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帶著徹骨的涼意在樓頂打個轉(zhuǎn)兒,帶走一點不起眼的灰塵。
口罩女孩站在這片廢棄的爛尾樓下邊。
看著申斌將遺書揣進貼身的口袋,然后轉(zhuǎn)過身去,身影消失在樓里。
一個人都沒有。
一顆星星也看不見。
全是黑暗。
半年以來,她已經(jīng)習慣了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中。
家里邊窗簾自從發(fā)生過那件事以后,就再也沒有拉開過。
她每天隱藏在黑暗中。
好像這樣才能叫她舒服一些。
過度的清潔叫身體隱隱作痛,但是她停不下自己的手。
粗糙的搓澡巾,還有帶著顆粒的沐浴露。
只有疼痛的時候,才能感覺自己是干凈的。
還有她在那以后,就很少使用手機了。
害怕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害怕這個禽、獸叫她出去。
每一次出去,都是更深的傷害。
現(xiàn)在終于要到頭了。
她的眼角落下淚來,被夜風刮的生疼。
但是她不打算擦。
眼淚肆意橫流,她仰起頭,看著樓頂上搖搖晃晃的站上去一個人影。
樓頂太高了。
她睜大眼睛,脖子往后彎折,骨頭生疼。
但是她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里。
申斌的花襯衣在漆黑的夜晚毫不起眼,他站在樓頂上,面無表情,然后縱身一躍————
神志突然歸位。
但是已經(jīng)晚了。
他的身體在下墜,風穿過衣服的聲響。
他看到自己的襯衣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
身體翻轉(zhuǎn)。
層層疊疊的烏云離他那么遠,又那么近。
好像一伸手就能夠到。
他對著天空伸出手去。
我在干什么?
我要死了嗎?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申斌像一個麻袋一樣重重砸在了地上。
他的視線以一種奇怪的方向扭曲著。
看見眼前有一雙女人的腳,再往上看,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和熟悉的口罩。
身體劇痛。
骨頭發(fā)出斷裂的聲音,有血沫從口鼻之中迅速涌了出來。
“我還能……搶救……一下……”
他掙扎著,胸口起伏又凹陷。
但是他發(fā)不出聲音來。
女孩子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由于視覺原因,看起來有點怪異。
她慢慢的把口罩摘下來,揉成一團捏在手心里。
好像要把這個男人的慘狀死死的映在腦子里。
口罩終于摘下來了,以后沒有這個男人,我自由了!
她這樣想著。
嘴邊綻開了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
“救……求你……”
申斌努力發(fā)出了一點聲音。
“想叫我救你嗎?幫你打個電話?”
女孩子蹲在身體,慢慢欣賞申斌身體里流出來的鮮血。
血跟底下的泥土混為一體。
“你太臟了!
她勾著嘴角看了一會兒,拍了拍手說:“我要走啦,你最好不要馬上死掉,絕望的味道,也體會一次吧!
女孩子腳步輕盈,申斌像一條離開水的魚一樣努力掙扎,但是只是徒勞。
他鼻腔和胸腔,還有氣管,沒有一處不疼,沒有一處不燒灼。
工地上一片荒蕪,吹過來的風中帶著塵土的味道。
他兩只眼睛看著夜空,身體逐漸失去溫度。
口袋中的“遺書”,掉出一角,被自己的鮮血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