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夢加得一直沉默地傾聽著魏染和拉斐爾之間的對話,他身為管家,只需盡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并不打算插手魏染的公務(wù)。
叁個人來到騎士團(tuán)的寮舍,這附近一片荒蕪,凹凸不平的泥土上蓋著大片的茅草房。不少房頂已經(jīng)塌陷,根本不能住人,與用厚重石磚砌成、奢華浮夸的莊園主樓形成鮮明的對比。
魏染越看越心驚,有點(diǎn)害怕拉斐爾的房間就是這些破爛不堪的茅草屋中的一個。
這到底是什么樣的環(huán)境啊……
好在拉斐爾帶著他們穿過茅草房,最后停在幾排破舊磚塊搭成的平房門口。
一字排開的磚頭平房,被人潦草地糊了點(diǎn)墻灰,每個房間破舊的木頭門上都用石灰寫了標(biāo)記,方便人認(rèn)出自己的房間。
雖然依舊有些慘不忍睹,但至少有了最基本的防風(fēng)能力,也不會輕易塌陷。
“剛剛看到的那些茅草房……”魏染遲疑地問,“是什么?”
“我查過一些之前領(lǐng)地守軍的文件,在守軍大幅叛逃前,由于人數(shù)眾多,磚房住不下,于是擴(kuò)建了那些茅草屋!崩碃栴I(lǐng)著他們沿著平房前進(jìn),“不過現(xiàn)在因?yàn)橹挥腥偃,磚房足夠分給每個人居住,茅草屋也就廢棄了。”
“就算是這樣……”魏染遲疑地尋找形容詞,“這里的環(huán)境也夠壞的了!
再怎么說也應(yīng)該撥款重新修繕一下,這些磚頭上的墻灰都在簌簌地掉渣呢。
“或許吧,”拉斐爾說,“很多騎士向我抱怨過,不過我覺得還可以接受!
說話間,叁個人來到了磚房的最后一個房間門口,拉斐爾在這里停下了腳步,看來這就是他的房間。
魏染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門口的角落里擺了兩個空空的碗。在光禿禿的宿舍門口,這兩個碗的存在讓他的房間變得非常好認(rèn)……也顯得更破敗了。
她有些好奇這兩個碗是拿來做什么的,但拉斐爾的身上似乎有很多不想告人的秘密,要是問出些失禮的事情就糟糕了。
于是魏染不得不按捺心中的好奇,換了個別的問題:“你就住在這里嗎?這個房間離樹林這么近,晚上會很吵吧!
“不會的,我在什么情況下都能睡著。這個地方對我來說剛剛好!闭f話間,拉斐爾打開了門,示意魏染和耶夢加得先進(jìn)去,“有些簡陋,希望姐姐別見怪!
“當(dāng)然不會!辈粌H不會,魏染還在考慮近期修繕的事宜,“是你在為我效力,我只能提供這樣的條件,應(yīng)該是我感到慚愧才對。”
叁個人走進(jìn)房間,與外面的寒酸一樣,內(nèi)部陳設(shè)也相當(dāng)簡單,甚至到了要懷疑這里是不是真的有在住人的地步。
整個房間僅有一張床,一個衣柜和一個床頭柜,都由未經(jīng)打磨的原木粗糙制成。床上的床具有些掉色,但是都被迭成整齊緊湊的方塊格,給人干凈而整潔的良好印象。
要說缺點(diǎn),恐怕就是這些東西都干凈整齊得過頭了,仿佛才買來添置上的一般,毫無生活氣息。
因?yàn)闆]有桌椅,拉斐爾便讓他們隨意坐在床上,自己站著。
“姐姐想說什么?”拉斐爾問。
“和莊園的女仆有關(guān)!蔽喝窘忉尩,“我擔(dān)心時間一長,有些女仆會發(fā)現(xiàn)我不太對勁……事實(shí)上,露易絲似乎已經(jīng)開始起疑心了!
拉斐爾深以為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問:“姐姐想把她們處理了?”
“?”魏染一愣,“你說的處理,是我想的那種處理嗎?”
拉斐爾面帶笑容做了個抹脖的動作,看得魏染頭頂寒氣直冒,當(dāng)即搖頭:“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種!
“我是想要將她們安置到別處去!蔽喝菊f,“不過我對領(lǐng)地的了解還太少,有些不放心她們二人單獨(dú)在外,所以想借一些騎士,在暗中保護(hù)她們!(dāng)然,也想問一下你對我這么做有什么看法!
