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于德忠剛開始的也不知道這些啊,是進了宮才曉得宦官也不是人人都能出頭的,更多的還是底層的碎催雜役。
總之又經(jīng)歷了種種,因為一些風云際遇,也因為于德忠聰明又手狠,他在宮廷很快成長起來。如今他也是相當?shù)昧Φ幕鹿倭恕獎e人辦不好的事他總能辦好,即使辦的手段狠了些,時不時還要殺人,上頭也愿意用他。
“都知!庇诘轮蚁蛲踔就ü傲斯笆郑矝]有多廢話,直接便道:“前幾日官家吩咐查的事兒有些眉目了!
王志通就猜到他要來說這個了,畢竟最近要用到于德忠的事兒就那么一件——官家覺得高順儀害食病那事兒有蹊蹺,自己想到要賜高順儀杧果等稀罕果子就不正常,所以叫王志通安排人手去查。
要王志通來說,這能有什么蹊蹺呢?便是官家賜高順儀杧果不正常,里頭巧合多了些?删鸵粯,高順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能吃杧果,旁的人哪里能知道?就是官家關心高順儀太過,所謂關心則亂,一時想得多了,便要叫人查個干干凈凈,才能安心!
當然,即使是這樣想著,王志通也沒有輕輕放過這件事的意思。他若是會糊弄郭敞,也做不到今日的位置了。有些事哪怕有自己的想法,也要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官家的意思——這件事不重要,表露自己的忠心和能干很重要!
至于說‘想法’,面對一位聰明的君主,他們這種人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想法。
雖然王志通有所預料了,但于德忠承認自己是來匯報那事兒的,他還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事情那么不著邊際,于德忠應該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有一個結(jié)果——在王志通的印象里,于德忠行事上也不蠢,是不會糊弄差事的。
想到這一點,王志通心里有些沒底了,難不成內(nèi)里還真有事兒?這樣想著,王志通面上一絲異色閃過,又很快恢復平常,道:“沒想到德忠你這么快就有眉目了,不愧是你,一向辦事都是又好又快...你且說來!
于德忠看了看周圍一圈,王志通會意,對伺候的小宦官道:“這天熱,將門啊窗啊都開開,也好透風。弄好了,你再去外頭弄些飲子來,你于爺爺來這里,一點兒奉承也沒有,真是一點兒眉眼高低也沒學會!
說罷,王志通又轉(zhuǎn)而道:“德忠你瞧,這些小子就是蠢笨,這宮里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們那時候要是這樣的,哪能分來福寧宮,更別提福寧殿了!怕是一輩子都沒有踏進這福寧殿的福氣!”
于德忠此時看不出平時的心狠手黑,反而比一般的宦官還顯得平易近人,有一股爽朗的市井氣。就笑著道:“都知說的哪里話!都知身邊的人不知道多機靈...便是原本不好的,到了都知身邊也調(diào)理的好了。”
等到伺候的小宦官都退出去了,門窗又開著,確定很難被人聽壁腳,于德忠才道:“...都知上回傳的官家口諭,我聽了后即刻派人去查。一開始查不出什么來,這事兒瞧著就是趕著了,不過有一點卻叫我上了心。”
“先前在官家耳邊提過‘杧果’等稀罕瓜果,還有說過高順儀喜愛果蔬的...都分散在各殿,并不見得有更多往來,瞧不出什么t來!
“但在下看了名單,卻覺得有些眼熟。想了想,這些竟都是與清新殿有些往來的——您也知道,后宮里的娘娘們,不少都喜歡打聽些事兒。有的不過是好這個,有的卻是想著靠這些趨利避害,甚至借力打力...”
“這本來沒什么,只要沒有過界,便是我等知道了,也只做不知的!
