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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三分野 > 達(dá)摩末羅 第381節(jié)
  “……《神典》還說了,達(dá)摩末羅是神選之地,天堂、地獄和人間在此重合,凡人永遠(yuǎn)不知道納菲力姆神此刻身處哪個時空。身為凡人只有獲得納菲力姆神的眷顧,才能破開這層屏障,看到世界的‘真實’!

  “神選之地……她到底是怎么把你們洗腦洗成這樣的?”王藺“呵”了一聲。

  聽到王藺對納菲力姆神的形容,老者連脖子上的刀都不在乎了,睜大了渾濁的眼睛:“大人!納菲力姆神不可褻瀆啊,我們的神典里記載了,整個世界都是依托納菲力姆神的力量而存在,一旦納菲力姆神隕落,那么世界就會隨之崩潰,她必須得到命定之人的愛慕,并讓命定之人為她痛不欲生,才能拯救世界……”

  “她為什么非要得到命定之人的愛慕?”

  “因為唯有愛能讓強者自愿獻(xiàn)祭!

  自愿獻(xiàn)祭么?

  原來他只是她離開的踏腳石,是注定為她犧牲的燃料廢渣。

  王藺慢條斯理地收起手中的刀,懶洋洋靠坐在車廂上,艷麗的眉目邊染著一顆鮮紅的痣,像一滴將落未落的淚。

  但他的神情卻一片肅殺,冷漠的眼底譏誚和嘲諷一并蔓延上來。

  這樣無情的神明打造出的骯臟的世界,還存在干什么,毀滅吧。

  轟!

  隱隱的轟鳴聲中,李妮妮倏然睜眼。

  棱鏡一般的回字形大廳,幾十面落地窗迷宮一樣圍著中間的高臺,800米高的摩天大樓上,月色靜謐地流淌進(jìn)來。

  熟悉的場景再一次出現(xiàn)——穿著白色衣服的尸體,屠宰場的雞鴨一般堆疊在墻角,眼神空洞地望著天空。四周一片斷壁殘垣。

  一切都與上一次一模一樣。

  她又回到了墜機進(jìn)入北印度洋那一刻,和大小姐王藺死的那一刻,她在潛意識中進(jìn)入的摩天大樓。

  唯一的區(qū)別在于,這一次李妮妮不會再把那些尸體身上的白色袍子認(rèn)成是病號服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以后,李妮妮已經(jīng)能一眼辨別出,那些尸體身上穿的都是納菲力姆神殿祭司的袍子,只是由于年代不同,稍作了改變而已。

  這么多祭司為什么會死在這里?

  他們經(jīng)歷了什么,屠殺?

  高臺的質(zhì)地介于大理石與玉石之間,泛出一種薄冷透明的光澤。李妮妮撐著手肘從掙扎著想從回字形高臺上下來,一柄扇子點在了她的額頭。

  李妮妮抬眼對上一雙剔透清冷的眼眸。

  墨發(fā)披散,長睫如翼。

  李妮妮慢慢說:“是你!

  來人彎了彎嫣紅的唇:“你認(rèn)識我?”

  “你在我夢里出現(xiàn)過!崩钅菽菡f:“你才是真正的達(dá)瑪太子。”

  “從來沒有假的達(dá)瑪太子!

  扇骨從李妮妮的眉心,一路下滑到她的鼻尖,在她的唇珠上停頓了兩秒,又到她的下頜:“能讓你看見的,都是真的我!

  “王藺是你?”

  “是我。”

  “那只貓呢?”

  “三位一體!

  “我明白了!崩钅菽菡f:“你就像一套裝載在不同手機上的app程序,偶爾還能換個皮膚,還挺高級!

  達(dá)瑪太子微涼的墨色長發(fā)鋪散蜿蜒在高臺上,單手撐在她身側(cè),微微一笑,純黑色的瀲滟眼眸彎如新月。

  “你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所有事經(jīng)你之口講述,都這么無趣。”

  李妮妮看著他的眼,被他那一瞬間的風(fēng)情晃了神,甚至都沒注意到他在說什么。

  反應(yīng)過來后,心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張臉精致得太不真實了,真的是人類能擁有的嗎?

