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達、咔達、咔達........
齒輪與滑軌之間的潤滑油不足，發(fā)出碰撞細(xì)微的聲響，室內(nèi)昏暗，墻壁兩側(cè)各有三盞氣燈，顯然染料用盡，或是被云檀震懾的高壓熄滅，樂天像倉鼠團在隔音布下，可憐兮兮的想狡辯......想辯解什么。
樂天道：＂我只是怕你因為我是祖龍山莊少主，就不想和我往來，我很崇拜大哥，行走江湖這幾個月來，好多人都說當(dāng)年神劍風(fēng)流榜第二名的白衣劍客就是孤芳樓副樓主......＂
＂可我不信，當(dāng)年，那個副樓主我是沒有見過本人，可我不信一個盲目無腦崇拜孤芳樓主的人，會是第二名，我覺得是你啊，我一直都覺得在我心中的天下第一劍是大哥。＂
云檀眼中狠勁消退，緩緩放下手，此刻面臨巨大威脅，樂天還沒忘記他叮囑做出女兒家的舉止，拍著＂胸脯＂，這種行為讓他哭笑不得。
云檀道：＂北冥酆是舒芳川唯一心腹，就算被排上榜也不意外，他喜穿白衣，神劍澡雪切金斷玉，削鐵如泥，劍身鍛造之美，就是這個形象給他第二又沒什么，你這么介意做甚？＂
樂天道：＂以前我看書上記載，仙魔大戰(zhàn)那會，仙海名峰的神仙偶像顥蒼君請求孤芳樓主協(xié)助難原對抗大壞蛋幽冥王，孤芳樓主為求生機，拒門不應(yīng)，顥蒼君登門請見，那個什么號稱謀略無雙的樓主都不應(yīng)，這種自私自利的男人，跟著他的人，都不是好人。＂
云檀看著他義正嚴(yán)詞，棕色的眸子盛裝山崗清風(fēng)，自有浩然正氣，靠在機臺邊上道：＂這世上的人都有很多心思，曲折拐彎，表面拉著你的手親熱親密，私下派出殺手殺人全家，樂天仔啊，你真的不適合闖江湖。＂
樂天眼色黯淡，垂頭抱膝道：＂是啊，我母親總是這么說，從小父親為了追求神劍風(fēng)流榜第一劍，什么都不管，什么人都不理，我有記憶以來，只看過他三次，而且還是在武林大會上遠(yuǎn)遠(yuǎn)看過他，我十一歲牽著奶娘的手，指著高臺上穿這華服的人說，那是誰，后來想想，其實秦老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兒子。＂
樂天第一次露出低落的情緒，云檀沉默，他在聽，沒有打算安慰，因為之后，樂天必須歷練更多低落。
這世間，豈非多的是無奈。
無奈之后，還是必須面對。
反反覆覆，直至麻木不仁，傷無可傷，生命終止。
樂天稱呼父親＂秦老＂何其生疏，稱呼何論才＂母親＂帶著三分距離七分期盼親情，相處時日不多，云檀已經(jīng)能推論，樂天的單純天真、勇敢衛(wèi)道，不是被秦何兩人保護而孕出，而是被家族隱瞞、疏遠(yuǎn)、生分造成。
＂神劍風(fēng)流榜秦老贏得天下第一，回府一點都不高興，一切大小事物都是以母親主持為主，下人都說秦老為了追求劍道瘋了，還有幾次想去搶尚書府的凌霄三訣，母親請醫(yī)生來，秦老只要察覺外人把他當(dāng)成瘋子、病人，就會大發(fā)雷霆，打殘不少人，后來母親為了安撫不讓事態(tài)失控，親自給那些家眷道歉，包了不少錢封口，且讓秦老閉關(guān)不在與外人接觸。＂
＂秦老的食衣都是下人放在一扇小窗，會有運輸帶送進去，如果秦老有需要什么就會寫在紙條送出來，下一餐會把需要品送進去，以前那些自稱是秦老好友兄弟的掌門，來問候幾次，母親只能說秦老在幾年前的比試后，身受重傷，后來再也沒有人來找過秦老，年輕的下人都沒有見過秦老。＂
何論才外表端莊美麗，頭腦清晰，口條清楚，處事圓融，進退得宜，祖龍山莊讓何論才領(lǐng)導(dǎo)確實比秦老適合，這幾年祖龍山莊盛譽極佳，歸功有賴何論才的手段。
云檀道：＂這些是你聽何女俠說的，還是曾經(jīng)服侍過秦老的管事說的？＂
樂天情緒逐漸放松下來，云檀緩和的表情影響到他，他甩著蝴蝶結(jié)帶子道：＂都有一些，反正我和秦老一點都不親，母親除了禁止我問秦老的事情，其他都很順從我，我要學(xué)武，她就請武術(shù)老師；不想唸書，她就辭退教書先生；想騎馬，就買一座馬場和進口西域一百匹汗血寶馬來；想吃荔枝，就派人連夜去嶺南取一百斤；想喝黃山毛峰就買一塊山地種茶園，母親都是請侍從傳話，一段時日就派人來問我要什么，所以這塊傳令牌被當(dāng)成八歲生辰禮，誰母親會把這種東西當(dāng)生辰禮，人都沒來看我過，有夠沒誠意。＂
看來那塊傳令牌就是許愿池，想要什么，拿出令牌，東西立刻送上來，樂天身上一點少爺脾性都無，就是普通初出茅廬的傻小子。
除了天生良善，還有應(yīng)當(dāng)是從小排斥用金錢取代親情的厭惡感，莫名對＂大俠＂無限響往，敬仰顥蒼君那樣的大圣賢，期許自己成為那樣的人，養(yǎng)一身正氣，去半點私心。
這小子雖說是個沉迷大俠夢的阿呆，現(xiàn)在看來也不是太討厭了。
喀達，喀達，齒輪轉(zhuǎn)動帶動鍊條之聲。
相對沉默，云檀正色道：＂你母親還缺兒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