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箭袋里摸出一支箭來，瞇起僅剩的右眼，蓄力張弓，“嗖”地一聲，射出的箭把支著軒窗的叉竿打飛，窗頁落了下來，打在窗沿上發(fā)出清脆又響亮的一聲，把齊家一家三口嚇了一跳。
“下回嚼舌根記得把窗戶關(guān)嚴實了�！�
衛(wèi)長錚冷硬如寒冰的嗓音，比那支打掉窗戶的箭還叫人心虛害怕。
齊家人頓時像喝了啞藥般，捂嘴噤聲。
衛(wèi)長錚黑著臉，回到自家院子，一聲不吭地把獵來的樟子撂在地上，月娘聞聲出來，見狀眉開眼笑：“哇，好肥的獐子，晚上有肉吃了！”
月娘歡喜地拎著獐子跑去廚房處理，衛(wèi)長錚轉(zhuǎn)身去那一堆砍下來的木頭堆里挑挑揀揀，然后坐在一旁磨匕首。
月娘動作麻利地把獐子拆骨扒皮，小心地把肉分成塊一點點剔下來，這樣一頭成年獐子足夠他們一大家人吃好幾天了。
把獐子的內(nèi)臟取出，腿肉切小塊，下沸水焯熟，然后和新摘的野菌子一起下鍋燉，放點粗鹽，文火慢燉至獐肉爛熟。
剩下的那根獐子腿骨，月娘也沒有浪費，配上筍尖，熬了一鍋鮮筍獐骨湯。
肉香順著風飄出院落，路過的村民皆能聞到，艷羨得口水都要流下來。
奈何家里沒有像衛(wèi)長錚這樣的打獵高手，村長劃定了打獵區(qū)域后，運氣好才能獵到一兩只野兔，像獐子這樣的大貨，只能眼巴巴地慕了。
在外瘋跑忙活了一整天的鐘靈，還在琢磨著怎么抓到那偷酒賊人的事，想著要不就用山海圖，從村頭開始，一家家地搜尋調(diào)查。但就怕那人沒有把酒帶回村子，而是藏在了山里，那就不好找了。
畢竟，一口氣拉回十壇子酒，如此打眼的行為，不可能不被村民們發(fā)現(xiàn)。
她走在路上一臉沉思，忽然動了動鼻尖，嗅到一股極其誘人的肉香，再一抬頭，衛(wèi)家的院子里炊煙裊裊，頓時什么事都拋卻腦后了，撒丫子就奔了回來。
吸溜吸溜，今晚終于有肉吃啦！
鐘靈沖進院落，看到衛(wèi)長錚站在磨刀石旁也不知道在干嘛，飛快地叫了聲衛(wèi)大哥，剛想邁進屋，就被后者喚住。
“阿靈——”
鐘靈回過頭：“怎么了？”
有事快快說，不要耽誤她吃肉。
“你今天是不是撿了齊小虎的木雕？”
木雕？好像有這么回事……
鐘靈在自己的兜里左翻翻右翻翻，在一堆零碎物件里，找到了那只木雕小老虎。
她拿在手里晃了晃：“這個��？”
她當時就是看著可愛，想著以后若齊小虎來要，她還能拿拿喬，就順手揣進了兜里。衛(wèi)長錚不提，她都快忘了。
不過他是怎么知道的？
衛(wèi)長錚皺起眉頭：“給齊家送回去�！�
“我吃完飯就去……”鐘靈記掛著吃肉，隨口回。
“現(xiàn)在就去。”他的語氣不容分說。
衛(wèi)長崢很少會笑，就憑那條那駭人的刀疤，口氣稍微嚴肅一點，都能把小孩嚇哭。
鐘靈可不怕他，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不肯去。
明明是齊小虎想欺負她不成，反倒弄丟了木雕，干嘛還叫她送貨上門，她多沒面子啊。
衛(wèi)長錚看著別扭的小丫頭，嘆了口氣，起身往她手里塞了一樣?xùn)|西。
鐘靈低頭一看，觸感光滑微涼，是一只小巧的木雕兔子。
雕工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笨拙，但雕刻了紋路的地方，都被打磨至光滑，一根木刺都不曾留下。小小的一只，臥在她手心，形狀好似她小時候吃過的一種兔子饅頭。
鐘靈抓著小兔子，有點驚訝地看著他。
衛(wèi)長錚的語氣依舊像石頭般硬邦邦：“別人家娃娃有的，咱們也要有，無需撿別人丟掉的，快些送過去，回來吃肉......”
