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甘又如何,也只能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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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赫連斷幽幽轉(zhuǎn)醒。昨晚,果真睡了個好覺。
可一睜眼,瞧見榻邊的《赫連氏秘史》,又開始鬧心。
半敞著單薄革色外袍,赫連斷赤足走至窗邊。
外頭天光微亮,他豢養(yǎng)的嗜血蝠,盤旋于窗邊,定時定點(diǎn)等著主人喂食。
帶著血筋的碎肉灑至窗下,群蝠爭食。
倏然,一股微不可察的仙澤之氣蕩過,赫連斷抬眼望向界門方位。
有仙門之人妄圖暗闖魔陰界門,愚不可及。
往日亦有仙門之人偷偷進(jìn)入魔陰王朝,但沒一個活著走出去的。
有個頗擅長隱藏內(nèi)息的仙人,于王朝游蕩暗查多日,后死在群魔手里,又被他下令剁碎了,喂給蝙蝠吃。
赫連斷又開始捏碎肉,投喂嗜血蝠,這等小事容不到他出面。
驀地,他想到或許此次來闖的仙門之人,同蒜苗有關(guān)。
想到這,赫連斷放掉堆著血肉的食盤,前去會敵。
可見此次妄圖潛入魔陰王朝之人,靈力高深,他停到界門之前,對方已快速逃離。
只界門方丈處,躺著幾支斷裂的誅仙箭。其中一支箭頭,掛著血跡。
赫連斷食指微動,染血的誅仙箭橫躺于掌心,上面確實(shí)有殘存的仙澤之氣。
他五指一蜷,誅仙箭化作灰飛,同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氣澤十分熟稔,他沒猜錯的話,少室山的那個大師兄來過。
界門前的強(qiáng)大魔氣,逼得宿醉的白烏,囫圇穿衣趕往現(xiàn)場,瞧見自家君上衣裳也沒穿好,白烏如釋重負(fù)。
赫連斷露著半面蜜色胸肌,眉心不悅:“月亮窟的那個淫~蟲,凍死沒?”
白烏憋著酒嗝,“聽說未有。”
“你放了幾尾火蛇,夠不夠毒她個半死不活!
提到火蛇,白烏悲從中來,昨個他又一個人涮著火鍋灌了自個兒十壇“忘川醉”,他調(diào)整情緒,翁著嗓音回:“君上,屬下唯有三尾火蛇,全放了進(jìn)去!
“現(xiàn)下那蒜苗如何。”赫連斷漫不經(jīng)心一問,漫不經(jīng)心往前走。眉梢眼角掩著幸災(zāi)樂禍的小期待。
“過得非常不錯,拌桑耳,烤蘑菇,燒小鳥,煮蛇羹!卑诪趼柪槪拔夷侨不鹕,團(tuán)滅,被小水仙煮了蛇羹!
赫連斷怔住,眼見著不高興了,不可思議問:“就憑那株廢柴蒜苗,怎能對付得了火蛇。”
白烏猜測:“應(yīng)該有高人暗中助她!
赫連斷一甩袖子,直奔月亮窟方位。
白烏的酒嗝打出來,惶惶然追上去,虛虛弱弱提意見:“君上,您要不要穿件衣裳再去見人!
“蠢貨,那淫~蟲配本君穿衣裳去見么!
白烏點(diǎn)頭哈腰,“對,不穿去見最好!
暴走的赫連斷停下,冷眸如箭,射至白烏身上。
白烏機(jī)敏地幻出一雙潘縭紋戰(zhàn)靴,“屬下的意思是,衣裳可以穿不規(guī)整,但鞋子最好穿上,那個地界,地涼!
“滾!
