)不去!
溫禾打算一試,畢竟她先前滿王朝游蕩,無人敢阻。除卻月亮窟的二煞。
不過,后來赫連斷當(dāng)著滿朝臣子的面,釋她無罪。此消息若傳出去,想必再無人敢阻她。
禁書閣位于王朝深處,七色林內(nèi),是一棟浮于毒瘴沼澤地的二層樓閣。
沼澤黧黑腥臭,樓閣素堊精巧,兩兩相對,視覺分外鮮明。
縷縷氤氳霧瘴之下,沼澤地的土龍,搖頭晃腦扎堆,若細(xì)看,一顆牙足有手掌大小,若不小心落入鱷嘴,一口解肢毫無壓力。
溫禾不禁撫了下滿臂的雞皮疙瘩,“此地荒蕪,好像嫌少有人來!
“禁地,自然沒人來!彼俭薜馈
溫禾禁不住發(fā)憷,“萬一,被赫連斷發(fā)現(xiàn)……”
思筠掃一眼沼澤地內(nèi),宛如死神蟄伏的巨顎,“下場肯定是……直接丟下去喂土龍。”
溫禾立馬掉頭,“我尿急!
櫻草色紗袖被扯住,思筠弓著眉眼道:“我的意思是,赫連斷會將我直接丟下去喂土龍,至于你,他自然不舍得!
握著對方雙肩一旋,推拉著人往沼澤地走幾步,“來都來了,哪有打退堂鼓的道理,你想想白烏那一身傷,你往日白吃他那么多火鍋,就算是回報他老人家!
思筠手中桐枝一掃,沼澤地架起一座銀桐花拱橋。
溫禾被對方牽著袖口,走上桐花橋,直停至禁閣門口。
“不對啊。白烏受了傷,你怎么比我,甚至自春還要急!睖睾碳{悶,“你之前不是說你有喜歡的姑娘么,為了心上人才甘愿留在魔陰王朝!
思筠頑皮一笑,“我就不能移情別戀啊。”
“。!”
“開玩笑。白烏是我兄弟,我所做只為情義。”
禁閣門扇兩側(cè),矗立兩尊舉刀銅人,溫禾伸手觸及門扇的一瞬,橫擋在門前的兩柄彎刀,刷得回鞘。
閣門自動敞開,兩人相繼走進(jìn)。
思筠由衷贊賞:“小水仙,我就知道你行!
溫禾倒不覺得,猜這禁閣本就未設(shè)禁制,兩個帶刀銅衛(wèi),不過嚇唬人的擺設(shè)。
書閣內(nèi)同人界書閣擺設(shè)類似,書架整齊規(guī)律,其上擱著不少泛黃陳舊的書冊羊皮卷。
只是,書閣內(nèi)溫度極低,兼之空氣沉悶壓抑。
思筠掌心騰一團(tuán)銀焰照明,眸光一一掠過眾書架,“我們要尋的是古儺密宗十二卷,其上記載古儺國神奇巫蠱玄醫(yī)之術(shù),以及可愈重傷的毒蟲毒草。我曾聽聞,有一種毒蟲,專治灼傷,配以弱水,可使重傷者數(shù)日之內(nèi)痊愈!
古儺國一詞,溫禾并不陌生。
先前她在月亮窟,忽悠赫連斷,后被逼著畫了一卷古儺國山川地貌輿圖。
溫禾掠過眾書架,仔細(xì)搜尋關(guān)于古儺國的書卷,“傳聞古儺國乃上古蠻荒小國,民眾不多,城國掩于十萬大山,神秘玄幻,外人難訪,既是上古遺留之國,定是歷經(jīng)桑海歲月,變換洗禮,已有不弱的根基,怎么說滅就被滅了!
思筠手指頓在一卷羊皮卷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自然是天上的手筆。”
“天上?天宮?你是說天界之人滅了古儺國?”溫禾頗詫異,往日聽妙自言老先生道,古儺國于三千前多年前一夜覆滅,不知緣由。
古儺國遺留下的書籍文化,亦被焚燒殆盡,最后一個自上古遺留下的城國,最終消失于天地歲月,自此上古之國,無從考究。
思筠轉(zhuǎn)過書架,面色恢復(fù)如常,“我也只是聽說!
由于書閣內(nèi)書冊眾多,兩人商榷,溫禾去二樓搜查,一樓交由思筠負(fù)責(zé)。
溫禾擎一顆夜明珠,踩上通往漫著屢屢薄霧的二樓木板,只覺寒氣比一樓更甚。
好在二樓占地稍小,書架比一樓少了數(shù)十排,尋找起來難度不大。
更為慶幸的是,二樓邊角壁墻之上,燃有火炬燭光,夜明珠倒沒了作用,溫禾收了照明珠子,打第一排開始,仔細(xì)搜看。
“古儺密宗十二卷……”溫和兀自嘟囔著,“要不你也幫我找找!
