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一搞風(fēng)塵女人文學(xué)。本番外與劇情無關(guān),可以理解成平行時空。穆舟X菅原柳)
這兒是小好萊塢有名的紅燈區(qū)。階梯上沒喝干凈的易拉罐被踢翻,酸澀的麥芽酒液順著巷子流淌,像大地上蜿蜒的河。地面浸濕,風(fēng)俗店招牌的光在倒影中搖晃,來往的人把倒影踩得支離破碎,留下凌亂的腳印,過不了多久,這些液體就會自然風(fēng)干,留下淺得看不見的色素沉淀。
天快亮了,吃快餐的嫖客大多散去,下鐘的小姐往往趁此機會從后門出來抽根煙,透透氣,又或是繼續(xù)招攬本就不多的客人。
菅原柳披上外套,從樓上下來,點燃一支女士煙,夾在指尖深吸,接著揚起下巴,把煙霧從肺里順出。紅唇有熟透石榴般的色澤,不久前她補過妝。
煙灰飄落到胸口,她抬手輕輕拭去,隨后把只剩一小截的煙蒂丟到地上。她看到有個女人踉踉蹌蹌地朝自己走來,似醉酒。
來人絕對不是這個區(qū)的住戶,她的領(lǐng)口雖然被扯亂,但衣著仍然光鮮。鼻梁和顴骨掛著酡紅,卻不像路邊隨處可見的醉漢。又或者說,她的氣質(zhì)壓根不像困苦纏身的人。
我要過夜,給我找個地方睡覺。菅原柳聽到她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我要睡覺!彼终f了一次,她努力把眼睛抬起,目光卻是渙散的。
“跟我來,我這兒有好地方!陛言锨埃鲎∷难。來了便是客,這生意沒有不做的道理。那人一和她接觸,身子就立馬軟下去,沒有骨頭似的,往她身上貼。
每個嫖客都會揩油,菅原柳面不改色,將身體貼得更緊,這個距離下她的香水氣味會幽幽地擠走客人身邊所有帶著理智的空氣。
包夜是另外的價,做完她的生意后,菅原柳可以一覺睡到夜幕再次降臨。
穆舟從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醒來,紅色的紗簾垂下,遮住窗戶透進來僅有的一點兒光,逼仄空間整個變成暗紅色,她抬手想揉眼睛,但頭像腦漿被敲碎一樣痛。
看著紅色的簾子,還有床頭擺的那些假陽具,以及地上散落的情趣內(nèi)衣,她無比清楚自己現(xiàn)在在哪兒。但她不記得昨天的事,偶爾有些片段在腦中閃回,自己應(yīng)該醉到?jīng)]力氣做愛。
“睡得好么?”菅原柳聽到動靜,出現(xiàn)在門后。穆舟轉(zhuǎn)頭看她,發(fā)覺女人長得不賴,看來她即便醉了,挑食的毛病也還在。只是這個環(huán)境……未免太差了些。她想不通自己怎么走到這來。
問候僅僅代表催鐘,沒有任何關(guān)切意義。她昨天什么都沒做,但錢得照樣付。
穆舟扶著后腦勺,去風(fēng)俗店的前臺支付,她把指紋摁在機器感應(yīng)區(qū)后,屏幕上卻顯示沒有任何可用賬戶。穆舟嘴一歪,怒火中燒,她的狠心老爹已經(jīng)停掉了她所有的賬戶,包括姐姐給自己開的,偷偷塞零花錢那個。
穆舟十八歲,叛逆期結(jié)束得太遲,母親和姐姐對她無比嬌縱,父親卻截然相反。她早就對父親有很深成見。
嗑藥,賭博,招妓……她的老底一樣一樣被父親揭開,如同行刑時宣判她犯下的罪。他居高臨下的樣子,穆舟忍不了一點。
說得好像你沒做過一樣。她撂下話,沖出公司。
臨到付錢時,穆舟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什么都沒剩。通訊器早被她丟到十萬八千里外,誰也別想找到她,昨天上一場玩的太過火,項鏈戒指手表……身上值錢的東西通通被摸走。
她杵在那兒,老鴇用異樣的眼神打量她好半天。
慢著,她還有個東西……穆舟把老鴇拉到一邊,將手中東西交給她。“這是上品,能抵個好價錢,你仔細看!