白烏捧著戰(zhàn)靴,諾諾說是,方要滾下去,發(fā)現(xiàn)靴子不見了,朝前一望,已穿在赫連斷腳上。
一眨眼的功夫,赫連斷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遠(yuǎn)。
白烏原地為三尾火蛇默哀半炷香,又開始祈禱,保佑偶像小水仙平安吉祥。
同時,又擔(dān)心他家君王不要被水仙整得太狼狽。
第9章 緣起【09】
赫連斷趕至月亮窟時,正是星月落,金烏升。
窟洞前的石階上,寒晶褪卻,只邊角暗苔,掛一層薄霜。
外頭的太陽,烘著暖意,然洞穴內(nèi)長年積聚的陰寒之氣,將暖陽灑進(jìn)的溫度全數(shù)隔殺。只踏入窟洞口,哪怕有靈力護(hù)身之人,亦會感到鉆心的涼意。
掠過囚于壁龕籠內(nèi),低低哀求的女囚,每向洞穴深處走,赫連斷越是感覺涼氣侵體。
五感六識越是明顯,說明他離蒜苗越近。
窟內(nèi)斷崖之上,倒懸著的甘了了,正無聊地啃著小水仙給她捎過來的鴿子腿,倏覺魔氣蕩來,腦袋咔嚓一抬,覷見一閃而過的那道身影有些熟稔。
甘了了有點(diǎn)不敢相信那便是赫連斷本尊。
自打被關(guān)進(jìn)月亮窟,可從未見過赫連斷來探監(jiān),她簡直受寵若驚。
瘋狂甩了幾把發(fā)絲,猛地停住,她興奮個屁呀,赫連斷又不是來看她的。
想到在內(nèi)洞里的小水仙,還有她的新墻頭小萌太,甘了了尖啞著嗓子叫喚起來,給里頭的人通風(fēng)報(bào)信。
“君上來了啊,君上你既來了,怎么也不看我一眼呢,看我一眼吧,一眼就好!
可惜,赫連斷行動快過甘了了的聲速,他闖過內(nèi)洞的一道月亮門,瞧見溫禾正駕著個三角樹叉烤魚。
纖纖素手從近旁的石槽里,抓了把花椒面細(xì)致灑著,遺憾而期待的語調(diào),同正給野鳥拔毛的小男孩吐槽:“怎么見不到火蛇了呢,燒鳥烤魚不如蛇羹美味,你說火蛇還會不會來!
先前洞內(nèi)嘶嘶相繼爬進(jìn)三條冒火星子的赤蛇,花鈴一眼認(rèn)出有毒;二來,了了前輩精通解毒之道,恰好曉得祛除火蛇之毒的法子;三來,小九九養(yǎng)著一尾靈雀,日常往洞內(nèi)銜一些簡單食材,或坑騙一些小鳥進(jìn)洞獻(xiàn)身,又或是從山地處尋些時料。
大蒜花椒生姜胡荽八角桂皮一樣不缺。
當(dāng)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diǎn),溫禾她很會煮蛇羹。
于是,三尾劇毒火蛇成了香噴噴的肉羹。
赫連斷氣得牙癢癢;鹕咭喑鲎云呱,極難捕捉,十足珍貴,整個王朝不超過五條,小蒜苗她一口氣吃了三條,還不滿足。
溫禾未聽到小九九回應(yīng)她,于是給焦黃的魚翻個面,繼續(xù)灑花椒沫,“明個讓綠雀銜兩捆綠葉菜來,我煮蔬菜湯可香了!
小九九仍未出聲,溫禾的視線終于打烤魚上轉(zhuǎn)移,“咱倆不是忘年之交了么,你怎么又不理……赫赫赫……呵呵呵……你怎么來了!
赫連斷高大暗影,向火堆旁移來,一張口,牙齒被暗洞內(nèi)的幽火照得森森白,“過得滿舒服的嘛,有肉吃,還想喝蔬菜湯!
赫連斷已停至火堆旁,舔上戰(zhàn)靴的薪火,倏地熄滅,本沉浸在美食中的溫禾,有點(diǎn)反應(yīng)不過來。
魔頭就是魔頭,不走尋常路。
探監(jiān)就探監(jiān)吧,此處囚的可都是犯了淫罪的女犯,他偏不好好穿衣裳。
這行頭,這胸肌,這露的點(diǎn),難不成是給女囚們的福利。
溫禾盯著對方結(jié)實(shí)胸肌上的火蓮刺青,說:“葷素搭配才有營養(yǎng),要不,你試試做點(diǎn)善事,給送兩捆蔬菜過來!
赫連斷俯身,長臂一伸,指腕探過熊熊燃燒的火苗,狠狠掐住溫禾的臉頰,“想要蔬菜,簡單,你本身就是株蒜苗,可搗碎了煮菜湯喝!
去你大爺?shù),又說我是蒜苗,臉頰也被捏得好痛!