這也是真話,后宮貴人們很多都講究一個耳目靈便。這種事是禁不住的,所以郭敞這個皇帝也只要保證大約知道,能夠把握的住,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方采薇因為占了未來記憶的便宜,且深知要做事必須得有人,在搭建‘人脈網(wǎng)絡’上尤其有效率,做得也極好——這些不可能完全避著人,至少以于德忠為首的皇帝在后宮的‘耳目’,多少都知道。
表面上看,方采薇對‘人脈網(wǎng)絡’的利用不出大面,就是后宮中都稱得上正常的那種,所以于德忠往常也沒有多查。畢竟私底下的細節(jié)本來就不是想查就能查的,無事發(fā)生的情況下誰費那個事兒?
真要能做到事無巨細,那得給于德忠增加十倍不止的人手,另外還得配上帝視角。
“清新殿...”王志通沉吟了一聲:“說來清新殿方婕妤一向是個和氣好相處的,與各殿娘娘們少有過節(jié)。要說與她有往來,大半個宮廷都有吧?”
“話是這樣說不錯,但這終究是值得懷疑的。大半個宮廷都與清新殿有往來,可不還剩下小半個宮廷么?怎么這回這里頭一個也不見?”于德忠精明地說。
“因著這個,在下特意來和都知您稟報...按理來說,此時應該抓人,上刑逼問總能有所收獲。但在下也怕打草驚蛇,所以不動則以,一動就要一次把人抓干凈——這樣陣仗就大了,沒有實打?qū)嵉恼f法,我自己是不敢動手的!
于德忠是敢于任事、心狠手黑,但這不是說他做事就莽了。事實上,他做事相當會把握分寸,有些事看起來厲害,其實要么是照著程序來,自有說法,要么就是有一些默契在里頭。兇險是表面的,實則相當安全。
眼下這件事也是如此,有官家口諭在,他其實是能抓人的。但涉及到不少貴人,哪怕只是抓一些宮人,也容易一石激起千層浪,非得有個更確定的說法才好動作。
而且就像他說的,要么不動手,一旦動手就要干凈利落,不然打草驚蛇,之后再想順藤摸瓜怕也麻煩。可要‘干凈利落’,一次就不留后患,那動作就小不了!這種大動作最需要實現(xiàn)得到許可了。不然莫說中間有人挑刺,就是事后也有的是辦法‘回報’他這個權(quán)宦。
“不能只動清新殿么?”明知道這不太可能,王志通還是嘗試著問道:“若是懷疑清新殿,將清新殿上下都拿住了,總能問出來...其他的,別說有干系不大可能,就是真有干系,呵呵,水至清則無魚么...”
于德忠卻搖了搖頭:“在下知道都知有都知的顧慮,可都知也當差這么多年了,難道不知道不能僥幸的道理?都知辦事是如此,在下辦事自然也是如此;蛟S里頭的事兒不是清新殿的首尾在其中,又或許清新殿的人其實也知情不多,非得有其他人問話...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若是那般,只拿了清新殿的人,說不定就得不出什么結(jié)果了!反倒是警醒了人,毀了本就不易查出的蛛絲馬跡!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到底沒法說定,王志通只得答應稍晚些時候稟報官家——其實王志通不大愿意事情沒辦好前去和郭敞說的,雖然于德忠說的言之鑿鑿,可誰知道呢?若是事情不干清新殿的事兒,事后來個反轉(zhuǎn),說不得就是一地雞毛!
那時候會是給出旨意的官家的錯嗎?錯的當然只能是下頭辦事的人,包括于德忠,當然也包括他王志通。
不過不愿意歸不愿意,王志通卻知道還是上報了官家更保險。上報了后,風險無非是事后若一地雞毛,他們這些人得背鍋。可這種程度的鍋,別說是對他這個入內(nèi)內(nèi)侍省副都知了,就是于德忠,也完全在可承受范圍內(nèi)。
可一旦這時候不說話,自己先行動,到時候弄的一發(fā)不可收拾。那就不是替官家背鍋,而是背自己本來的鍋,還要在官家那里留下一個‘行事無度’的印象——而如此做,唯一的好處事,如果事情朝著猜想的方向去,差事辦得漂漂亮亮,最后能得到更高的評價。
簡單來說,就是為了露臉擔更大的風險。
若是沒出頭的小角色,或許不在乎這些風險,只為了出人頭地,叫官家記住自己。但王志通和于德忠都過了那個階段,對他們來說顯然‘穩(wěn)妥’更重要。
轉(zhuǎn)頭午休完畢了,這個晌后根本沒休息的王志通提早就回了寢殿這邊,在外頭早早候著。等郭敞起身,他就進來伺候——平常他這個都知大人雖然也伺候,但一般沒有他親自上手的道理。不是他拿架子,而是這些事本就有不同的人做,那是人家的差事!