  果然還是npc被數(shù)據(jù)設(shè)定的五官吧?

  真正的武太郎曾經(jīng)和她提過hbo拍的電視劇《西部世界》。

  在《西部世界》這個游戲里,每次出現(xiàn)npc紊亂崩潰,游戲工作人員就會暫停游戲進(jìn)來維修。

  但等維修完以后,游戲也只會從斷開的時間線重啟。

  中間游戲暫停的這段時間,npc是感覺不到的。

  最近她總是在想,如果游戲中的人物有自己的意識,那么通關(guān)之后,理論上這個游戲世界就被靜止了,因為沒有劇情能推動它往下走了。

  那游戲人物是會跟著一起靜止,還是被永遠(yuǎn)地關(guān)在游戲中?

  又或者,它們會失去記憶,被清空一切數(shù)據(jù),跟隨著游戲的每一次重啟而重啟?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她重啟的時間節(jié)點,應(yīng)該就是她在飛機上睜開眼睛的那一刻。

  那么問題來了。

  她失憶,究竟是她為了躲避達(dá)瑪太子窺心術(shù)自己弄出來的……

  還是說,在她不知道時候,她已經(jīng)被無數(shù)次重啟?

  不遠(yuǎn)處窗外隱隱現(xiàn)出火光,風(fēng)灌入敞開的天窗,白色的窗簾向外起伏。

  李妮妮慢慢眨了眨眼,剛想說什么,窗外又傳來一聲猛烈的“轟。 

  火星像黑夜里流動的紅色巖漿,在半空中迸射開來,巨大的佛像矗立在火光中,半邊天空火光染紅。

  達(dá)瑪太子彎起唇,牽著她的手,朝窗邊走去。

  就在李妮妮直起身體的一瞬,什么東西從她的袖口滑落下來,被她不動聲色地用指尖撈住。

  東西大約小指蓋大,上面有四條細(xì)小金屬,仔細(xì)摸還能摸到“電信公司”的logo紋路。

  這是一張sim卡。

  這是什么時候到她手上的?

  李妮妮摩挲著指尖上的卡片,總覺得這張sim卡有千鈞重。

  如果這張卡是真的,那就是她手上第六張sim卡。

  距離集齊武太郎所暗示的七張sim卡,就只剩下一張的距離了。

  察覺到她的停頓,達(dá)瑪太子回過頭來。

  還好她身上穿的也是紅色的喜服,衣袖很長,李妮妮手臂自然下垂,指尖掩在衣袖下,不動聲色地問:“外面在炸什么?”

  達(dá)瑪太子:“這不是爆-炸!

  李妮妮:“?”

  達(dá)瑪太子:“這是我們婚禮的鼓樂。”

  李妮妮:“……”這個打趣一點都不好笑。

  幾百米高的摩天大樓上,風(fēng)猛烈地灌入,四面薄紗窗簾高高揚起。李妮妮扶著窗戶扶手向下看,火海像蜿蜒的巨蛇順著街道蔓延,樓房墻壁被燒得焦黑,每一扇窗戶都破碎支離,街道上滿是血跡,斷裂的肢體掛在倒塌的樹木上。

  夕陽鋪蓋下來,整個城市都沉在洶涌的火光中,螻蟻一樣細(xì)小的人,背上燃著焰火,在街道上狂奔,四肢痛苦地掙扎。路燈有幾柱斷裂彎折,下面壓著孩童細(xì)薄的骨骼,

  說是阿鼻地獄也不為過。

  “這到底是哪?”

  “達(dá)摩末羅!

  “我前腳還在達(dá)摩末羅,達(dá)摩末羅根本不是這樣!

  “它的確不是這樣,是你讓它變成這樣!