腕間花鈴毫無反應(yīng),她認(rèn)為小花祖宗偷懶,睡著了,便旋步走向下一排書架。
轉(zhuǎn)過書架一角,視線豁然,溫禾瞬間止步。
赫連斷坐至靠西窗,一截半朽桌案前,手中翻看一冊古書,肘側(cè)是綠火閃爍的一盞煤油燈。
溫禾的心臟驟然失掉一拍,但看魔頭認(rèn)真讀書的模樣,心里自欺欺人道魔頭沒看到她,也沒聽見她方才的嘟囔,于是溫禾悄摸轉(zhuǎn)身,腰身方扭了一半,西窗位置傳來一道冷音,“來書閣禁地,找什么!
溫禾緩緩回身,赫連斷依舊如先前伏案翻書的姿勢,視線附著在書冊上,壓根未抬頭瞧她一眼。
“好巧啊,君上你也在。”
既來之則安之,溫禾嬉笑走去,自來熟地坐到魔頭對面的腐木墩子上,“我是一不小心誤闖此地,哪里曉得什么禁地,君上你在看什么書呀!
修長勁瘦的指骨,翻過下一頁泛黃書冊,赫連斷這才抬首,唇角微挑,夾雜一絲鄙夷不屑,眸底是滿滿的看破不說破,“不過一本盜墓之書!
見對方直瞄向他手中書冊的封頁,赫連斷將手中書卷,砸到蒜苗頭上,“這地,你不陌生,古儺國三環(huán)絕境,上邪古墓!
第44章 上邪古墓【02】
云汲趕到天界,給門下諸弟子擦屁股。
諸弟子,自然指的是小作精禍水仙,另兩位分別是,與天兵起干戈的郁子幽及裹正。
郁子幽自宿新郡國師府留書出走,蹤跡未明。
裹正返回少室山后,已主動去戒律閣領(lǐng)罰,天界不好為芝麻點(diǎn)的小事計(jì)較不休。
然,溫禾著淫書逼出赫連斷一事,不可與之相提并論。
云汲跪至天界明蕭殿,琉璃地磚中央,對上首天帝天后陳詞道:“少室山弟子溫禾,著書辱赫連斷一事確然屬實(shí),但或許事出有因!
趕來看笑話的呂不達(dá),往旁側(cè)嗤笑道:“難不成有人逼著她不成,下屆眾仙,無人不知你一向回護(hù)門中弟子溫禾,可那株水仙已闖下彌天大禍,身為掌門師兄,若一再袒護(hù),豈不寒了眾仙門弟子的心。”
謝天瑤亦從旁加火,“仙門一向公允,若不問是非一味袒護(hù),如何立足地界掌仙之位,又如何約束規(guī)范手下弟子。”
云汲不急不緩道:“溫禾乃花界仙子,受花神之意入少室山修行。她不但乃我仙門弟子,更是花界臣民。溫禾著書將赫連斷逼出界門,許是花神授意!
“荒唐。花神何等尊貴,品行若虛谷幽蘭,豈會授意手下花靈做那種骯臟不恥之事,掌門師兄此言,豈不折辱花神!敝x天瑤全然否定。
云汲顰眉,“云汲未有折辱花神之意!
天帝見幾位地界仙主爭辯不休,輕咳一聲鎮(zhèn)了下鬧哄場面,這才威聲道:“云汲有此一說,可是花神月傾曾對你透露過什么!
云汲:“花神隕世之前,曾與我密談,魔界之禍,或可止于水仙,另我護(hù)好溫禾。我曾問詢花神可有計(jì)劃,花神只道天機(jī)不可泄露!
“這不過是你一人臆測!眳尾贿_(dá)上天告黑狀,下屆奪溫禾命燈,已徹底開罪少室仙府,現(xiàn)如今已沒必要假裝討好,干脆撕破臉道:“花神芳逝,無可對證,云汲這番言論,可謂為自己及罪水仙開脫之詞!
云汲泠然,暗瞥呂不達(dá)一眼,“敢問宗主,除掉溫禾對你有何好處!
“荒唐,一個籍籍無名的仙門小弟子是死是活,干我何事。”
“那……”云汲再問:“若我被門下弟子連累至罰,失了天界信任,對宗主有何好處!