那是最近流通于仙人掌市的迷幻藥,儲存在一種5毫升容量的小玻璃瓶內(nèi),十分暢銷,到泛濫的程度。
接過瓶子,聞了味道,看到瓶子里泛出的微光,是高級貨的證明后,老鴇才放她走。“下次可別抵賬,本店不認!
這場逃跑游戲才剛剛開始,她就已經(jīng)馬失前蹄。一無所有,無處可去。她本可以在酒肉朋友那兒賴上一陣,但這樣過不了幾天,爹就會派公司的人來,把她綁回去。
蹲在巷子里的她其實和流浪漢無異。街燈亮起,是俗氣的粉紅色,人流量變大,象征天色馬上要暗下去。
菅原柳跟了出來,站到穆舟旁邊。
“離家出走了?”她語氣不冷不熱,常年接觸各式各樣的人,她的觀察力相當敏銳,穆舟在她眼里不過是個迷失的孩子。
穆舟不語,拇指掐了下食指指腹,點點頭。
“如果沒地方去,可以睡我那兒!陛言c了根煙,眼神沒落在穆舟身上,她在看過路的人。
穆舟不理解,一個陌生的妓女,為何要有這些突如其來的善意。
“我不會把你賣進來,放心。”菅原柳掩著嘴笑。
她跟著菅原柳來到住處,原來就在風(fēng)俗店的地下室。她的房間比接客的那間還要小,一進來,穆舟就聞到地下室常年堆積的潮濕味道,混雜一股不是很耐聞的香水味,和海水泡爛蘋果般的渾濁沉悶空氣。桌上堆滿化妝品,她沒有衣柜,衣服都掛在一個一字型衣架上,大多是深色系。
床緊貼著墻擺放,側(cè)邊的墻上開了個牢房似的小窗,透著街道的光。這里隔音極差,穆舟能聽到外面巷子里起了爭執(zhí),潑婦罵街的聲音。
隔壁還有好幾個類似的房間,住的都是在這工作的妓女,她們畫了濃妝,從房里出來,噴各種劣質(zhì)香水,悶人的氣味在地下室久久散不掉?吹侥轮,她們也不說話,只多看一眼。老鴇已經(jīng)在一樓催著她們到街上攬客。
很快菅原柳也出去了,她還有工作。
第一夜十分難熬,狹小的硬板床不能為穆舟營造一個甜美夢境,甚至不能讓她入睡,F(xiàn)在迷幻藥也交了出去,她失去消遣。聽到外頭人吸嗨了發(fā)出的滿足嘆息聲,她感到腹中有螞蟻在爬。
接客的聲音穿透地板,細碎地傳進她耳朵,穆舟忽然有個疑問,無意義又荒誕,如果性是妓女的工作,那她們會享受做愛嗎?
她們的喘息聲往往顯得投入,為了取悅客人,剛開始,穆舟分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聽得久了,她發(fā)現(xiàn)這些呻吟,竟沒有哪次是真的,這是后話。
她索性睜眼看著天花板,霉斑從墻角蔓延,生出一朵朵灰綠,發(fā)黑的花。一直到菅原柳下鐘,她才起身。
菅原柳的妝容不像剛畫完那般精致,眼線已經(jīng)暈開。濃密的睫毛掩飾不住她眼睛里的一點疲憊,她沒有太多表情,放了份食物在堆化妝品的桌上,她的房間就這一張桌子。
“在這兒很難睡著吧。你應(yīng)該還沒吃東西,來吃點,趁熱。”她語氣平淡如水,看了眼呆坐于床的穆舟,隨后脫了外套,掛在門后,不等穆舟說感謝的話,她就拿起卸妝水和浴巾,到走廊里卸妝。
整個地下室只有一間衛(wèi)生間供女人們使用,常常要等。洗手臺就在走廊盡頭,廁所則是幾塊隔板隔出來的,還要作浴室用。
的確穆舟整天沒吃東西,她披了外套,坐到那張吱呀晃動的椅子上,打開食盒,水蒸汽撲到她臉上。那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速食拉面,口感一言難盡,卻足夠果腹,撫慰心靈。穆舟沒吃過這么差的東西,但這碗面讓她的逃跑大計又延長了一天。
