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戲嗎?!
沈元夕低頭看向三殿下。
他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聞言只是睜開眼睛,放空了會兒,就又閉上了。
“好……那你,想好了,給我個答復(fù),我好同她說。”
云星點頭,起身離開。
沈元夕搖晃著三殿下。
“你聽到他說什么了嗎?!他說要想一想!他竟然說要想一想啊!”沈元夕道,“這姻緣,難道真的能成?”
三殿下任由她搖晃,等她晃完,才不慌不忙說道:“他說的想一想,不是想這姻緣。”
“那要想什么?”
“想執(zhí)晴!比钕碌,“執(zhí)晴給了他千年,可回憶太久遠,他要慢慢地把那些回憶撿起來,仔細想了!
“那他直接拒絕不就……”
“他需要時間,問一問自己!比钕轮钢目,“做了人,是要與人一樣接受日光下的生活,這樣到死,還是要守著幽族的回憶,還像個幽鬼一樣,一個人行向終結(jié)!
“原來……是在取舍!鄙蛟γ靼琢,“和小福嫂無關(guān),他只是在借這件事,做取舍!
“聰明,正是這樣。”
沈元夕淺淺嘆了口氣。
“唉,那我去和小福嫂說!
果然還是沒戲。
三天后,云星來了。
“想起了許多事!痹菩钦f,“這些事,好像突然有了重量,也失去了重量,再過幾年,我迎來終結(jié),它們也會像血霧那樣消散,就像沒來過。”
這話莫名有些感傷,沈元夕心中泛起苦澀,卻不知如何安慰。
云星又道:“這樣就好。數(shù)千年前,從出現(xiàn)活在太陽下的人類起,就被天道拋棄的幽族,就該消失在天地間……我能留下尸骨,卻留不住我跟他們的回憶……人生如月,有盈有虧,所謂取舍,就是如此。”
沈元夕覺他這番話,說得很好,不住點頭。
“三王妃!痹菩钦f,“林小福那里,我會與她當面說,你不必掛心,她是我的小輩,我會多多照顧,不會用言語傷她分毫,何況,我很感激她的青睞,讓我想起這些……”
“這我放心。”沈元夕道。
“還有一事,想拜托三王妃!痹菩堑,“我與執(zhí)晴的那些回憶……”
他虔誠望著沈元夕:“就請三王妃執(zhí)筆,留筆墨在人間吧!
沈元夕驚愣道:“讓我寫……嗎?”
“是!痹菩堑溃澳鷳(yīng)該是唯一能幫我刻下回憶的人了!
“臨朔他文采更……”
“他是幽族人,活了那么久,與您不同。他太熟悉我,太熟悉幽族。”云星道,“我更想讓來書寫我與執(zhí)晴的故事,或者說……和三殿下一樣,我也想換個角度,從您的筆下,看到我的故事!
漫長的思考之后,沈元夕鄭重答應(yīng)了下來。
“好,我會盡力!
第80章 時光
十月底, 華京入冬,迎來了第一場雪。
沈元夕蹲了半宿,花圃里的花仍然沒開。
不僅如此, 這花枝看起來奄奄一息, 半死不活的。
她嘆了口氣, 起身才發(fā)覺三殿下站在她身后, 一動不動為她撐著傘。
“什么時候來的?”沈元夕問。
“……”三殿下指了指她身上的狐裘,“給你搭衣服的時候,你明明還說了多謝!
沈元夕:“哦……!是有這么回事!
她如今后半夜才有睡意, 白日要睡到午時前后才醒。陳嫂可能將她的作息夸大了,傳著傳著, 到沈豐年耳朵里時, 就變成了沈元夕疑似有了身孕。
沈豐年喜不自勝, 收拾了一堆禮來看女兒, 然后被三殿下告知:“尚無!
哪想這烏龍還未結(jié)束。
第二日午后,連薛子游也登門道賀來了。
沈元夕驚慌道:“是京城都傳開了嗎?”
薛子游頷首:“是啊!
繼而, 瞟了一眼三殿下。
“連皇上都知道了,說是正跟禮部的大人們商量著要按什么規(guī)格送!
“天!”沈元夕合上書,擲到三殿下懷里, “快想想辦法。
三殿下輕輕捏住了向他砸來的書, 不緊不慢道:“讓他送就是!
而后, 他抬眼鎖住薛子游。
“你秋試如何?”
薛子游假笑道:“三殿下, 這么愜意的日子, 就不要提那些事了!
