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避似的低著頭,不看他,任憑他好話說盡。
她也只冷哼一聲,眼眸亮而清透,瞳仁倒映著他的輪廓:“你欺負我!”
他呼吸一滯,眼眸深黑,直直抓緊她,聲音又澀又啞:“是哥哥錯了,只要皎皎能原諒哥哥,哥哥做什么都可以。”
白皎眨了眨眼,天真又純稚:“真的嗎?”
他點點頭,白皎反而苦惱起來,皺著眉頭說:“可是,我暫時想不出來!
“那就先欠著。”他微微一笑,神色滿是寵溺,襯著年輕俊美的面容,讓人臉紅心跳。
白皎一下掙開他的束縛:“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佇立原地,狹長鳳眸深邃幽暗,怔怔凝視她離開的背影,許久之后,才垂眉斂目,遮去眼底翻涌的情潮。
幾天后,青山村村口。
清晨,太陽還未升起,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白山坐在馬車外邊,馬車里,用棉絮細細墊了好幾層,白皎撐起身體,撩開簾子,朝外面揮手說:“爹娘,你們別跟了,我走了!
白母嘴上答應(yīng),身體卻很誠實,連連跟了好幾步,眼中淚光閃爍,才說:“好好好,娘不跟了,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小心些,對了,那蜂蜜你拿了嗎?還有炮制好的藥材,你不是說要賣藥材嗎?”
白皎點點頭,耐心又溫和:“娘,你別擔心,我都準備好了,一個都沒忘!
白母欣慰地點頭,對著白山時,語氣陡然一變:“大山,一定要看顧好你妹妹!不然回來我饒不了你!”
白山聞言,嚇得打了個哆嗦,他娘打人可厲害了,小時候他跟小伙伴一起偷吃別人家的桃子,他娘知道后,拿柳條抽得他鬼哭狼嚎。
滿地打滾也無濟于事。
所以,就算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聽見他娘的話,也忍不住條件反射似的打起哆嗦來。
他使勁兒拍了拍胸脯:“娘,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我妹妹!”
柳氏也勸:“娘,你放心吧,大山要是照顧不好皎皎,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白母這才放心,但是看著女兒慢慢消失不見,心頭像是被人掐住似的,一揪一揪撕扯得疼。
這才多長時間,她便已經(jīng)止不住擔憂。
白父安撫自家老妻,忽然環(huán)顧一圈,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一時也沒想到哪里不對勁兒。
他摸了摸腦袋,怎么也想不出來。
大兒媳柳氏為人厚道,溫良賢淑,她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孩子,對公公婆婆說:“爹娘,早飯還溫在鍋里,我們趕快回去吃飯吧!
白父點點頭,忽然反應(yīng)過來,忍不住一聲喊:“白希,白希他去哪兒了?”
柳氏茫然不知:“我沒看見啊。”
大寶已經(jīng)六七歲,聽得懂大人的話,聽見這話,他突然出聲:“三叔、三叔他說他也走啦!”
……
白皎躺在在馬車里,閉眼假寐,她大哥白山除了讀書不行,其它樣樣都不錯,也是駕車老手,之前趕過驢車牛車,坐過的人都說好。
就算這幾年換上了馬車,駕駛起來,也一樣平穩(wěn),雖然還是略有顛簸,但是經(jīng)過棉絮鋪墊,傳到身上時,已經(jīng)減輕不少。
而且她身體素質(zhì)不錯,這會兒迷迷糊糊的,竟然生出些許困意。
忽然,她聽見一聲驚呼:“你咋在這兒?”
白皎猛地睜開眼,是大哥的聲音!
馬車隨之停下,不知道外面情況,白皎急忙掀開車簾,看見眼前人時,驚得睜大了眼:“三哥?”
被人惦念的白希,此時正站在山路盡頭,他穿一身黑衣,樸素無華,神色淡然地看向他們。
他生得年輕俊美,笑時叫人如沐春風和細雨,面無表情時,卻自有一股呼之欲出的殺伐果決氣質(zhì)。
看見馬車里的小姑娘,神色驟然軟化。
就算白山為人大大咧咧,看見這情況,也懵了一瞬,撓了撓頭:“這、這是咋回事兒?”
他身后的馬車上,白皎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舔了舔唇,說:“三哥,你跟過來,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她想,二哥一去不復(fù)返,也沒什么消息傳來,或許他是著急了?
男人雙唇抿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狹長深邃的鳳眸幽若寒潭,黑沉如水,牢牢將她攝進眼底。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查找身份,他不過是……想要跟著她。
他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何身份,他唯一在乎的——
是她。
在白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她的親事后,他陡然驚覺,她會離開白家,嫁給其他人。
那么多人覬覦她。
為什么,這個人不是我?
彼時他已清楚自己曾經(jīng)錯過了什么,那些卑劣、齷齪、暗無天日的念頭積壓在心頭,不甘、貪念驅(qū)使他,靠近她,抓住她。
這念頭不可遏制,不可言說。
他收斂思緒,凝望她,眼睛漆黑。
白山讀不懂氣氛,早把他當成自家兄弟,拍了拍車架,朝他招呼:“白希,你快過來,咱們一起去江陽城!
第85章
傍晚, 晚霞鋪滿天空。
江陽城城門前,一輛馬車噠噠地隨著人流駛?cè)氤侵小?br />
白山拉著韁繩,穿過門樓后, 下意識向后看了眼, 方才大開的城門此時正緩緩閉緊, 他狠狠松了口氣:“天爺, 差一點兒, 就趕不上了!