  達(dá)瑪太子輕抬長眉,似笑非笑道:“看到那邊的尸體了嗎?他們也是為你而死。你屠殺了自己的信徒,只因為你想要自由,你一個個地殺死你的摯愛,也只因為你想要自由……你自由的代價可真昂貴啊!

  “你到底在說什么?”李妮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堆尸體:“我,殺了他們?”

  “還沒意識到嗎?”

  達(dá)瑪太子唇邊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墨色長發(fā)在風(fēng)里翻飛。

  “你一直尋找的納菲力姆神,就是你自己!

  李妮妮被眼角余光中一抹鮮紅的色彩刺痛,才意識到達(dá)瑪太子今天穿的依然是那身緋紅的喜服——對,就是她把他從棺材里帶出來的時候,他身上的那身。

  他對這套衣服可真執(zhí)著啊。李妮妮想。

  “讓達(dá)摩末羅陷入火海的是你,讓達(dá)瑪島成為空城的是你,將這塊大陸圈養(yǎng)成殖民地的人是你……不止如此,上一次你逃婚的時候,屠殺了自己所有的部下,他們信任你、崇拜你,但是你卻利用了他們,他們的尸體至今靜止在達(dá)摩末羅!

  達(dá)瑪太子彎起眼眸:“你在達(dá)瑪島上看見過那些被困住的人的吧?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因為他們的過去、未來已經(jīng)消失,他們的一生,只剩下了1962年!

  “與一般的時間喪失者不同,他們的時間沒有被掠奪殆盡,看似仁慈,實際遭受的對待卻更為殘忍。時間喪失者會因為大腦失去了對‘時間’的度量而失去自我意識,而達(dá)瑪島上的居民,卻只能被迫清醒地、復(fù)一日地重復(fù)同樣的歲月,一百年,一千年,永無盡頭地輪回下去,!

  他走到她面前,長長的衣擺臨水照花一般拖在身后。

  “你掠奪了他們的時間,掠奪了他們的人生,你將他們困在猶如井底的一段時空中,哪怕自我意識已瀕臨崩潰,寧愿一死也想逃離這樣的人生,可他們卻再也沒有機會。”

  “你總覺得我殘忍無道,但實際上,造成一切悲劇的罪魁禍?zhǔn)讖膩硎悄悖髻っ鄱。?br />
  李妮妮:“等一下!

  達(dá)瑪太子:“怎么?終于意識到自己身為神明的失格了嗎?”

  李妮妮:“神明到底是誰這事兒先放到一邊,我們先討論一下科學(xué),你剛才說的那句,‘大腦失去了對時間的度量而失去自我意識’是什么意思?”

  達(dá)瑪太子:“思維和語言都需要前后語序,當(dāng)時間概念在他們腦海中消失的時候,那么思維也就不復(fù)存在。”

  李妮妮:“所以時間并沒有消失,只是他們的大腦壞了?”

  達(dá)瑪太子:“不是他們大腦壞了,是時間在他們身上消失了!

  李妮妮:“時間不是還在那嗎,你怎么證明它消失了?”

  達(dá)瑪太子:“……”

  李妮妮:“而且你那個三位一體又是個什么原理?你把自己切片了嗎?像《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那樣?”

  達(dá)瑪太子:“……”

  李妮妮:“還有為什么我能讓達(dá)瑪島的人停留在1962?原理是和黑洞差不多嗎?落向黑洞的物質(zhì)由于時間變慢會永遠(yuǎn)無法越過視界,正如達(dá)瑪島居民永遠(yuǎn)無法越過1962?廣義相對論場方程史瓦西解,對宇宙視界面之外的觀測者而言,宇宙就是一個質(zhì)量巨大的黑洞,你我也身處黑洞之中?”

  “……”達(dá)瑪太子深吸一口氣,俯身將李妮妮亂掉的頭發(fā)梳理到耳后:“你是十萬個為什么嗎?你一定要在今天和我討論這個?”

  李妮妮眼底露出些微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