轉(zhuǎn)眼, 見沈元夕一臉擔憂, 薛子游忙道:“姐姐不用為我操心。我想好了, 等過了年我就到崇州去。”
“去崇州做什么?”
“燕帆的兄長是崇州書院賀長蘭賀大家的同窗, 崇州開設(shè)女學,我與燕帆商量好了,過完年就跟她一起游歷聽學去!
“他們收學生嗎?你……要不讓父親托人幫你寫封信!
“不用,我是正經(jīng)的官學子,有先生引薦,崇州書院不會不收!
“子游,別怕麻煩我們……”
“沒有的事!毖ψ佑问掌鹆诵,聲音和緩了許多,說道,“我知道義父想要我來襲爵,我雖是義父養(yǎng)大,算沈家的孩子,可我并不想跟京城的那些少爺們一樣,大丈夫有本事自己拼自己掙,義父沒有虧過我什么,我又怎能靠著義父的軍功做不思進取的公子哥呢!
他這是將話講明白了,沈元夕也不再多言。
年關(guān)前,皇帝暗中探聽消息,又在年底立了新后。
劉妃也因再次有孕,得了個封號。
大典過后,宮中才派人來三王府問候。
三殿下并未開門,云星站在石獅子旁,指了指獅子腳,要宮人們把拜帖放到該放的位置,至于見還是不見,要三殿下定奪。
“我們是奉陛下口諭來的!
云星:“三王府有三王府的規(guī)矩,若是忘了祖訓,就請皇帝自己背熟了再來!
當然,沈元夕十九生辰那天,皇帝還是知道了三王妃有孕是個徹頭徹尾的烏龍。
皇帝松了口氣,再看新后,覺得有些倉促。
心底會有小小的埋怨,猜想三殿下是不是故意傳出的這個“烏龍”戲耍他。
他聽到三王妃疑似有孕的消息后,就做了噩夢,夢見長得跟三殿下似的一白毛妖精坐在龍椅上,而他跟他的孩子們?yōu)檫@個“小祖宗”洗腳服侍。
這才是他慌張立后,火急火燎宣布后宮添喜的理由。
三殿下,成了他一生的陰影。
雖面上不顯,但他心底知道,他堂堂九五之尊,被三殿下嚇出了心病。
沈元夕雙十這年,崇州兵亂,沈豐年奉命又去了崇州平亂。
春末,接到父親平安信的同時,也收到了薛子游報喜的書信。
因崇州起亂,他與燕帆帶著賀先生輾轉(zhuǎn)到崖州去了,路上經(jīng)歷了幾次生死考驗,在賀先生的見證下,與燕帆締結(jié)了婚盟,特此書信告知長姐,等崖州的汛期過去,就會啟程返京。
沈元夕抱著信又笑又哭,三殿下跟只貓似的,托著下巴坐在她對面,好奇又興奮地看著她笑著掉眼淚。
“不舍得?”三殿下問。
“不是不舍!鄙蛟Φ,“是……很奇怪的一種悵然,雖知是喜事,心下卻很是悵然!
云星又來講他想起的執(zhí)晴往事。
沈元夕擦了淚花,拿出一沓書紙,點頭示意她做好了準備,提筆將云星所述,一字不差寫下來,等云星離開后,再慢慢潤色成文,吹干筆墨,一頁頁掛起。
這種事,她已做了兩年,但云星的故事,才講到執(zhí)晴第一次飲他的血。
后面,還長著呢。
有時,沈元夕會挑揀出幾個片段,念給小福嫂聽,這也是云星默許的。
聽久了,小福嫂也就明白了。
云星這個人,已經(jīng)不會再有情愛了。
凡人拿出一輩子,也才短短數(shù)十年,又怎能覆蓋他與之前千年如山似的感情。
沈元夕也是在重復(fù)的講述中,觸碰到了時間的浩瀚。
沈元夕二十三歲那年春,薛子游與燕帆,有了個女兒,取名崇。
冬末回京,已會認人了,沈元夕抱在懷里,望著她紅撲撲的圓臉,喜極而泣。
把孩子還回去時,無意間瞥到了三殿下的眼神。
他只是看著沈元夕,平靜的注視下,藏著她看不明白的悲傷。
沈元夕忐忑不安,夜深人靜時,問三殿下:“是崇兒……身子骨,不太好嗎?”
她怕三殿下占出個什么多病多災(zāi)的八字命格。
三殿下道:“她很健康,長壽,還和你投緣!
“那你……今天那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