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禾不得不承認(rèn),魔頭學(xué)生于繪畫方面,相當(dāng)有天賦。
每一筆線條,勾勒完美,讓她找不出毛病。
一個時辰不到,魔頭筆下,人物雛形已出幾分神韻。
溫禾為自己有教授方面的天分而自豪時,魔頭學(xué)生嫌棄她這個老師教得慢。
溫禾一手端著筆,站直身,另一手揉揉發(fā)酸的老腰,不滿道:“是我教你,還是你教我,現(xiàn)下我是你老師,你得聽我的!
“聽你的,怕是三個月也學(xué)不會!焙者B斷說著,手指微掃,先前被溫禾扒拉至桌角的《赫連氏秘史》重新移回桌案中央。
赫連斷修長有力的手指,翻到第一頁插畫圖,指著上頭一位面上似痛似享受,半臥短榻的美人,“從這副圖作起……”
啪嗒一聲,溫禾驚得仍了筆,“從這副圖做起,做,做,做什么?”
赫連斷瞧著對方一身警惕,仿似要被流氓強(qiáng)~暴的表情,他咔嚓捏斷手中紫毫筆,咬著牙根道:“是作畫的作!
第20章 菩提簡【10】
……誤會誤會。
會錯意的溫禾,老臉又一紅,強(qiáng)裝淡定拾起筆,“誰讓你話說不完整的,真是,讓人誤會是不好的!
周身溫度驟降,溫禾不由得縮了下肩膀,打個冷顫。
瞥見魔頭面色不善,眸底藏兩簇悶火,她趕忙重新鋪開一張宣紙,筆尖重新蘸墨,迅速勾勒美人輪廓,“其實這個美人相對起來,比較簡單,整張臉的表情,全集中于眼眸間,掌握眼眸的神韻,便事半功倍!
見人開始正經(jīng)授課,赫連斷收起外滲的寒意,重新從筆架上擇了支兼豪筆,依著蒜苗的引導(dǎo),描募起來。
魔頭筆下的美人,無論五官還是神韻,竟有六七分像。
溫禾再一次驚嘆魔頭的才華時,魔頭再次嫌棄她教的太慢。
溫禾站直,攤手表示無語。
自己才華有限,亦是第一次當(dāng)老師,實在不知該如何再最快的時間教會學(xué)生掌握畫之精華技巧。
赫連斷這個學(xué)生,亦頗有當(dāng)老師的天分,反過來教授蒜苗老師,如何教課。
赫連斷熟稔地翻至第二幅插畫圖頁,單指敲敲桌案,提示溫禾繼續(xù)授課。
“你依著圖,重新募一幅!
溫禾依著魔頭指示,重新描募一遍,赫連斷在旁認(rèn)真觀察她的落筆技巧,線條間的起承轉(zhuǎn)合,顏料的層次渲染,以及神韻間的微妙把握。
赫連斷鋪開宣紙,重募一遍,溫禾看得連連點頭,唯有眼睛的神韻,掌握的稍稍欠些火候。
溫禾受好學(xué)生感染,已充分帶入老師這個角色,見人用筆稍重,立馬握上對方的手,手把手指點,“這里,瞳眸這里要輕一些,手腕轉(zhuǎn)動要靈活柔和,這樣才能畫出女子動情時,溫柔似水的一面。”
經(jīng)過溫禾手把手的指導(dǎo),美人眉目間的神韻,果然溫柔生動幾分。
赫連斷翻至第三幅插畫圖,命令:“從這副圖開始,你握著本君的手畫!
溫禾方要說沒問題,但見畫面十分香艷,乃是一對雙生美人,與赫連短纏綿不休的場景。
她商量的口氣說:“想要畫美人,不必非得拿我的畫當(dāng)模本,我看你們王朝內(nèi)的建筑花卉頗有異域美學(xué)風(fēng)格,王朝內(nèi)的子民,定受教了丹青美學(xué)課,王朝之內(nèi)應(yīng)該藏有不少可借用臨摹的書卷圖冊,美人圖自然不在話下。不如取一些……”
“畫皮畫骨,難畫神韻。而美人重在神韻。本君瞧你畫的春~宮圖,神韻多姿,仿似天成,乃最適宜教授美人圖之模版,勿需再尋它畫!