王志通這回卻是示意做事的宮人讓到一邊,自己和其他人一同動手。一邊做事,他一邊就低聲道:“...官家,您前次吩咐的事兒,老奴叫于德忠去辦了,今晌后他來了一趟,說是有些眉目!
“不過......”
郭敞沉聲道:“不過什么?”
“回官家,只不過照著于德忠的說法,怕打草驚蛇,所以要么不動,一動就要一網(wǎng)打盡。如此一來,抓的人就多了,到時候恐怕會驚擾到貴人們......”
郭敞冷哼了一聲:“朕原本只是懷疑此事,覺得其中有些蹊蹺。卻沒想到,叫人一查還真查出些東西了...你瞧瞧,要是這里頭真有事兒,那能是小事兒嗎?有人不動聲色就能置人于死地了!這樣的心計,這樣的人脈羅網(wǎng),就連朕都要怕了!”
王志通倒是能明白郭敞的想法,雖然事情的起因是為了素娥,但若果宮廷里真有這么一個手段莫測,又不甚安定的神秘人物,那對任何人都是一個危險源。當下只陰謀算計了素娥,可焉知對方有沒有下一個目標?
“怕什么?叫于德忠只管查,查這些東西驚擾不到貴人,不過是落些埋怨罷了。可要是不查,那才真是要驚到宮中這些人了!有這樣厲害的人物在朕的后宮,誰能睡得安穩(wěn)?不怕下一個就是自己嗎?”
第157章 宮廷歲月157
清新殿一大早的忙碌后, 主子起床完畢又用了早膳,這時候?qū)m人們就能稍稍清閑一會兒了。除了昨晚上夜的這會兒要去下所歇息,跟前伺候的還得陪著, 其他人都能摸摸魚、打打盹兒, 小姐妹們聚在一起串閑話也大多在這個時候和晌后。
不過晌后天熱, 主子歇午覺(或者不歇午覺, 但也閉門不出),宮人們也精疲力盡,多是要休息的。所以比較起來,串閑話什么的, 還是在這個時間段比較多。
大約是因著馬上就要過七夕了, 這些宮女聚在一起, 不少都在比較最近做的針線活兒——眼下是六月底, 看著離七夕節(jié)還有幾日, 但對于宮女來說,真的少有節(jié)日是屬于她們的!所以她們一年到頭幾乎都在盼望過七夕。
六月底對她們來說, 真就是七夕臨近地不能再臨近了。
七夕節(jié)宮女們也可以參與不少活動,如果主子足夠體恤和善, 不當值的甚至能放假...而在七夕節(jié)中, 最常見的活動, 除了日常的乞巧、拜織女等外, 宮廷里還有一樣就是‘賽巧’。這時候女紅出眾的宮女都可以去報名參加,其中比的就是女紅!
不過具體比什么的,還得看當年的出題。而一般出題的則是皇后跟前當紅的貴人——皇后為一個宮女的比賽出題到底顯得過于鄭重其事了,所以一般都是皇后身邊說得上話的人主持這事兒。宮里有的貴人喜歡看熱鬧的, 或者單純?yōu)榱朔畛谢屎蟮,到時候也會來看這個‘賽巧’。
譬如去年主持這‘賽巧’的就是當今官家膝下最大的公主(只算活著的), 這位大公主去歲八月出降,張皇后叫她臨出宮前主持這些事也是叫她玩樂放松兼露臉。
“到底還是你啊,瞧瞧這個繡囊,不能更精巧了!
