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兩人蹲在地上哥倆好地竊竊私語。
小姑娘拍拍胖子的師兄的肩膀,老氣橫秋:“我辦事,你放心!”
胖子雙手托腮,連連點頭,他師父小時候原來是這樣的!好可愛啊啊。
……
在胖子的打掩護之下,小姑娘偷偷摸摸從小樓的窗戶爬出去,她偷偷往花園望了望,乳娘回去了,阿碧姐姐在涼亭等著,不過都看不見她。
小寶得意一笑,她七手八腳從欄桿跳下去,直奔圍墻邊的一棵樹,嗖嗖嗖爬上去,又取下掛在樹梢的一根麻繩,麻繩一頭有繩套掛在樹杈,她像孫猴子一樣蕩了下去,噠噠噠邁開小短腿,撒丫子直奔巷頭。
巷頭是座精巧的三進宅子,七年前被人高價買下了,住著一個矜貴冷傲氣勢攝人俊美男子。他獨身居住深居簡出,本來這是這一位無論如何也應是存在感極其強烈的的人物,但不是為什么,街坊街里見到宅子時驚嘆,但走過之后,卻不知不覺會淡化記憶不再想起,直到下一次路過,又驚嘆淡黃,如此往復。
當然,所謂凌厲攝人只是街坊的印象,小寶并不覺得如此,這個漂亮叔叔人可好著吶!
小姑娘一溜煙翻墻跑過來,剛跑到青石板長巷盡頭,兩扇黑漆門扉就從里打開了,她的小手被牽進一只修長白皙的大手里,紫衣青年微微笑著,溫柔看著她:“來啦?今天不是有功課嗎!
小姑娘笑嘻嘻,跟著他跳進門檻:“我可厲害啦,一個上午就做好功課了!等晚上我再修煉,……”
巴拉巴拉,自吹自擂,不過不管她怎么吹牛,紫衣青年微笑點頭,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盛滿了星星。
兩人邊走邊說,小寶眼睛一亮,她攀上桌子拿了一塊白晶晶的糕點,“啊嗚”啃著:“其實我也不大喜歡吃,我吃飽午飯了!……”
紫衣青年在笑,煞有介事點頭:“是我喜歡吃,哎,是前天那個綠的好吃還是今兒這個白的?”
小寶連忙說:“綠的綠的!”
一邊說,點心渣滓噴出來,紫衣青年笑彎了眼睛,他取出絲帕蹲下來,給她細心揩干凈了,然后牽著她的小手進了書房。
書房很大,有一面墻這么多的書籍和玉簡,小寶第一次看見這些掛在架子上的白玉簡的時候,挨個兒用小指頭都戳了一遍,好奇問:“遲叔叔遲叔叔,你也是仙人嗎?”
當時他笑而不語,說:“你猜?”
小寶用指頭點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大聲說:“你肯定是!”
不是仙人不可能這么漂亮的!
后面一句她也說了,并且是很大聲說的,理直氣壯,說出自己的推斷。
他被她逗得笑噴,真是的!再來一遍還是那么喜歡好看的男子。
不過仔細想想,還別說,這還該死地有道理,修士引靈氣淬體,五官會在自身的基礎上臻至最完美的,所以一般情況下,修真者都是不丑的。
當然,修煉特殊功法的除外。
胖子也除外!
她真聰明。
……
偌大的書房除了書架以外,南邊檻窗下還擺放了一大一小兩個書桌。
紫衣男子牽著她的小手來到小桌邊,小姑娘非常熟練地一蹬椅子底部的橫欄,一骨碌爬上去坐好。
這個大太師椅她只看她爹用過,她喜歡得很,一坐上去就特別神氣地左顧右盼。
紫衣男子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滄瀾啟蒙》下來,打開夾書簽的一頁,把大書連同早已研磨好的筆墨紙張都攤開放在她的面前。
他教,她學,一大一小其實認識很早的,自從翻錯墻誤入巷頭宅子以后,小寶就和這個漂亮叔叔交上了朋友。
漂亮叔叔原來想讓她叫哥哥的,但小寶想了想,年齡對不上,堅持叫叔叔,紫衣男子無奈只能由得她了。
兩人圍著書桌相對而坐,一個教,一個學,從年前起紫衣男子就教她學古篆體了,很多功訣和古典籍都是篆體的,修真者都得學。
遲風照顧小寶體貼入微,寵溺比之孫氏夫婦不遑多讓,但也僅此而已,在小寶恢復記憶和長大之前,他不會做其他動作的。
她出生的時候,他就抱過她了,看著她一點點成長,呼嘯來去,慢慢長大。
原來遲風和千紅他們有考慮過,等她測出靈根后就帶她回澗魔界的,反正凡人界基本測出靈根的孩子都是這樣的。
但看她如小老虎一般快樂自在,承歡膝下,受盡父母疼愛。
遲風最后又改了主意。
反正他有的是極品靈石,聚靈陣不會缺的。
他們決定在邑陽城陪伴她一起長大,從前陸霜雪格外自豪自己丐幫弟子經(jīng)歷,但他們還是更愿意她有一個無憂無慮的快樂童年。
遲風一手撐腮,微笑看著粉妝玉砌小姑娘的側顏,她不小心弄了自己一手墨水,偷偷往桌子底下擦了兩把,烏溜溜的眼睛左看右看,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她嘿嘿笑著,遲風故意把臉一板,敲她的腦袋,道:“你干什么呢?我這桌子很貴的喔!
