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怡剛抬起的腳,硬生生又落了下來。
研發(fā)部, 那不是白皎之前待的地方嗎?
她怎么就那么陰魂不散呢!
她直覺這件事肯定和白皎有關(guān), 咬牙切齒滿心憤懣, 所以即便滿身狼藉, 就是不肯離開。
君言對她熟視無睹。
很快, 現(xiàn)任部長便來了。
他推開門,神色謙卑至極,他是君言的心腹,之前是研發(fā)部的副部長, 白皎走了, 如今是研發(fā)部的部長。
甫一踏入,他便感受到辦公室氣氛凝滯, 心頭咯噔一跳,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狼狽不堪的大小姐。
部長暗暗心驚, 這位大小姐進公司不過幾天,整個公司都知道她性格囂張, 誰也不敢掠其鋒芒。
能把她弄成這副樣子的人……部長飛快低頭,不敢再想。
他是個人精, 思索間便意識到這里一個發(fā)生什么事,提心吊膽,再不敢掉以輕心。
“老板!彼f完,眼觀鼻口觀心,簡直把自己當成了不會動彈人偶。
君言輕扣桌面,抬眸掃了眼:“白皎離開前,她手里有關(guān)智能家居機器人的技術(shù)核心,你有沒有掌握?”
部長當即一怔,背后唰地冒出一層冷汗。
當然沒有。
不止沒有,他甚至連頭緒都摸不著,還想著要欺瞞下來。
誰讓當初公司不少人都在瘋傳,她是老板的情人,那些心高氣傲的科研人員,從來沒把白皎展露出來的東西真當成她的。
一直以為是大老板偏袒,暗中給花瓶鍍金。
所以在白皎離職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想錯了,甚至反被白皎將了一軍。
實情很是隱晦。
白皎把握著核心技術(shù)方案。她的研究成果花團錦簇,卻沒有完全交付給公司,導致技術(shù)成果無法在公司沉淀。
而且當初不止她一個人離職,還有協(xié)助她的助理,他們開始沒當回事,后來自己親自接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掌握核心技術(shù),一切都留在白皎手里。
但他根本不敢讓老板君言知道,只能一點點慢慢摸索。
這次突然被逼問,部長兩股戰(zhàn)戰(zhàn),磕磕絆絆地回答。
他支支吾吾的語氣讓君言氣惱得直接站起身,精研創(chuàng)立,自然不是只憑借這項研究,甚至于最開始,他都沒怎么重視,是白皎一力搞通了所有。
他臉色陰沉,忽然想起上學時,老師曾經(jīng)稱贊過她的一句話:“你這個學妹,腦子好用,堪比最先進的計算機!
他記在心里,后來得知她家中發(fā)生了變故,便抱著投資的想法幫助她,沒想到,她果真給自己帶來了一些成績。
只是她太低調(diào),加上他喜歡對方。
君言這個人,溫柔體貼不錯,可他骨子里一直是都信奉大男子主義,他不喜歡自己未來的妻子拋頭露面,一個女人,那么強勢干什么?簡直不像是女人。
整天泡在研發(fā)室的白皎,既漂亮又低調(diào),完美符合他的一切要求,正如之前白皎質(zhì)問時,他不敢回答。
因為他對下屬間的流言蜚語,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因為他一開始就打著結(jié)婚后,讓對方退出公司,安心做家庭主婦的心思。
不得不說,他想的還挺深遠,兩人八字還沒一撇,就想到了結(jié)婚后。
回到現(xiàn)在。
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這哪是一只柔弱兔子,分明是朵霸王花,智能家居機器人項目被陳氏集團看中,那樣的龐然大物,他擰緊眉頭,就算是路邊的流浪漢都知道陳氏代表著什么。
它將會給自己帶來一筆天價巨款!
可現(xiàn)在,白皎不愿意了。
他強忍著后悔,逼問部長:“我再給你十天,你有沒有辦法掌握智能家居機器人項目核心?”
部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灰。骸斑@、這、這根本不可能啊!
君言頓時怒不可遏:“滾出去!我提拔你當研發(fā)部部長,你連已經(jīng)研究出來的核心都掌握不了!你還有什么用!”
謝怡早已看傻了,她隱約意識到一些事情,摸摸腦袋,只摸到一手黏膩涼透的咖啡。
忽然意識到,他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溫柔內(nèi)斂,體貼入微。
所以,她不要臉爭搶來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別人不要的破爛她撿回家當成寶?
謝怡一瞬下頭無比!
白皎可不知道這邊發(fā)生的事,結(jié)果早已注定,由她帶來的東西,也要由她原原本本地帶走。
可想而知,精研和陳氏的合作一定會失敗,君言損失那么大一筆收益尚且還好,更重要的是他和陳氏的合作機會,失去這次機會,不知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等來下一次機遇。
白皎才不管這些。
就算君言不肯善罷甘休,她也無所謂。
畢竟,她不準備再找工作,跟沈老師繼續(xù)在實驗室研究,至于手里的技術(shù),注冊專利,賣給陳氏。
歸根結(jié)底,技術(shù)在她手里。
對白皎來說,錢到達了一定程度,只是一堆毫無意義的數(shù)字,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清譽和名聲,就這么被人狠狠踐踏!