有一個宮女拿出了自己新做的繡囊,這繡囊十分精美,巴掌大葫蘆外形,粉色緞子上繡著一個插花的仕女。插花用的花朵t,每一朵都只有小綠豆那么大,卻形態(tài)分明、妍態(tài)舒展,至于最為主要的‘仕女’就更不要說了。
這樣的作品一下就引來了小姐妹們嘖嘖稱贊,又有人道:“你這回去‘賽巧’,保準拿個頭名來!到時候貴人們放賞,你可就發(fā)達了。”
繡囊作品的主人卻只是笑了笑,謙虛道:“這是你們與我相好,這才覺得不能更好。其實這宮中手巧的宮娥多的是,我又算什么?不說別的,尚功局那么多針黹出眾,日常就專做這些的宮人呢!”
“尚功局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有好女紅的,司制司、司彩司也就罷了,司珍司、司計司卻不一定。再者,哪怕是司制司、司彩司,也只是人人都善針黹,比一般宮娥強得多?烧嬉f神乎其技的,卻是多出在各殿!
“說到底,尚功局又或者別的局司,不過是供應宮里多數(shù)地方,可總有貴人要更好的,還要叫人只服侍自己一個。譬如太后娘娘身邊,太后娘娘是最喜歡手巧的人的,也就是這幾年精力不如前了,不然身邊的侍女一個個都要調(diào)理的比別處都巧才好!”
“你的針黹在咱們清新殿是拔尖的,比較起來可不會比別人差,別妄自菲薄了!焙媒忝糜欣碛袚(jù)地說道。而她這話也不只是聽起來有道理,實際也確實如此!
如今宮中手最巧的宮女,可不是尚功局的,多是福寧殿又或者當紅的后妃身邊的。
“姐姐這話說的有理,或許尚功局的人不必擔心,可別的宮的...就說玉殿高順儀身邊的,高順儀一貫寵愛身邊的宮女,如七夕這種時候,想去賽巧沒有不成的。我聽說高順儀身邊的盧金玉、盧銀珠姐妹最善針黹,要是她們也去賽巧,哪還有別人的事兒?”
說到‘盧金玉、盧銀珠姐妹’,大家似乎很有話說。有人就道:“聽說這盧家姐妹原來是宗室進上的,靠的就是巧奪天工的手藝。姐姐盧金玉最擅刺繡,她的繡品本來就是貢品,真正一幅千金。妹妹則擅編織,咱們一把線攥在手里,最多也就是打個絡子、結(jié)個領抹之類,她卻是無所不能編的!
大臣、外戚、宗室都時不時會給宮廷敬獻女子,這些女子并不都是預備著做后妃的美女。事實上,這種才是少數(shù),多數(shù)是具備各種技能的女子,這些女子進宮本就是做宮女,給宮廷服役的。
這盧金玉、盧銀珠姐妹就屬于這種情況,郭敞是見到進獻的冊子上寫了她們的情況,想到素娥不擅長針黹,正逢著素娥晉順儀,身邊要增加人手,這才金口玉言安排過去的——一般宮妃身邊增加人手,也不用官家開口,特意安排。
“是聽說有這回事,官家喜愛高順儀,高順儀又不擅長針黹,便與了她盧家姐妹,正好使喚。也不知道這盧家姐妹有沒有說的那么厲害,我就不信了,宮外頭來的還能比咱們宮里調(diào)理出來的更巧!”有人不服氣道。
還有人道:“說來高順儀也是尚功局出來的,卻不擅針黹滿宮都知道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難道真如外頭傳聞說的,她是尚功局老尚功收做養(yǎng)女,原來就預備著要承寵,差事便隨意糊弄了么?嘖嘖,這實在是個榜樣,如今女官收養(yǎng)女的也越來越多了!