小姑娘小手往自己臉上拍了拍,一塊塊墨跡,她豪氣萬丈:“我以后能賺很多靈石,到時候保管賠你十張!”
“真的嗎?”
“嗯!”
“可我這桌子估摸得值幾萬個靈石呢!
“……”
小寶驚了:“這么貴嗎?!”
小姑娘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拜師學藝,已經(jīng)對靈石價值有一點概念了,她驚呆,趕緊改口說:“不不,我還是擦擦吧,一點點墨跡,一擦就掉了!”
她撒嬌:“遲叔叔遲叔叔,我沒有靈石,你不會讓我賠吧?”
“咱們可是好朋友呢!”
清脆童聲可憐兮兮,小姑娘趕緊噠噠噠跑出去,接了一盆水抽出帕子濕水擰了,噠噠噠跑回來,鉆進桌子底下擦擦擦。
她擦擦擦,好像有點印子擦不掉!她內心淚流滿面,忙活了好一會兒,灰頭土臉鉆出來,特別乖巧握著小手站好,用期待可愛的眼神瞅著她的“好朋友”遲叔叔。
遲風一直微笑瞅著她忙活,她真的可愛極了。
原來啊,她小時候是這么可愛的。
他故作沉思了一會兒:“好吧,算了吧,誰讓我們是朋友呢!”
小姑娘大喜,撲上來給他一個啾啾,就像和她爹一樣,豎起大拇指:“遲叔叔你太好了!我明天給你帶點心吧!”
清脆稚嫩的嗓音可愛極了,遲風把軟乎乎的小身子抱起來,“好啊!
他輕輕把臉貼在她的鬢角上,微微帶著笑影,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下午陽光燦爛,蜻蜓和黃鶯在庭院飛過,留下一串婉轉的鳴唱。
他抱著小姑娘,站在檐下。
曾經(jīng)遲風很焦急,恨不得她立時就恢復記憶。
只時日遷移,他漸漸不急了。
他想陪著她一起慢慢長大,看著她從一個可愛淘氣的小搗蛋,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這必定是他畢生最美好的回憶。
所去經(jīng)年,歲月流淌,她如繁花燦爛般的人生,必定灑滿笑聲。
“遲叔叔,你喜歡吃什么樣的呀?綠豆糕?”
“嗯,都行!
“遲叔叔遲叔叔庡?,你上次說的故事還沒說完呢!掉進虛空縫隙后小風和小雪怎么樣了?”
“他倆啊,都好著呢,還砸死了一只老鼠,……”
午后斜陽,映在廊下,長長的影子,溫柔的男聲華麗低沉,細細講述著曾經(jīng)的故事。
他們的時光,還有很長。
重修,歷練,歷劫,飛升,一直攜手走下去。
……
又一個十年。
小寶十六歲的時候。
夜闌風雨,帶著潮意的涼風從半開的窗扉吹進來,吹得紗帳紛飛拂動。
守夜的丫鬟連忙從外間起身,進來把窗子關上。
她剛拴上窗格,回身一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小姐掀被坐起來了。
“小姐,可是涼了,我給您加床薄毯,……”
“不,不用了!
明麗秀美的少女穿著碧色的寢衣,她半靠在床圍上,托腮,微笑不知想些什么,阿碧舉著燈火撩起紗帳,她沖阿碧露齒一笑。
阿碧下意識也笑了一下,不過她一愣,總感覺,小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少女翻身往床上一躺,拉被子蓋回身上,“阿碧阿碧,你快回去睡吧,去吧去吧!
阿碧噠噠的腳步聲出去之后,少女忍不住跳下床,赤腳站在窗邊,她推開窗,嘩啦啦的雨,她往巷頭方向望過去,唇角翹起。
一夜大雨,地面濕漉漉。
少女沿著青石板長巷走到盡頭,像之前一樣徑直推開門溜進去,紫衣青年正在廚下,認真地一片片切著肉片。
這些年,他還學會了做菜了。
做好了菜,兩人高高興興一起吃,一盞小燈,就像一個溫馨的小家。
雖然女主人還太小了點兒。
明明陸霜雪之前十幾年的記憶都沒忘,從小到大的肌肉記憶也有了,可就在她推門一剎那,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沖他一笑,一聲“遲叔叔”都未曾出口。
遲風手里的刀卻“哐當”一聲掉下地了。
他不可置信:“阿陸?”
她瞪大圓滾滾的大眼睛,“咦,你怎么認出來的?”
下一刻,她投入一個極緊極緊的熾熱的懷抱!
雖然他不急,雖然那是他畢生最美好的回憶,但當她真的想起一切那一刻,他熱淚盈眶!
你回來了。
不負等待。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