溫禾:“……”竟有點無力反駁。
才華再次得到肯定的溫禾,撐起老臉皮,頗有教育崇高使命感地握上魔頭握筆的手,“那么,我們開始吧!
溫禾這次畫得認(rèn)真,赫連斷亦學(xué)得認(rèn)真。
本來是溫禾握著赫連斷的手,描募作畫,但赫連斷手掌過于大,溫禾手掌過分纖小,于是反過來,讓赫連斷握上她的手。
由她描募,讓赫連斷從中感受落筆輕重走向及技巧。
兩手相握,隨著指骨手腕的轉(zhuǎn)動,筆尖游移,宣紙上漸呈一幅幅婀娜多姿之圖。
用筆復(fù)雜時,溫禾會轉(zhuǎn)動著手腕,出聲提醒哪里落筆該重,哪里用筆需輕,赫連斷配合溫禾手上走勢,揣摩著力道。
有時,溫禾會提醒一聲:“你輕點,抓疼我了!
赫連斷便放松力道。
溫禾偷偷笑一下,這樣認(rèn)真乖巧的魔頭真是難得。
桌上攤著的《赫連氏秘史》,書頁越往后翻,用筆越是大膽香艷,再加上魔頭掌中傳來的溫?zé)岣,鼻息間屬于男子特有的雄渾氣息,以及對方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溫禾心底漸漸騰起一股羞赧別扭之感。
掌下的小手,倏地停筆,赫連斷沉聲道:“又怎么了!
溫禾緩緩扭頭,魔頭放大的俊臉,近在毫寸間。
這并非兩人第一次靠得如此近,但卻是第一次,以如此平和的態(tài)度靠這般近。
溫禾才發(fā)現(xiàn),魔頭的肌膚竟細(xì)膩無暇,面色并非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家公子般白皙,是介于古銅與白皙之間的顏色,但看起來十分溫潤,竟尋不到一絲毛孔及瑕疵。
眸色幽暗深邃,是染著神秘的黧黑色,睫毛纖長密濃,鼻梁如精雕細(xì)鑿般高挺,唇色微艷,棱角分明。許是魔頭正處于虛心學(xué)習(xí)狀態(tài),面上少了平日的跋扈冷冽,多了份認(rèn)真凝澹,這般情境的魔頭,竟生出一股令人著魔的魅力。
“你打算盯本君的臉看多久?”赫連斷驀地開口。
溫禾回過神,心虛地扭回頭,頗慌急地繼續(xù)描募畫作,“你坐著,我站在,這個姿勢太累了!
赫連斷不吭聲。
溫禾也不再奢望有個位子坐一下,提筆蘸墨的當(dāng)口,用手鑿了鑿側(cè)腰,繼續(xù)彎腰撅屁股干活。
兩幅美人圖畫下來,溫禾有點撐不住,腰酸腿疼胳膊麻。
赫連斷倒始終如一的認(rèn)真,瞧著蒜苗扭腰抖腿,換筆間甩胳膊,明顯作畫的效率越來越慢。
他不滿的口音道:“不想受罰,便認(rèn)真些。”
溫禾正畫到美人下頜弧度,方克服生理疲憊,找回感覺漸入佳境,聽魔頭這嫌棄中帶著威脅的一句,當(dāng)即醞出一團(tuán)心火,猛地扭頭,方要開懟,喉嚨里的音節(jié)卻卡死,整個人呆滯住。
她未料到,這猛一回頭,唇瓣恰好擦過魔頭的臉頰。
輕輕一掃,停在對方鼻翼前。
赫連斷亦沒料到,對方回頭如此迅猛,未來得及避開。
兩人皆懵了一瞬,時間似乎靜止。
風(fēng)拂窗欞,掀得桌案上的宣紙窸窣作響,空中彌著幾氛水仙香。
稍頃,赫連斷回過神,肩身后縮半寸,輕巧離開那個吻。
溫禾慌亂站直身,此次純粹意外,急驟的心跳讓體溫高升,鼻息間空氣稀薄,四周熱壓令人窒息,突然間有遁地的沖動。行動快于大腦,拔腿便要跑。
方邁半步,被一只大掌扯住臂腕。
赫連斷稍用力,將對方身子板正。
他垂首湊近對方的臉,逼得溫禾身子不停往后退,直到后腰抵上桌沿,退無可退。
赫連斷雙手摁在桌案兩側(cè),將溫禾禁錮于臂彎與桌案圈出的狹小空間內(nèi),瞧著對方臉上紅暈漣漪般散開,眉眼間慌亂之色愈發(fā)濃郁,他越是壓低頭顱,眸底掛上玩味,唇角勾著得意譏諷,湊近對方耳廓,低沉的嗓音調(diào)笑道:“昨晚借酒裝瘋爬床,現(xiàn)如今趁機(jī)獻(xiàn)吻,蒜苗,你也太過心急。”
持續(xù)的曖昧,讓溫禾大腦一片空白,微翕著唇,卻說不出什么。
赫連斷輕輕一笑,“你如此迫不及待,接下來,本君是否該做點什么,算是還你拜師之禮!