“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高順儀原來就是尚功局司珍司出身,司珍司是掌珠珍、寶器之類的,不擅針黹是常理...高順儀擅畫也是從這而來,據(jù)說她自來就有天賦,能出新奇點子。尋常樣式的釵環(huán)頑器不能得貴人喜愛,就顯出她了。因為看出她的天賦,司珍司叫她自小學畫,也好發(fā)揮這份天賦!
素娥離開尚功局也有數(shù)年了,她當初的事逐漸淹沒,有宮人不知道并不奇怪。不過她到底是如今頭一個的寵妃,所以總有人能‘答疑解惑’,說出正解。
“那些女官收養(yǎng)女有什么用?似高順儀這樣的一朝能出幾個?后宮多還是明堂正道禮聘來的,再不然也是‘八月良家子’出——”
“你們在說些什么?”忽然有個聲音打斷了小姐妹們串閑話。
說話的宮娥轉(zhuǎn)頭一看,立刻就收聲了。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清新殿有名的‘母老虎’吳慧芳。眾人見她來,立刻就低下頭齊聲道:“吳姑姑!
吳慧芳是方采薇的心腹,早幾年她進宮不久就設計收服了她——因為‘未來記憶’,方采薇知道吳慧芳會有什么難處,也知道她這個人有恩必報,而且確實能干。要知道,在她的‘未來記憶’中,有個小妃妾幫了吳慧芳,她之后是肝腦涂地!若不是那個小妃妾本身太不爭氣,有她這么個臂膀在,最后總該成氣候的。
這一回方采薇幫了吳慧芳,同樣也叫吳慧芳對她死心塌地!無論是最開始陷害素娥與人私通那一回,還是后來暗搓搓叫林美人覺得素娥威脅她,都是吳慧芳出去串聯(lián),做穿針引線的工作...這些是機密中的機密,要害中的要害,走漏一點兒風聲就完蛋了,所以方采薇也只放心叫忠誠和能力都得到驗證的吳慧芳去做。
吳慧芳如今也二十幾歲了,這個年紀要是混得還不錯,那得底下宮女一聲‘姑姑’也是應該的。不過清新殿的宮女們叫吳慧芳‘姑姑’不只是為她的資歷和地位,也為她平時管教下頭普通宮女的那股嚴格勁兒。
清新殿管事的姑姑大家都犯怵,畢竟除非是闖了禍,一般主子不會打罰她們小宮女?晒霉镁筒煌,日常都是受她們拘束的。犯錯的時候少,可日常拘束管理卻是每時每刻都有的——不過要說哪個姑姑最叫小宮女犯怵,那還是吳慧芳。
吳慧芳瞥了一眼剛剛說話的小宮女,道:“宮里話不是亂說的,我罰你一個月俸祿,又在日頭地下站到日落,你服不服?”
哪里敢說不服,小宮女只得道:“是,姑姑!
她這樣說是因為不能‘頂嘴’,‘頂嘴’的話就罪加一等了!其他的小宮女卻可以幫著說話,見她去日頭底下站著了,連忙求情道:“好姑姑,便些許饒恕她吧!這日頭是極毒的,站到日落她這小命說不得不保...姑姑有好生之德,不如打她吧!打得疼了更記得住,也好日后當差。”
大夏天的日頭下站著,不準多陰涼,從上午站到日落——那必然是站不到的,估計時間沒到人就中暑倒下了,更嚴重一些熱射病也不是沒可能。
然而即使‘只是’中暑,如果嚴重一些,以此時的醫(yī)療水平,一個普通的犯錯宮女能得到的醫(yī)療救護,也是可能最終導致死亡的...所以其他宮女說,這一番罰下來,這小宮女可能小命不保,并不是夸大其詞。
顯然吳慧芳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冷冷看了其他宮女,道:“此回犯了口舌之忌的不只是她,只不過是只抓了她一個,再者罰了她也好震懾你們——你們背后說閑話本就不妥當,何況是貴人們的閑話!竟然還胡言亂語起娘娘們的出身了...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也不明白么?”