先前她沒想到,這次出逃,會這么狼狽。起碼資金充足,要睡也是睡在高級會所妓女堆里,醉生夢死,嗑藥磕到腳跟發(fā)軟。
她的目的僅僅是想同父親抗爭,無論以什么方式。即使這樣的抗爭毫無意義。
菅原柳躺下后,這張床更擁擠。穆舟睡在里面,面對著墻上撕掉一半的舊貼紙,同她背貼背!爸x謝!蹦轮勰f了句,但菅原柳已經(jīng)睡著了。她躺下來不過才一分鐘。
天快亮了,迷糊中穆舟依然望著那些霉菌群,她做的夢里斷斷續(xù)續(xù)地有天花板上的霉菌,近在眼前,陳腐的味道悶得她透不過氣。
和妓女們一樣,她的生活日夜顛倒。穆舟和菅原柳相處的機會不多,只在下鐘時交流幾句,而菅原柳貼心地為她備了食物和牙刷。
隔壁房間總傳來咳嗽聲,是個花名叫桃樂絲的妓女,從其他妓女的談話中得知,她患了肺癌,正要攢錢去黑診所換個仿生肺,所以沒日沒夜地接客。
穆舟因閑得發(fā)慌,替桃樂絲接了杯熱水,正好被菅原柳撞見,凌晨休息時,菅原柳告訴她,不要和隔壁的桃樂絲接觸,卻并未告知她緣由。
第三天,菅原柳躺下的時候,問穆舟叫什么名字。她們?nèi)匀槐迟N著背,窗外依舊很吵。
“源……”穆舟停頓了兩秒才回答,“你呢?”
菅原柳又睡著了。
穆舟知道她不是冷漠,而是沒有閑心再去想其他的,休息時間對她來說過于寶貴。
后來穆舟已經(jīng)能在此起彼伏的叫床聲中分辨出哪個是菅原柳的,和她平時說話的聲音有好大區(qū)別。不過也難怪她會成為這家風(fēng)俗店的頭牌,她演得最像,最能取悅嫖客。
穆舟無聊的時候,也會站在店門口,觀察來往的客人。出逃一趟,她感悟倒不少,起碼這些景象,在她的世界里沒機會見到。
客人里有結(jié)伴來的,兇神惡煞的黑幫成員,也有看起來病殃殃的背著老婆偷吃的附近居民,還有想吃霸王餐最后被打一頓趕出來的,還有些人來得頻繁,混成了臉熟的。
每次看到那些肥頭大耳的,她都替菅原柳捏一把汗。
又是一個喧鬧聲褪去的凌晨,菅原柳洗完澡回到房里,穆舟問她:“我能抽一根你的煙么?”菅原柳抿嘴一笑,從外套里拿出煙盒給穆舟,自此每天穆舟醒來時,都能看到床頭有一包拆過的女士煙。
菅原柳坐在鏡子前,比平時搗鼓得更久,穆舟湊近才發(fā)現(xiàn),她鎖骨上留下一個紅痕。是昨夜最后一個客人留下的,喝了點馬尿就開始發(fā)癲,抱著菅原柳死命啃咬。
這可不興被別的客人看見,所以菅原柳打了厚厚一層遮瑕,但無濟于事。穆舟見狀,說,她去找個創(chuàng)口貼。
菅原柳叫住她,從桌子下面的抽屜里拿了些零錢出來,遞給穆舟,告訴她巷口有販賣機。穆舟啞然失笑,這場面好像一個問母親要零花錢的孩子。
回來后她小心地撕開貼紙,替菅原柳貼上,雖然能蓋住吻痕,但她貼得歪歪扭扭。菅原柳也不在意,簡單梳了幾下頭發(fā),便上鐘了。
睡眠質(zhì)量不佳時,穆舟會做光怪陸離的夢。她夢到天花板上開始滲水,霉菌群變成躍動的水母,她能聞到蘋果泡在海水里,腐爛的味道。狹窄的房間變得寬廣,像海洋,妓女們赤身裸體,身上安了各種廉價義體,從她面前游過,以美人魚姿態(tài)。
這時,她絕不會想到,自己后來會對菅原柳產(chǎn)生一種朦朧的愛意。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