要知道,江陽城外人煙稀少, 他們又是帶著妹妹出來, 如果沒趕在城門關(guān)閉前進入, 結(jié)果只能是露宿街頭, 餐風飲露。
這也是為何一早就要出發(fā)的原因, 江陽城離青山村實在是有些遠,緊趕慢趕也要大半天腳程。
這時,白皎的聲音從車內(nèi)響起:“大哥,我們進城了, 城里好繁華!”
她說著, 好奇地透過馬車一側(cè)的小窗,打量這座繁華城池。
江陽城地處交通要塞, 位置十分優(yōu)越,這里既有?康拇a頭,也有出行的官道, 是通州境內(nèi)最繁華的一座城池。
周遭小販叫賣聲絡(luò)繹不絕,路邊擺放著各種小吃, 香飄十里,各色味道混合在一起, 匯聚成一團人間煙火味。
白山注意到,這些百姓身上的衣服大多顏色鮮亮,料子舒服,一看就比村民富裕多了。
路過的女子牽著的垂髫稚兒臉上,亦是一片天真爛漫,連小兒都衣著整潔,細皮嫩肉,想來是因為生活滋潤,精氣神和村民更是不大一樣。
白山忽然羞窘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這還是他最好的一件,沒想到城里變化這么大,拿到現(xiàn)在來看,已經(jīng)不時興了。
想到馬車里的小妹,他更是一陣羞赧,白皎容色太盛,白母特意準備了一定帷帽,江陽城富商學(xué)子不計其數(shù),防止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思忖間,他身側(cè)的白希倒是形容坦然,淡然地打量著周遭,喜怒不形于色。
直到聽見白山提起白皎,他虧欠小妹太多了,幸好他娘來之前也交代了任務(wù),就看看,這一趟能不能為白皎覓得良配。
男人目光深黑,眼神酷寒,他手掌驟然收緊,攥緊韁繩,聲音不知何時低沉喑。骸艾F(xiàn)在就去白二哥家嗎?
馬車里傳出白皎聲音:“不去不去,既然江陽城這樣繁華,一時半會兒也不耽誤什么,我們先去藥鋪!
她想把炮制的藥材賣掉,盡管娘已經(jīng)給了她二十兩銀子,可是,他們應(yīng)該會在江陽城暫住一段時間,這些銀子說多也多,說少也少。
而且,這次帶的藥材實在太多了,賣了也好騰地方。
白山?jīng)]有異議,直說:“好嘞!”
他驅(qū)趕著馬車來到城中藥堂,此時已是傍晚,店里沒什么生意,伙計們都在打掃柜臺。
門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精神矍鑠,面容嚴肅的老大夫,正翻開醫(yī)術(shù)。
他樣貌普通,不同的是周身氣質(zhì)像極了學(xué)堂里的夫子,總之,白山一見他就有點害怕,條件反射似的腿軟。
“小妹,我們到了!
白皎下了馬車,兩個哥哥抱著一麻袋一麻袋的藥材出來,白皎整理衣衫,自覺得身上都沾染上了藥材味道。
在大哥呼哧呼哧搬藥材的時候,她對白希說:“三哥,再不把這些藥材賣了,我都要腌入味了!
他縱容地笑著看她,并不回答。
狹長鳳眸掃過身形窈窕,聲音嬌俏的女子,目光溫軟許多,她身上確實有淡淡的略微苦澀草木氣息,但更多的,是雜糅一起的淡淡幽香。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似巨大的磁石深深牽引他的心神。
更何況,她雖然這么說,手里卻拿著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顯然,也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放在心上。
店里的伙計見她們一行人進來,忙跑過來:“客人們,今兒可趕巧了,我們藥堂陳大夫也在。”
白皎掀起帷帽,嫣然一笑:“我們就是來找陳大夫的!
她說著不用伙計介紹,徑直走向陳大夫,也就是椅子上的老大夫:“師父。”
說著盈盈一拜,陳大夫陡然聽見熟悉的聲音,亦是一怔。
看到帷幕下的女子時,他立時伸出手:“徒兒?”
他將她扶住,可白皎仍舊拜了下去,臉上掛著明艷艷的笑容,嬌俏地說:“師父,我來看望您老人家了。”
一系列操作,一旁的伙計都看傻了。
白皎這話是有由來的,因為陳大夫就是她的師父,當初家中貧困,她碰到了暫住青山村的陳大夫,對方聽聞青山村外連綿不絕的山脈,出產(chǎn)各色藥材,便來山上查看。
機靈聰明的白皎聽到山上那些草藥能賣很多錢,便偷偷跟著陳大夫?qū)W習,雖然她人小又機敏,可又怎么瞞得過陳大夫的法眼,偷師沒幾天就被發(fā)現(xiàn)了。
陳大夫知道她家庭貧困,心存憐憫,便沒揭穿,而是教她一些醫(yī)術(shù),分辨藥材,甚至留下了一本醫(yī)書,上面記載了他不少行醫(yī)心得。
白皎努力又聰明,硬生生啃了下來。
因為他的善念,白家境況好轉(zhuǎn),白皎才有今日。
后來陳大夫年事已高,不方便活動,便定居在江陽城,白皎知道,卻沒機會來江陽城。
這次終于見到對方,雙方都很激動。
陳大夫驚艷地看著她,笑著捋了捋胡子,沒想到當年那個小姑娘,如今已經(jīng)出落得如此嬌俏明艷,落落大方。
白皎拿出口袋,里面裝著已經(jīng)炮制好的靈芝,還有一瓶滿滿當當?shù)姆涿郏骸皫煾,多年不見,這是學(xué)生準備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