第21章 菩提簡【11】
耳邊傳來的呼吸,越發(fā)熾熱,赫連斷的唇瓣,幾乎要貼上溫禾的耳廓。
酥麻感自耳根蔓延至四肢百骸,這唯有筆下香艷情節(jié)才會出現(xiàn)的感覺,讓溫禾徹底清醒過來。
她猛地推開赫連斷,惱恨中參著難為情,“魔頭,你這是做什么。”
赫連斷直起身,玩弄的笑意漸變諷刺,盯著眼前蒜苗漲紅的臉,“欲迎還拒,欲擒故縱的把戲倒是演得不錯!
“昨晚,昨晚……”溫禾握緊拳頭,眼底憋得通紅,“我確實喝多了酒,不記得發(fā)生什么,但我覺得……我自控力很好……應(yīng)該不會主動爬上你的床。所以,你身為一方君王,一字千金,不要亂講話!
赫連斷復(fù)移步桌案前,漫不經(jīng)心翻著書頁,“不是你主動爬本君的床,難道是本君抱你上去的!
以魔頭的性格,以及對她的態(tài)度來看,這是絕不可能的。
不將她一腳踢飛,便是天大恩賜了。
一瞬間,溫禾竟啞口無言。
“愣著做什么,滾回來繼續(xù)!
溫禾瞧著魔頭已重新坐回螣蛇椅,并親自將軟毫筆尖吸飽了墨汁。
冷漠的模樣,好像方才的曖昧插曲從未發(fā)生過。
溫禾深呼一口氣,漸漸松開拳頭,以最快的速度調(diào)整心跳,徐徐靠近桌案。
畫筆重新攥回手中,赫連斷的手掌,包裹上溫禾小手的一瞬,溫禾暗瞥對方一眼。
但見魔頭臉上似掛著冰霜,毫無戲耍之意,溫禾的心這才真的平靜下來。
與此同時,赫連斷亦不動聲色瞥蒜苗一眼,瞧見蒜苗眼底的紅,褪去大半。
方才,蒜苗握著粉拳,眸底猩紅,似是要哭了。
便是蒜苗眸底的那一抹紅,落在他眼里,竟成了一抹頗沉重的灰。
那色灰,又似落在他肩頭,壓得他的身,有點沉。
如此無趣。
赫連斷轉(zhuǎn)念一想,自打蒜苗被他從少室山擄來,幾番戲耍刁難,她或瘋或鬧或叫或抵抗,更或者示弱討好,但從未見她哭過。
掌下的小手稍移,蒜苗已重新描募作畫。
此次,話少了許多。
三頁美人描募下來,溫禾額角滲出細(xì)細(xì)汗珠。右臂麻得幾乎要失去知覺,腰更是酸爽的不行。
墨碟內(nèi)的顏料已用盡,溫禾端著墨錠,重新研墨的當(dāng)口,瞥見窗外落霞氤了長天,濃墨淡彩千重云,煞是好看。
不知不覺,竟當(dāng)了魔頭一整日的丹青老師。
飯沒吃上一口,水也沒喝上一滴,還備受學(xué)生嫌棄,戲弄,調(diào)笑,簡直是世上最悲催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