回神,已是夜幕低垂,一輪明月懸掛在黑絲絨般的天幕之上。
她在沙發(fā)前,失焦的瞳孔落在電視上,腦子里想著截然不同的事,驀地,浮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她想到陳紀妄,滿屋子懸掛著的照片……
頓時緊張地合攏雙膝,挺直腰桿。
心亂如麻。
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tài)去面對他。
生氣嗎?害怕嗎?惱怒嗎?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腦子亂成一片漿糊,思緒倒是漫無邊際,她想到許絨絨,對方沉迷小說,經(jīng)常分享一些小說,她都不知道對方從哪兒搜羅來的,內(nèi)容勁爆還有點兒……變態(tài)。
白皎抿緊唇瓣,一抹緋紅染上雪白剔透的臉頰,臉上一陣陣發(fā)燙,猛地甩了甩腦袋,手上更是加倍蹂躪著抱枕。
等等,她在想什么東西!
小說里肯定有夸張成分,陳紀妄看起來那么正經(jīng)穩(wěn)重,就算戀愛了也對她溫和有禮,他怎么可能會像……會像那個變態(tài)一樣!
“先生。”張媽殷勤的聲音響起:“您回來了,廚房已經(jīng)做好,我馬上吩咐其他人上菜!
“嗯。”男人聲音淡漠。
白皎猛地扭頭,肩寬腿長、身形修長的男人瞬間躍入眼簾。
他邊走邊脫下身上的黑色西服,露出里面的白色襯衣,一絲不茍地扎進皮帶,束出勁瘦緊實的窄腰,黑與白涇渭分明。
他戴著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打射出深邃的影廓,褪去了年少時的青澀稚嫩,他顯得更加英武俊美且極富魅力。
那雙黑眸溫和且精準地找到她:“皎皎,我回來了。”
白皎咬了下唇,再站起身,臉上綻開幾分淺淡笑意:“那就吃飯吧。”
他疑惑地瞥了眼。
她表現(xiàn)的再穩(wěn)定,也瞞不過陳紀妄一雙火眼金睛,不對勁兒,她很不對勁兒。
傭人端菜上桌,他則起身,接過碟碗,放在白皎面前,從始至終,目光都未移開一瞬。
色香味俱全的晚餐擺放在桌面上。
陳紀妄用公筷夾了一筷子魚肉,清蒸石斑魚,肉質(zhì)緊嫩清甜,口味清淡綿柔,最符合她的口味。
白皎一怔,背脊挺得很直:“我自己來!
她稍一錯眼,對上男人含笑的目光:“怎么了,事情不順心嗎?”
白皎垂著頭,不敢看他,快要把腦袋埋進碗里:“沒有,進度還不錯!
陳紀妄:“那你怎么不看我?難道你做了什么虧心事?”
白皎:“我才沒有!”
她聲調(diào)稍高,反應(yīng)過來,騰地一下,臉頰通紅,張了張嘴,做虧心事的應(yīng)該是他才對,她之前說的果然沒錯,這人就是個厚臉皮!
“吃飯吧!
感受到他慢慢收回的視線,白皎夾了一筷子魚肉,果然清甜軟嫩,是她最喜歡的口味,她贊許地瞥了眼男人。
幾分鐘后,碗里的食物快要堆成小山。
白皎嗔怪一聲,水潤的眼眸徐徐看向他:“別給我夾了!
“我吃不完,又該浪費了!
他笑了一聲:“還有我,我給皎皎清盤。”
白皎一霎怔住,臉頰紅得發(fā)燙,緋紅由內(nèi)而外綻開在她雪白瑩潤的臉頰上,潔白的貝齒咬上紅唇,和以往的清冷模樣截然不同。
攝人心魄,不可方物。
他感受到急促跳動的心臟,沸騰的血液涌進跳動的心室,一陣陣沖擊胸腔,低下頭,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
吃完飯,陳紀妄詢問張媽:“皎皎什么時候從書房出來的?”
張媽想了想,斟酌道:“好像是下午兩三點,白小姐急匆匆地從房間里出來,我正準備給她送下午茶,她說不吃了,就回房去了!
他只是隨口一問,聽見回答,發(fā)覺到一絲不對勁兒。
臉色微不可查地凝滯一瞬,轉(zhuǎn)身上樓,書房還維持著原樣,他松了口氣,直到視線落在書架上,表情瞬間僵住。
燈光潑灑在男人深邃的臉上,襯得他臉色蒼白,宛如一尊澆筑而成的石像。
密密麻麻繁雜一片的書架上,顛倒的書脊顯得格外突兀且滑稽。
那一剎,所有歡欣與喜悅,盡皆煙消云散。
仿佛墜入無底深淵,莫可名狀的慌亂擠滿胸腔,對他來說,不亞于晴天霹靂。
她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