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姚述。
愛情也好,親情也好……
不,是愛情。
她愛姚述。
水族館那天曖昧的鼻息流淌在她脊椎前,姚簡神魂震顫,哪怕是姚簡小兒科似的初戀也從未讓她有過那天的顫栗,男女之分的性別意識啟蒙洶涌而至。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大病一場,不然她不會對姚述感到心動。
數(shù)十年泥沙俱下的生活刀削斧鑿出姚簡現(xiàn)下,比之青春時光更為成熟的面容,她以為自己已成熟到接受社會要求她胸懷坦蕩的規(guī)訓,這數(shù)十年里暗藏玄機,密密麻麻地將姚述的影子縫入她回憶里最隱秘的角落。
關于姚述,她始終逞強好勝地否定他的重要性,她想,什么都無所謂,姚簡篤定她早晚會遺忘他,像她高中時無往不勝、沒心沒肺。
也許她會參加他的婚禮,祝福他未來平安健康,也許等到他們老得不能再老,她也會在他彌留之際看一看他。
百年以后身與名俱滅,到了那時候姚述于她只是兩個字,一個名字,她肯定會忘了他。忘了他曾經(jīng)如何跨越城市阻隔孤身找她、如何擁抱著她說他有多愛她。
她不表達,不挽留,她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姚簡是個不善于供認的人。
面對姚述時所有洶涌襲來的情愫和情欲被她翻手埋在心的最底端,靜等百年后按時枯萎。
可她做不到。
如果不愛他,她虛生浪死。
眼淚打濕姚述的鼻尖,他嗅著海水似咸的氣息,伸出手來將她的后腦按在自己肩頭。姚簡單臂攬住他的脖頸,如同他是她身體里拆出的一條肋骨,要重新與她血脈相融。
肉穴酥麻地收縮著,花核挺翹地在她指甲研磨下流出可作潤滑的愛液。
在姚簡的公寓里,她枕著李繼紅交給她的,姚述那只按鍵失了靈的手機。型號古舊宛若文物,她灰溜溜地把它藏在枕下,如同枕著一柄殺人見血的淑女劍,枕頭下生硬的觸感奇跡般治好了她的失眠。
天光明亮的時候她不敢看,在夜晚陰森的月影里她躺在床上會摸索到枕頭下方,開機鍵年久失修地需要長按才能開屏。有好幾次她看到那張他們之間流傳下的唯一合照,會莫名其妙地流眼淚。
愛一個最不應該愛的人大抵如此,坦誠就成了一種無恥行徑。越靠近越消極,越相愛越絕望。
但她還是愛他。她從沒有供認過,哪怕在心底她也抗拒自己的本能,表現(xiàn)出克己奉禮的禁欲。
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或許另有高處比天高,她愛他同樣深,姚簡認罪伏法,悉聽尊便。
她凝注著姚述,他的眸子里蘊著大滴大滴的淚珠,淚如泉涌又哭又笑。
姚述撕裂的唇角還泛著藥水淡淡的暖色,藥水味渡到姚簡眉心。他蜻蜓點水地親吻著按他指示自慰的姚簡,眼睛亮晶晶的,濕淋淋的,他吸吸鼻子問她:“我是要死了么?是不是剛才體檢結果特別糟,我得了癌癥還是白血?”
姚簡咬他一下,叫他烏鴉嘴別說話。
她覺得自己的臺詞也很老土,但她又哭又笑的,別人看了準以為她瘋了。一個瘋子當然會和社會脫節(jié),她會說一些老土的話也是自然而然。
她覺得自己最瘋的想法就是愛他,但情不知所起,她沒愛過別人,姚簡不知該如何言語。
姚述的胳膊攬著她,精光爍爍的眼眸中氤氳密布,他說我知道。這些年來她把若即若離表演的天衣無縫,但他就是知道,姚簡沒有她表現(xiàn)得那么決絕,他在她耳邊呢喃:“不要我一睜開眼睛,你又走了好不好?”
她無聲地向他胸膛里擠了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