“……”他的看法?拉斐爾沉默片刻后,道,“姐姐,這是你的人生,不需要我的看法。盡管放手做自己就好了!
“……是這樣嗎?”
“……看來我之前做的事,給姐姐留下了不小的的陰影!崩碃柷敢獾匦π,他看了眼魏染的脖子,問,“姐姐,脖子還疼嗎?”
拉斐爾這樣說,魏染才覺得自己似乎確實(shí)有些畏手畏腳。原來是因?yàn)闈撘庾R里還遺留著陰影嗎?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經(jīng)過許多天,那里的傷現(xiàn)在已好得差不多了,摸上去完全沒有感覺:“不疼了!
魏染自己沒事,抬頭卻看見拉斐爾本就不太好的氣色更加差了。她有些擔(dān)心他的身體,呼喚他道:“拉斐爾,你怎么了?你別放在心上,我只是下意識地想來問問你的意見……畢竟希芙也算你的親人!
“不,姐姐,我還好!崩碃柣剡^神來,臉上又掛起與往常相似的笑意,只是語氣堅(jiān)決,“姐姐放手去做吧,我支持姐姐的所有決定。守護(hù)女仆的騎士,我會挑好的,到時候給姐姐確認(rèn)!
他的氣色忽然變差,魏染擔(dān)心他舊傷復(fù)發(fā),詢問了幾句,確定他沒事后,叮囑他注意身體,好好養(yǎng)病,也不敢耽誤他太久,很快和耶夢加得一起離開了。
回莊園主樓的路上,魏染終于堅(jiān)持不住一直維持筆直的身軀,累得倒在耶夢加得的胸膛上。她雙目出神地望著遠(yuǎn)方的天邊,喃喃道:“拉斐爾……真是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是嗎?”耶夢加得問。
“他好像很矛盾!蔽喝疽贿呁嬷约旱陌l(fā)尾,一邊慢慢地回憶她記憶中拉斐爾的全貌,“他對待敵人,給人很陰冷的感覺,但是一旦和他統(tǒng)一戰(zhàn)線,又變得這么體貼親切!
“我今天看見他在校場指揮訓(xùn)練的時候都嚇了一跳,他的腿還有點(diǎn)瘸呢,就這樣到校場,也不害怕身體留下什么后遺癥。他可是騎士啊……”
魏染越想越覺得拉斐爾身上縈繞著許多秘密,問道:“耶夢加得,你有什么看法嗎?你覺得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耶夢加得搖頭:“主君,臣很不擅長猜測人心!
他自己沒有心,怎么讀得懂別人呢?
“真的么?”魏染完全不信他的說辭,“可是我每次耍小聰明你都能發(fā)現(xiàn)!”
“那個……”耶夢加得平靜地反問道,“還需要猜嗎?主君實(shí)在是太單純了!
“……”魏染噎了半天,說,“我哪里單純了?我現(xiàn)在可是要成為一國之君的女人,你用單純這個詞形容我,我覺得不是好事!
“臣沒有在貶低主君。”耶夢加得說,“主君的單純只是因?yàn)橹骶龔奈聪脒^要欺騙我,而與智慧或者詭計(jì)無關(guān)。”
“因?yàn)橐畨艏拥檬俏椰F(xiàn)在最信任的人!蔽喝緩(qiáng)調(diào)道,她的神情此刻顯得有些猶豫,“但,我可能很快就不會像你以為的這么單純了。”
為了將露易絲和菲兒調(diào)到別處去,或許,謊言和眼淚,都是必須的。
“主君,這就是你單純的地方!币畨艏拥脤⑽喝镜倪t疑盡收眼底,說。
真正將人心權(quán)術(shù)玩弄于手心的人,不會讓別人知道他們的任何想法。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魏染很難變成那樣。
她過于純粹和理想化了,不具備足夠的成為王的殘忍。
僅僅是用善意編制謊言,她都給自己這樣大的壓力,而未來,她還要面對更多難關(guān)。
他的主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不過,誰又能說這樣的純粹不是一種好事呢?
正因?yàn)槭羌儼椎募,才能在染上不同的色彩之后,還保持自己的本質(zhì)。
這種純粹能吸引到的人,或許會比想象的還要多……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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