第13章
鐘靈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手里把玩著那只木雕小兔。
哼，雕得那么丑。
她才不會喜歡咧。
她一邊吐槽，一邊把在手心里捂得熱熱的小兔子揣進懷里。
前面應(yīng)該就是齊小虎的家了，鐘靈有些納悶，別人家都開窗通風，敞亮又涼快，也不知道他家為何緊閉門戶，像提防著什么似的。
院子門倒是敞開的，她徑直走進去，砰砰砰地敲了三下屋門。
屋門從里面打開，面前是一個穿著布裙的婦人，她警惕地打量她：“你來做什么？”
“嬸嬸好，我來還齊小虎的木雕。”
鐘靈把老虎木雕拿出來。
婦人一把抓過木雕，敷衍：“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鐘靈的個子矮，以她的角度透過婦人的腰側(cè)，剛好能看到屋里的些許景象，她的目光無意間掃到一處。
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她看到里屋的床底下藏了件什么東西，光線太暗看不分明，圓圓滾滾，有點像是酒壇的形狀。
婦人換了個姿勢，遮住她的視線：“還有事嗎？”
“沒了，那我走啦，嬸嬸再——”
她話音一落，婦人便砰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
“……”
真不懂禮貌。
鐘靈一路呼哧呼哧地跑回去，難掩興奮的心情，沒想到歪打正著，還個木雕還能收獲意外線索。
—
衛(wèi)家的屋內(nèi)，剛出鍋的野菌燉獐肉擺盤上桌。獐肉肉質(zhì)肥美，口感似羔羊，在古蒙古是一種高級食材，換作現(xiàn)代，吃一口都要換五年牢飯。而在這個各類物資都匱乏的世界，野味反而成了最容易得到的美食。
沒有豐富的調(diào)料，反而更突出了獐肉的原汁原味，配上再配上野菌菇，更是鮮美。
晚膳時分，同時也是衛(wèi)樟的說教時間。
衛(wèi)樟剛夾了塊樟子肉，還未來及開口，朱氏便搶了先，八卦的口吻：“你們知道嗎，王春花家忽然多了一只野雞，說是平白無故從天上飛下來的，趙大田不過是在地里睡了一覺，身邊的鋤頭就變成嶄新的了，真是奇了……”
月娘被勾起了好奇心：“真有這樣事，是什么緣故呀？”
“聽說，他們前幾日都曾向山神娘娘許愿，王春花家里僅有一只公雞，想吃上雞蛋，便許愿要一只會下蛋的母雞，趙大田則想把舊鋤頭換掉，沒想到竟然全都實現(xiàn)了……”
月娘聽著入神：“原來山神娘娘真的會理會我們村民的祈愿？”
“也不盡然，天下哪有許許愿就必然成的好事，必是要心誠則靈，而且切忌貪婪。”衛(wèi)樟煞有其事地分析。
鐘靈在一旁聽著，心說其實她只是挑簡單的祈愿任務(wù)做，至于心誠不誠的，她也分辨不出來。
她吃肉吃的滿嘴流油，也不忘跟著附和：“山神娘娘真是個好神仙耶�！�
【朱氏信仰點數(shù)+1】
【衛(wèi)祁月信仰點數(shù)+1】
【衛(wèi)樟信仰點數(shù)+1】
這就是做祈愿任務(wù)的好處，每完成一個村民的愿望，都會影響她在其他村民心中的地位，自打完成那兩個祈愿任務(wù)，不過一下午時間，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有十幾點信仰點進賬了。
基本都是趙大田和王春花的親人，還有知道這件事的村民們，雖然每人都只漲了一兩點，但積少成多嘛。
吃到了久違的肉，又平白拿了三點信仰值，鐘靈心情不錯，但一數(shù)不對啊，飯桌上有五個人呢。