被戳中心思的呂不達(dá),怔楞一下,轉(zhuǎn)而對著上首天帝天后叩首道:“二圣明鑒,我所作所為,皆為仙門,為天下蒼生,不敢存半點(diǎn)私心,云汲他暗有所指,混淆視聽,實(shí)非君子所為,天帝天后明察!
天帝沉思片刻,“水仙著淫書是否是花神授意,還待可查,但罪水仙打傷天將,且暗通魔頭殺我天界將士屬實(shí),那罪水仙必要擒入天界伏誅,以慰仙將亡魂!
呂不達(dá)謝天瑤迫不及待表現(xiàn),異口同聲:“我等愿領(lǐng)此命,捉拿罪水仙!
天后卻徐徐道:“不急。水仙雖打傷天將,乃是被天將所逼,誅殺天將的是赫連斷。倘若水仙果真授花神之意,另有計(jì)劃,我等豈不辜負(fù)花神一片苦心。再說,花神芳逝,定不希望見手下花靈被天界緝拿成了罪犯,本座的意思是,水仙罪名,暫且擱擱。”
旁側(cè)的天帝,眉頭暗壓,不敢直面與天后起爭執(zhí)。
呂不達(dá)謝天瑤雙雙尷尬,先前主張緝拿溫禾,滅掉溫禾命燈的是天后。
這才多久,魔頭不過給天界送了幾顆人頭,天后竟逆轉(zhuǎn)了心思。
天帝懼內(nèi),緘默不言,兩位仙主只得垂首應(yīng)是。
天門陰陽道兩側(cè),仙云鋪滾如浪似潮,云汲抬高劍鞘,攔住負(fù)手前行的兩位尊主。
“勞煩將溫禾的命燈還回!
“那罪水仙命燈滅而復(fù)燃,定有蹊蹺,恕不能還你。”呂不達(dá)肅聲冷眼道。
“溫禾乃我少室仙門弟子,既被判無罪,命燈豈有不還回來的道理。宗主若執(zhí)意不還,可是想試試我的問心劍!
云汲抬袖,指腹貼于劍柄,一向溫和的眼眉,似覆冷霜。
“你……”呂不達(dá)氣惱至極,欲拔劍,被旁側(cè)的謝天瑤攔住,女仙主繼而對著云汲眉開眼笑道:“掌門師兄說的對,溫禾畢竟是少室仙府中人,并非縹緲宗弟子,命燈還回去就是!
呂不達(dá)一臉便秘色,瞪向?qū)Ψ,“命燈不是在你那么!?br />
方才大殿之上,謝天瑤同他站一條戰(zhàn)線,見勢頭不利,轉(zhuǎn)而偏向云汲,這墻頭草果真隨風(fēng)勢輕賤。
謝天瑤羞得滿面潮紅,自袖口內(nèi)甩出一盞櫻草色命燈,遞予云汲,“方才得罪了,望掌門師兄莫要計(jì)較,我等皆為天下蒼生為仙門福祉操心,并非有意針對掌門師兄同小水仙。”
云汲接過命燈,無甚情緒的聲音道:“冠冕堂皇之話不必說了,但若爾等再敢打溫禾命燈的主意,我可行使代理地界仙長之權(quán),先斬后奏了!
兩位仙主敢怒不敢言,只得望著紺青色衣衫,轉(zhuǎn)瞬沒入天門入口,眨眼間消失。
呂不達(dá)謝天瑤走出天門之際,被兩位守門將,抬矛攔截,“有人舉報,爾等身上私自藏匿天宮之物,隨我們?nèi)グ靛妓焉,方可下屆!?br />
呂不達(dá)臉紅脖子粗吼道:“豈有此理,我雖為地界宗門之主,不至于偷拿你們天宮的東西,是不是云汲誣陷我們,容我將他捉來當(dāng)面對質(zhì)。”
長矛移至對方心口,仙將怒道:“放肆,誣陷之罪,于天宮乃大罪,舉報之人再蠢也不會蠢到于天宮之上隨意撒謊誣構(gòu)他人,二位若不肯配合我等,休怪我等強(qiáng)制執(zhí)法!
呂不達(dá)方才在云汲那受了不少氣,又連著被墻頭草燎了幾把火,現(xiàn)下被天門一小卒指著心口怒叱要挾,一時未忍住,當(dāng)即拋出仙劍,將天將手中長矛折斷。
蜂擁而來一隊(duì)白胄天兵,速速包圍兩位,呂不達(dá)這才作罷。
暗寮內(nèi),兩位仙主被層層扒光,隨身寶器亦全數(shù)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