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陳書望直起身動彈,倪辛月已經(jīng)放了條長繩子下去。一端系在游艇的扶欄上,一端讓江綺杉系到摩托艇的把手上。
樓進憑則不知按了哪處的按鈕,游艇側(cè)邊延展出個踏板平面來。
江綺杉三兩下踩上踏板,翻到護欄內(nèi)。
她把凍得冰涼的手直往倪辛月外套帽子后面塞,邊叫邊跺腳道:“暖暖,暖暖!
即便隔著幾件厚衣服,倪辛月還是被她手溫凍得嘶嘶喊冷:“自己進去用熱水洗個手去!
“不要嘛!苯_杉黏糊地挨著倪辛月貼貼。
一大一小的兩座船艇晃動,影子被夕陽拉得無限長,金色的水波蕩漾,直到太陽徹底沒入地平線下。
元夢、孫眠心端著晚飯出來,喬思羽把門艙處的燈泡調(diào)整了下位置,按下開關(guān),柔軟的光線頓時傾瀉開來。
坐在甲板上的大家伙接到開飯信號,拍拍屁股站起身,迎著飯桌走來,只一秒,原本悠閑愜意的心情就被某種難以言喻所取代。
“這土豆……哦薯片泥,那這——小餅干拼盤?還有這個是……炭烤牛柳?”
陳書望看得滿頭問號:“咱今天是有誰得罪秋述嗎?怎么感覺他像在報復(fù)?”
雖然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吃的都是速食零食,但只要有條件,秋述總會準備得精致些,以至于大家經(jīng)常通過視覺的滿足而忽視口感的單一性。
但現(xiàn)在,毫無之前的五星級水準。
元夢咳嗽兩聲:“這頓是我和小喬做的!
“啊?”
平日里幾個男生相互調(diào)侃口無遮攔慣了,一聽是女隊友下的廚,頓時找補起來。
“大道至簡!”
“返璞歸真!”
其中數(shù)樓進憑最為賣力:“很棒了,我第一次下廚房差點把我家燒了,米飯煮成鍋貼,煲湯煲到鍋穿孔,后來我爸媽就給我配了幾個家政,不讓我再做飯!
時宇拍拍他肩膀:“兄弟,炫富就不必了。”
樓進憑嗚嗚:“我炫富了嗎,對不起……”
時宇:“哎,其實也不是你的錯,是我太敏感了。我只是嫉妒你。畢竟這種事要是發(fā)生在我家,我爸媽只會讓我把鍋吃了。”
“那什么,”柳明梵作為場上最具浪漫藝術(shù)細胞的人士,回憶起小時候看過的《還珠格格》,胡謅起來,“其實拼盤做得還是挺有詩意的,黃餅干、綠餅干、白餅干,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一句詩啊——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是吧?大家鼓掌!”
“啪啪啪啪啪”幾道響亮的掌聲。
元夢、喬思羽:“……”
孫眠心倒是安安靜靜地嘗了一下牛柳。牛柳是游艇冰箱里翻出來的即食品,稍微加熱一下就行,怎么看都不容易出錯。要是這樣都會出錯,那它作為即食的意義又在哪呢?
在這樣的心理狀態(tài)下,孫眠心嚼了很久很久,最后一個吞咽后,平靜道:“不錯!
江綺杉還是有點不敢吃,沒忍住視線往船艙內(nèi)瞟:“秋述人呢,怎么沒給你們做個藝術(shù)總監(jiān)把控一下啥的?”
喬思羽努努下巴,從她的角度能看到秋述側(cè)躺在沙發(fā)上的半邊身子:“暈船,命已經(jīng)沒半條了,今天這頓大家就隨便湊活吃點吧!
“……”
男生們已經(jīng)開始同情了。秋述這下在他們心里的形象又脆弱了幾分,又是暈血又是暈船的,這末日結(jié)束了,得帶他加練一下啊。
倪辛月號召大家坐下:“行了,珍惜糧食,都吃吧!
為了給兩位小姐妹撐撐場子,倪辛月拿起筷子,夾起塊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牛柳往嘴里塞。
她咀嚼的面部動作只停頓一瞬,看向?qū)O眠心,聲音都有點走調(diào):“不錯?”
孫眠心違心地點點頭。
“不錯!
倪辛月面不改色,直接吞咽后,把餐盤移到男生們面前:“看你們最近都瘦了,是不是掉肌肉了,來,多補點蛋白質(zhì)!
“這……”
柳明梵靈機一動道:“我給秋述端一點進去!人再怎么暈船難受,怎么可以不吃飯呢!”
說著往碗里夾了兩筷子,就開遁了。
陳書望對著餐盤沉默對覷兩秒,果斷往左推了推,對紀甚靈道:“快吃,倪辛月讓你補補!
紀甚靈:“……”
他拿起筷子,在挑大塊和小塊之間選擇賣面子地挑了大塊。邊上齊齊響起一片男生們的抽氣聲,似乎都在敬他是個勇士。
喬思羽:“……反應(yīng)能別這么夸張嗎?”
元夢:“有點傷自尊了哈!
“吃吃吃,我們吃!
樓進憑、陳書望、時宇打鬧著就往其他人碗里塞,最后還真一個人都沒落下。
倪辛月看著好笑。
偏偏頭,也往倪藝橋餐碟里也夾了點:“別呆著了,小朋友的營養(yǎng)發(fā)育要跟上,一起吃!
倪藝橋:“……”
但迫于家長威嚴,倪藝橋吃完頭一回說出了兩個字:“嘔嘔!