今晚輪到衛(wèi)長錚守田，她轉(zhuǎn)頭一看，衛(wèi)長風人坐在飯桌前，魂卻不知道飄到了哪里，兩眼放空，筷子夾到什么吃什么，嘴里念念叨叨著她聽不懂的藥材名。
這貨怎么跟他哥一樣，不吃安利的嗎？
山神無語.jpg
一只獐腿的肉夠全家人吃了一頓飽飯還有余，小孩子胃小，她吃上兩塊就飽了，月娘又給她盛了碗獐骨竹筍湯消食。
鐘靈摸著鼓鼓的胃，一本滿足。
以后，一定要在領(lǐng)地里專門劃個地界出來養(yǎng)些家畜，肉食才是最完美的蛋白質(zhì)攝入源。
吃飽了飯，她起身幫月娘一起收拾碗碟，裝作隨意地問：“月姐姐，咱們村里有人會釀酒嗎？”
她怕冤枉錯了人，萬一是齊大智自家釀的酒呢？
“釀酒倒是不難，只是釀酒需要用糧食做酒曲，現(xiàn)在誰家也沒存糧，更是沒法釀酒了。”月娘如是說，順手把她手里的碗碟接過來，“小心喔，還是我來吧�！�
那便不會錯了。
不過她在齊大智的床下只發(fā)現(xiàn)了一壇，其他的定是被他藏了起來。
現(xiàn)在鎖定了嫌疑人，只要時刻盯著他的動向，找到他藏起來的那些酒，猿叔的任務(wù)就算搞定了。
之后的兩天，鐘靈時刻都打開著山海圖，鎖定齊大智的位置，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除了他如廁的時候，鐘靈會嫌棄地讓系統(tǒng)打上馬賽克，其他時間，齊大智的行為都被山海圖這個3d攝像頭監(jiān)控著。
經(jīng)過兩日的觀察，鐘靈發(fā)現(xiàn)齊大智此人，真的是把“好吃懶做”四個字詮釋地淋漓盡致。
白天睡到中午才醒，起床后吃點妻子摘回來的青果和菌子，然后去田里象征性地逛一圈，和其他村民插科打諢吹牛，晚上歸來，心情不好就把兒子齊小虎訓(xùn)斥一番，除此之外，便是抱怨生活艱苦，沒滋沒味，肉也吃不上，前天他看見衛(wèi)長錚獵了這么大只獐子回來，衛(wèi)樟作為村長也不知道給大家分一分，若放在以前還在大同村的時候，家里有田有牛雞鴨成群，哪里用得著受這樣的苦。
聽得鐘靈心里只有一個疑問，這樣的人也配和衛(wèi)樟爭村長之位？
至于床底下的酒壇，他一次也沒有拿出來過，以至于讓鐘靈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弄錯了人，那不會是個空酒壇子吧……
終于在第三天的夜里，齊大智趁家人熟睡，悄悄把酒壇從床下拿了出來。此時，鉆進被窩準備睡覺的鐘靈，見狀也連忙彈坐起身。
她的動作有點大，好在月娘睡得熟，翻了個身，又繼續(xù)睡了。
只見齊大智把酒壇的封口揭開，從懷里摸出一個小木匣子放在桌上，然后取了一只木碗，把酒倒進了碗里。離奇的事情發(fā)生了，鐘靈明明看到齊大智沒有碰那木碗，那碗里的酒卻像憑空消失般，水位一點點降低，直到徹底不見。
鐘靈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
齊大智嘴巴上下開合，念叨著什么，只見他把那一壇子酒都陸續(xù)倒空后，拿起桌上的小木匣，走出屋子，混著夜色，一路鬼鬼祟祟地出了村。
鐘靈以為他會上山，畢竟山里樹木多，藏起酒來比較方便，卻沒想到他出了村子后，居然是一路朝南走。村落的南方有一條蒼溟江的支流，匯成了數(shù)丈寬的一道小溪。
齊大智也不顧溪水冰冷，卷起褲腿，就這么蹚過了小溪，就這么頭也不回地走了大半個時辰，走到了小桃山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