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還想問九花在海面上以筆代刀的事情，她已經(jīng)光速變成海星，緩緩飛走了。

  “還真是來去自如�！甭愤b只得暫時按下好奇，準(zhǔn)備上岸。

  這時候，哈羅德從浴室出來。

  他剛剛從亞歷山大大陸過來，聽說路遙要上岸，肯定要隨行保護(hù)，這才是他來這個世界最直接的目的。

  路遙和哈羅德出門時，遇見虎鯨群。

  它們熱情地把兩人送到近海岸，視覺上垃圾海距離海岸線不足百米距離，實際距離卻要長很多。

  路遙感覺至少游了五百米，才終于靠近海岸。

  虎鯨群徘徊在淺海水域，仰起圓乎乎的腦袋嚶嚶嚶，無法繼續(xù)靠近，再近有擱淺的危險。

  哈羅德腳踩魔法陣，帶著路遙上岸，有意無意瞥向虎鯨群里的某頭雄性虎鯨。

  虎鯨a仰起腦袋朝向路遙，“嚶”了一聲，頭也不回游回海里。

  哈羅德臉色微微難看，這家伙偶爾讓他想起姆姆剛到美甲店的感覺。

  路遙沒有注意到小黑龍和虎鯨a之間的眼神官司。

  陽光熾烈，海浪拍打礁石，海岸上沒有人，九花還沒有到。

  她率先踏上沙灘，手指并攏抵在額頭，“看來要等一會兒，找個曬不到太陽的地方躲一下�！�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一輛黑色跑車停在濱海路邊，九花背著包從車上下來。

  路遙得到系統(tǒng)提醒，立刻站起來，“九花！這里！”

  九花接到兩人，即刻返回夜光市。

  路遙坐在副駕駛，側(cè)頭打量九花。

  她和在海里的樣子有些不同，長相明明沒變，氣質(zhì)和狀態(tài)卻很不一樣。

  九花穿一身黑色常服，微卷的長發(fā)披肩，開車時漆黑的眼瞳直直望著前方，專注又冷漠。

  除了最開始接到他們說了幾句話，上車后她沒有再主動開口。

  只是她眼下有明顯烏青，給人一種強(qiáng)撐著疲倦的感覺。

  她的狀態(tài)著實說不上好，面部肌肉微微緊繃，路遙開始相信九花社恐。

  哈羅德坐在后座，身體僵直，顯得有些緊張。

  漫畫里偶爾會出現(xiàn)這種交通工具，他一直挺好奇，這次竟真的坐上了。

  和馬車不一樣，和飛行也不一樣。

  窗外的景色開始變化，路遙有點出神。

  行道樹的樣子有點奇怪，一個一個方塊狀的色塊拼湊成樹的樣子，每一棵樹都一模一樣。

  路遙忍不住問：“那些樹為什么那個樣子？”

  九花：“那些是仿真樹，功能和真正的植物一樣，凈化空氣、美化環(huán)境，但不會有落葉垃圾，也不用剪枝。”

  路遙不太理解這種規(guī)劃。

  比起仿真樹，她還是覺得植物的作用不可替代。

  從郊外到市區(qū)，逐漸窺探到這座異世之城的全貌，路遙放棄思考。

  夜光市，這座城市的風(fēng)格可用三個字概括——像素風(fēng)。

  市內(nèi)綠化帶、建筑物、居民區(qū)、商場幾乎都是由一個一個方塊狀的色塊構(gòu)成，色調(diào)冷硬嚴(yán)肅，有一種鋼鐵森林的硬質(zhì)感。

  路遙還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幾乎沒有真正的植物，路邊擺放的所有盆栽都以仿真植物代替。

  馬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路遙總覺得有點單調(diào)冷清。

  她皺眉想了很久，冒出一個不太確定的答案，“這里好像只有人啊�！�

  哈羅德趴在車窗前，幽藍(lán)色眼瞳發(fā)光，沒有注意路遙說了什么。

  九花卻理解了她的意思：“你說得對。夜光市是中心城市，發(fā)展迅速，人口眾多，是很多人向往的大都市。物理意義上和抽象概念中的生存空間都已到達(dá)極限，這里沒有寵物，沒有真正的植物，只有像螺絲釘一樣的人�！�

  人已經(jīng)爆滿，沒有其他生物的空間。

  如果說這座城市還有什么算得上風(fēng)景，只剩偶爾從天空掠過的那群麻雀。

  而據(jù)九花觀察，麻雀的數(shù)量每年都在大幅減少。

  畢竟，這里沒有樹木，也就沒有適合它們生存的生態(tài)空間。

  遺留在這座城市的麻雀，是一群練就了搶食本事的流氓麻雀。

  必要時候，它們會合伙打劫路過的人類。

  路遙：“沒有植物和動物，你們吃什么？”

  九花：“中心城市周圍的其他城市有專門的農(nóng)場和牧場，蔬菜和肉類從鄉(xiāng)下農(nóng)場訂購，送進(jìn)商場時都已經(jīng)處理干凈，按需購買就行�！�

  車子駛過一片廣場，正中心豎立著一座巨大的雕像，約有十五米高。

  那雕像線條流暢大氣，哪怕隔著相當(dāng)一段距離，路遙也能看清人像身上墜著類似珍珠的華麗腰鏈。

  整座雕像繁復(fù)精致，人像懸空而立，氣場強(qiáng)大，頭部輕垂，又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柔包容。

  “那是什么？”路遙忍不住問。

  九花看了一眼，“深海女神翠皇星的雕像，神話里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后一位神明，也是我們的母神。”

  路遙忍不住探出頭，“那就是深海女神？”

  九花眼睛彎起一點弧度，語氣里含著一絲不甚明顯的笑意：“嗯，她是我們的信仰。曾經(jīng)我以為那只是神話，直到那天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海星。我們還沒有被神明拋棄，母神確實還眷愛人類�！�

  垃圾海的出現(xiàn)不是意外，可母神到底去了哪里？

  路遙的視線停留在雕像身上，陷入沉思。

  車子左拐右拐，深海女神的雕像很快消失在視線中，路遙回想起這一趟出門的初衷，嘗試問：“你有試著聯(lián)系清美的父母嗎？”

  她還不太清楚自閉魚群在這個世界的狀態(tài)，到底是身體和靈魂都變成了魚類，還是只有意識去到了深海。

  九花搖頭，抬手抽出一臺與平板功能相差無幾的微腦，點開遞給路遙：“這是之前的新聞，她和我們不一樣，她的時間在流逝，雖然很慢�！�

  現(xiàn)實里，距離清美出事已經(jīng)過去快半個月。

  這個世界的文字和語言其實與路遙所熟知的不同，但和以前一樣，她依然能無障礙閱讀。

  讀完一整篇報道，看完清美父母的采訪，路遙的臉色凝重起來。

  清美無法離開垃圾海，是因為她在現(xiàn)實中陷入昏迷，一直未能清醒，也就是說她的意識被困在海里了。

  對于采訪報道的內(nèi)容，路遙的感想和九花差不多。

  她比九花更熟悉清美，絕對不會是新聞報道上寫的那樣，這其中一定還有隱情。

  九花：“你想怎么做？直接去醫(yī)院找她父母，還是先去我的住處？”

  路遙果斷做出決定：“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下午關(guān)店前必須回去。直接去醫(yī)院，也不一定需要見她父母。”

  九花：“那只是去看看她？”

  路遙：“找到她昏迷的原因，進(jìn)行物理喚醒。”

  九花輕“嘖”一聲，“看來我真是帶了一位深海女巫上岸，你真的沒有魚尾巴嗎？”

  路遙禮尚往來：“你的社恐癥狀好像減輕了？”

  這話提醒了九花，車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

  熱烈的氛圍陡然散去，一時令人難以習(xí)慣。

  路遙再次出聲：“早上，你為什么能做到那種事？”

  如果深海女神真的眷愛人類，她一定對九花有所偏愛。

  自閉魚類里，唯有她能自由出入垃圾海，甚至能以筆為刀，做到不可思議的事情。

  九花緊握方向盤，眼睛快速眨動，問了一個在路遙看來相當(dāng)跳躍的問題：“你平時喜歡看小說嗎？”

  第132章 第四間店

  路遙認(rèn)真思索一陣, 點頭道：“最近看得少了，上學(xué)時很喜歡, 閑下來就會看。你的能力和小說有關(guān)系？”

  九花搖頭, “我其實不太清楚。因為是職業(yè)小說家，筆是我最有力的武器，出現(xiàn)那種情況很正常。”

  “……不不不, 這絕對不正常。”路遙語氣微微急促, “店里未必沒有其他從事文字相關(guān)工作的客人，但他們都不像你。”

  九花：“每個人都不一樣, 不像才正常。”

  路遙：“……”

  這個人裝傻的時候太白給了, 她都不想吐槽。

  車內(nèi)陷入比起先更尷尬的氣氛。

  九花目視前方，表情沒變，內(nèi)心微微焦灼，沉默許久后, 低聲道：“或許那就是我的問題�！�

  路遙微微側(cè)身，“什么問題？”

  九花：“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 現(xiàn)實和幻想的界限變得越來越模糊，有時候會忍不住懷疑……”

  路遙正想問“懷疑什么”，車子停住, 九花說：“到了。”

  巨大的銀色建筑像一艘鋼鐵戰(zhàn)艦, 這里的醫(yī)院沒有紅十字標(biāo)志，正門中間嵌刻了一幅巨大的深海女神像。

  進(jìn)去之前, 路遙在路邊買了果籃和一大束鮮花。

  三人在咨詢臺登記，報出清美的名字, 得到她的病床號, 坐電梯上十九樓。

  一路上樓到坐上電梯, 路遙感覺周圍的人有意無意投來視線, 偷偷打量她和哈羅德。

  這些人很小心，不會一直不禮貌地盯著人，小心翼翼瞄一眼立刻收回視線。

  哈羅德一頭“挑染”了幾縷銀色的深藍(lán)色長發(fā)，五官精致立體，穿著亞歷山大大陸的傳統(tǒng)長袍，臉色兇兇的，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路遙完全是東方人的長相，五官柔和，清秀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