一頓飯結(jié)束,男生們負責(zé)收拾碗筷。
陳書望試探著開口:“要不明天——”
紀甚靈瞥他一眼,已經(jīng)猜出了這廝肚子里裝的什么:“明天早飯我做!
房間已經(jīng)劃分好了。女生們占去面積較大的主臥,男生們則是客臥、客廳自行分配。
兩個小衛(wèi)生間也男女劃分開來。
第一個沖進去洗漱的自然是樓進憑。他富二代人設(shè)崩了一天,說什么也要好好收拾自己,給大家看一眼嶄新耀眼的自己。
然而整艘船沒人期待看他來個華麗大轉(zhuǎn)身,各自收拾晚上過夜的床褥,以至樓進憑從衛(wèi)生間出來時,大家第一眼都被嚇了一跳,以為船上多出個陌生人。
樓進憑原本油到打結(jié)的頭發(fā)清洗過了,三七分地吹開,露出五官,胡子也刮干凈了,很是清爽,挺有幾分奶油小生的勁頭。就是眼皮底下還泛著青灰色,看上去顯得幾分虛。
“怎么樣?”
樓進憑咧嘴一笑,還真有幾分風(fēng)流公子哥的意思。他轉(zhuǎn)了一圈,主動讓大家看看;顒娱g,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傳來。
——只不過所有人都不吃他這套。
倪辛月招手:“轉(zhuǎn)圈干什么,過來討論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樓進憑表情一下子down下去,不過還是灰溜溜地過去了。
即便是到了海上,還是要有輪流守夜的人。
倪辛月和李立舟正分配著,余光瞥見了倒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的秋述。
“顯然……他可以排除了!
雖然其他人晃蕩久了也都出現(xiàn)了點不適的癥狀,但基本沒有秋述這么嚴重的反應(yīng)。
為了讓他休息好,樓進憑已經(jīng)在他沙發(fā)旁邊放了個專屬垃圾桶,方便他吐完睡,睡完吐——可以說是相當實用貼心了。
倪辛月、紀甚靈對此也表示沒辦法,畢竟他們準備的醫(yī)療包里都不包含暈船藥。
一群人里,狀態(tài)最好的就數(shù)陳書望和時宇了。
游艇沒啟動的時候陀螺儀沒有開,隨波浪的起伏會有些明顯,但是他倆挺能從中找樂子。時不時從小二層翻下來,又跳上去。
于是第一晚的守夜任務(wù)就交給了他倆。想在甲板上活動還是想在飛橋區(qū)活動都隨他們。
秋述則保持原樣躺在客廳,一動不動,倒是做起了主臥和客臥的戰(zhàn)斗力為零的守門人。
夜深,女生們洗漱完三三兩兩地躺進床褥里。
船上有海水過濾器,不需要擔(dān)心缺水的問題。而從樓進憑家搬來的食物加上游艇里原先備著的,足夠大家挨過好長一段時間。
一切似乎都安定下來了。
至少他們騰出了足夠長的時間用來做未來的打算準備。
從天窗往外看去,星空閃爍,似乎預(yù)示著明天也會是個好天。
女生們聊起了倪藝橋。
元夢:“今天橋橋好像一次性說了兩個字!彪m然可能是食物的刺激,但總歸是說出來了。
江綺杉轉(zhuǎn)過來對著倪辛月,床頭的小燈映得她眼底亮晶晶:“我說真的,月月,你叔叔到底什么身份啊。橋?qū)氝@么厲害,是不是跟他有關(guān)系?”
倪辛月頓了頓:“他在的研究所我去過一回,人很多……他職位不高,連自己的辦公室都沒有?雌饋硪膊幌袷请娨晞±锬欠N研發(fā)了什么東西就決定世界生死的人物啊!
難不成看上去默默無聞的叔叔才是攪動世界風(fēng)云的大人物?
不行,這也太扯了。
喬思羽大膽猜測:“但橋橋體質(zhì)真的很特殊,咱們這一路過來,沒碰到第二個。是不是你叔叔從實驗室偷偷拿回家什么東西,不小心被橋橋吸收了!
“不能吧……”
倪辛月看睡得小呼嚕一下一下的倪藝橋,有點想把孩子搖醒,問問孩子在家的時候都做了點什么。
但這個問題再怎么去追溯,現(xiàn)在的她們也得不到答案。
葉鑭揮來一只手,壓在姐妹們的身上:“不管了,反正她現(xiàn)在還能蹦蹦跳跳的不就行了。”
客房里,男生也有些睡不下去,閑談著。
柳明梵:“我現(xiàn)在才反思了一下,學(xué)音樂有點虧了。你們說我要是學(xué)個醫(yī)學(xué)或者生物,是不是對世界就有大貢獻了,名留青史……”
“都活到現(xiàn)在了,反思這個干什么。”紀甚靈的聲音不咸不淡的。
柳明梵:“大災(zāi)大難出大英雄嘛,我這不也是想給人類做點貢獻!
紀甚靈:“我們活著就是貢獻了!倍嗷钜粋人就意味著世界上少一個喪尸。
李立舟倒是挺贊同這話,他沖柳明梵笑笑:“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雖然咱們沒學(xué)那么對口的專業(yè),但肯定有一大批專業(yè)人士在前仆后繼地想辦法!
“咱們這種小人物,在這場危機大浪掀來時,能跟著起起伏伏,活下來就已經(jīng)很棒了。但他們是要窮極心血找辦法阻止一場海嘯。要你,你能承受得了這場壓力嗎!
李立舟聲音確實適合做廣播,平平靜靜的,但很有質(zhì)感,一番話說下來,像電視里講述自然廣袤神秘的紀錄片背景音。
樓進憑也靜靜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