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之時,饑腸轆轆的三人才打道回府。
鄉(xiāng)村的小徑本應(yīng)美好而靜謐,然而有了那些味道,叫人根本無心欣賞風(fēng)景,只想落荒而逃。
在和那群農(nóng)民們打過交道之后,魏染也明白了為什么他們對臭氣熟視無睹。
大概是因?yàn)樗麄兊纳砩媳旧砭秃艹簟?br />
魏染當(dāng)時旁敲側(cè)擊了幾句,才知道他們幾年也不一定洗一次澡。耶夢加得在旁邊聽著差點(diǎn)又吐了,還好他忍功強(qiáng)大,硬生生又忍了回去。
耶夢加得步履如飛地回到了來時的馬車旁邊,繞到馬車的另一邊開始旁若無人地拼命干嘔起來,仿佛要將今天看到的和吸到的臟東西全部吐出來。
魏染又震驚又好笑,她實(shí)在沒想過向來清冷不染凡塵的耶夢加得竟然也會露出干嘔這么接地氣的一面。
高冷程度瞬間立減百分百。
上了馬車后,耶夢加得的臉上還泛著慘白,和魏染的臉有得一拼。見到目光停在他身上一眨也不眨的魏染和拉斐爾,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為自己解釋:“主君有所不知,臣有潔癖!
與其說他有潔癖,不如說龍都有潔癖。
龍喜歡漂亮干凈亮閃閃的東西,相對的,自然就比常人更厭惡臟東西。今天村莊一行,實(shí)在開了他幾萬年的眼界,可以登頂他萬年來最惡心的回憶top1。
尤其是幾年不洗澡……
耶夢加得又想吐了。
魏染無情地指出:“可是你腳底還有沾到的……”
“主君,不要再說了。”耶夢加得第一次打斷了魏染的話,他尷尬地咳了咳,“……臣怕吐出來臟了主君身體。”
魏染見他實(shí)在可憐,淺逗輒止。耶夢加得還有話要說:“主君,今日見到這一幕,有沒有想過接下來要怎么發(fā)展?”
他本是想暗示魏染應(yīng)該好好管理一下這群人的衛(wèi)生,不成想魏染聽到正事就興奮起來,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種菜的事:“我之前就從文件上看到我們領(lǐng)地的主要作物是馬鈴薯,今天來看果然如此。不過只種植馬鈴薯實(shí)在太單一,我打算過幾天去另一個主要種植玉米的村莊看看。如果一家人平均能種兩三種作物,極端天氣餓死的幾率也會大大降低,分散投資才會降低風(fēng)險……”
耶夢加得沉默地聽著魏染手舞足蹈地說了半天,最后實(shí)在沒忍住,提醒她:“可是主君,這里的衛(wèi)生環(huán)境也太差了!
然而魏染的回答大大出乎耶夢加得的意料:“我知道呀。”
“那為什么不先讓他們把衛(wèi)生處理好呢?”
魏染說:“因?yàn)槿酥挥邢瘸燥栵,才有精力去考慮別的事情嘛!
“……”
“兩年前那場雪災(zāi),這個村莊餓死了十來個人。他們連飯都要吃不上了,講究衛(wèi)生對他們來說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蔽喝究粗约航裉熳龅墓P記道,“人要先活著,才要考慮能不能體面地活著,不是嗎?如果他們明天就要死了,今天洗不洗澡,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一直在旁邊沉默著的拉斐爾突然說:“我認(rèn)為姐姐說得對!
他是三個人中最能與這些村民感同身受的人。他也曾拋棄體面、忘記自尊,只因?yàn)榛钕聛硎巧械牡谝灰獎?wù)。
如果連活著都要嘔心瀝血,那么吃飯以外的一切都是徒增負(fù)擔(dān)。
耶夢加得看著并排坐的拉斐爾和魏染,自從那天之后,這兩個人之間似乎多了隱形的紐帶,說的一些話好似也只有彼此才聽得懂話里的深意。拉斐爾此話一出,耶夢加得便敏銳地知道,魏染的主意肯定不會改了。
“如果我能讓他們盡快吃得飽飯,我會讓他們慢慢變得講究又衛(wèi)生的。但現(xiàn)在,我只想努力讓他們?nèi)钕氯。”魏染果然說,“或許是因?yàn)樗肋^那一回,我只想讓他們都活著,因?yàn)樗劳龃_實(shí)是一件痛苦的事!
也罷……龍和人終究是不同的。
對于他來說,明日的死亡并不會影響今日的生活。他的死亡甚至是自己親手造就的,在獲得的一瞬間,他也體會到生前從未有過的解脫感。
像他這樣的生命,是無法理解人類的。耶夢加得不再阻攔:“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