溫禾拿串著烤魚的木叉子,直接往赫連斷身上刺去。
當(dāng)初在少室山,初見魔頭,她幻出匕首往魔頭身上戳,都不管事,更何況眼下是根普通木枝。
眼看著三叉枝被對方的胸肌折斷,只光禿禿的木棍頂,插著一條焦黃的胖頭魚。
溫禾的臉仍被赫連斷狠掐著,她握著烤魚的手,捶打掐著她臉的那截胳膊,木枝上的胖頭魚被甩脫了,直接甩至赫連斷肩頭。
烤魚算不得暗器,赫連斷亦沒防備烤魚,更想不到烤魚會落到他身上。
他垂眸盯著肩頭被烤魚印下的污漬,倏覺場景是何等的熟悉。
轉(zhuǎn)瞬又想起那日蒜苗往他身上吐的那副畫……赫連斷不由得拿舌尖舔舐一下牙尖。
他還沒張口,對面的溫禾先一步叫嚷開:“你還我烤魚!
赫連斷忍無可忍,一掌欺過去,扼住溫禾的脖頸,輕輕巧巧拎起來,身形一恍,將人直抵至洞壁上,“吃,你還吃得下!
溫禾雙腳凌空踢騰,雙手掐拽著赫連斷的臂腕,艱難道:“我……我為什么要吃不下,吃飯犯你們王朝的法啊!
赫連斷指骨施力,咬牙道:“見你吃得下,本君便來氣!
可見赫連斷是真來氣,數(shù)日不見,臆想中的蒜苗不但未曾狼狽中毒,且在獄中過得悠閑愜意,不知打哪來的食材,竟還有佐料,真是越想越氣,不由得指骨發(fā)了力,牙縫里擠出三個字,“讓你吃!
溫禾干咳兩聲后,喉嚨里再發(fā)不出聲音,感覺脖頸越發(fā)窒息時,余光瞥見一團(tuán)火氣襲向扼著她的那只臂腕。
那絕非普通之火,紅芯藍(lán)焰,她甚至聽到火舌舔肉的刺啦一聲,赫連斷松了手,溫禾順勢滑至地上。
溫禾捂著脖子趕緊喘了兩口氣,方抬眼,便見魔頭已欺負(fù)上拿火球擲他的小九九。
小九九身量小,被赫連斷大手匝住脖頸,身形和力量的懸殊,讓旁觀者覺得只要赫連斷稍一用力,小九九的腦袋便掉了。
好在赫連斷并未打算擰下小九九的腦袋,只腕骨用力一甩,小九九被甩至一丈遠(yuǎn)的洞壁上,赫連斷一晃身,截住下墜的小九九,拎起領(lǐng)口,又是一甩,猛力將人甩脫至堅(jiān)石地上。
顯然魔頭還不打算放過小九九,高大暗影一步步欺近倒地吐了口血的小男孩。
一旁給自個兒順氣的溫禾,簡直要?dú)庹。魔頭殘忍她曉得,掐她甩他揍她,她認(rèn),誰讓她先招惹了他。
小九九好歹是個孩子,這都下得去手,但她看不下去了,趕在赫連斷施暴之前,溫禾飛撲上去,擋在小九九身前,“要揍揍我,不許傷他!
赫連斷微怔了下,溫禾趁機(jī)握上小九九的肩膀,一臉關(guān)切,“疼不疼,哪里疼,有沒有事!
小九九蹙眉,堅(jiān)強(qiáng)地?fù)u搖頭,反而握住她的袖子,爬起來后,重心不穩(wěn)地走至溫禾前面,揩著唇角的血跡,不急不緩對赫連斷道:“我猜你并不想讓她死,既然如此,多少也要忍耐一下。萬一她死了,于你不利。”
赫連斷冷笑一聲:“你這個小東西倒也頑強(qiáng),竟還沒死。先擔(dān)心你的小命能否保住,再去管閑事。”
小九九還未回復(fù),又被溫禾攏至身后,“不要跟魔頭說話,晦氣,讓我來。”
溫禾回過身,對上赫連斷淬著寒冰一般的眸底,一副談判的架勢道:“我知你對我的血有興趣,你可知道,你為何偏覺得我的血液異常香甜,要不要同我做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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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烏心里沒底,擔(dān)心這個又操心那個,前腳掌方踏進(jìn)白白苑的大門,后腳跟來不及著地,腳尖一旋,摘了門下銀勾上的鳥籠,火速趕往“歸息殿”小后院,去找自春。
自春身為自春刀刀靈,本有專屬宅邸,但距離赫連斷的寢殿稍遠(yuǎn),為著第一時間服務(wù)于主人的意識,他請奏赫連斷,將他安排至君王寢室的后院。
自春打赫連斷寢宮后院,另砌三間黑巖石屋,為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