說完這句話后才道:“就叫她曬著!若是命大,今后也該知道如何說話,如何閉嘴。若是她沒得今后了,對你們也是個教訓,今后肯定知道謹言慎行!
說罷就轉(zhuǎn)身離開了,不管身后宮女們面露驚恐之色,眼睛里都含著一包淚——剛剛還歡歡喜喜串閑話,從一直期盼著的七夕節(jié)賽巧,說到宮里貴人。這只是一轉(zhuǎn)眼功夫,就有人受罰,說不得還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吳慧芳轉(zhuǎn)過長廊,轉(zhuǎn)進到正殿東邊屋子里,方采薇吃過飯就在這間屋子消磨時間。下頭的人送來了一批茶葉,她正查看呢...本來這些事是用不著她這個主位娘娘來做的,不過她的茶道水平出眾,因此也在這些事上格外留心些。
“...這些東西也是時好時壞,供應司的人像樣的時候還過得去,一旦做事的人手太松、心太大,送來的東西就不能用。這回便是,本位這里都是這樣了,也不知后頭的妃妾是何等樣子!边@里方采薇沒說下頭宮女,茶葉作為份例,小妃妾都不多,宮女的份例里更是沒有。
“娘娘心善,還掛記后頭的。要奴婢來說,有什t么好掛記的,總歸她們也不能記得娘娘的好,還只當娘娘要轄制她們、害她們呢!不如隨她們?nèi)?..這些東西什么的,哪怕欠缺些,娘娘這里也不會欠缺!壁w秀姑一邊給方采薇扇風,一邊說道。
方采薇如今好歹是‘婕妤’位份上的人,是一殿之主,膝下還有一位皇女。在宮廷里也有自己的地位了,確實如趙秀姑所說,一些尋常份例哪怕是欠缺了,也不會欠缺到她頭上。
方采薇和趙秀姑正說著話呢,吳慧芳便走了進來,問安之后便道:“...娘娘,有玉殿的消息!
方采薇怔了一下,便抬抬手。早聽得吳慧芳說‘玉殿’的侍女,立時便有幾個乖覺地退了出去,留下的除趙秀姑外只有兩人,都算是方采薇的心腹。
吳慧芳見不可信的人出去了,才道:“玉殿如今倒還松弛,據(jù)太醫(yī)院的學徒東旭說,他師父剛與高順儀換了擦身的藥,內(nèi)服的養(yǎng)身藥也停了,顯然高順儀是漸漸康復了。如今還用藥,只是為了消去之前出疹留下的瘢痕!
“至于那些瘢痕,高順儀不出門,便是每月與圣人請安,眼下也沒到,更別說圣人到時候應該會免了...咱們也無從得知高順儀臉上、身上恢復的好不好。”
“太醫(yī)院難道沒人見過高素娥?”方采薇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回娘娘,治病請脈的太醫(yī)倒是能見著高順儀,可底下其他人就不許了。官家說了,不讓高順儀殿里進太多生人,只說是生人之氣怕沖撞了,且人多雜亂不好養(yǎng)病。”
古人或許不懂得病毒傳播的種種復雜原理,但很早就知道虛弱的人最好少見生人了!從外而來的人身上不知道帶了什么,平常身體好扛得住,可身體虛弱的時候就不同了,很可能會因此得病。
聽了這話方采薇才冷笑,道:“這就沒法子了,誰叫官家格外珍而重之呢!如今誰不知道呢,玉殿那位就是官家的心肝,她動一動,還沒怎么樣,官家先要疼了...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大本事,如今還養(yǎng)病呢,臉上都不能見人了,還讓官家離不得!”
這樣的話也就是身邊只有心腹時才能說了,不是說了素娥的問題,還是連著郭敞也一并說進去了。
見方采薇生氣,其他人都不敢說話,屋子里一時極為安靜。過了一會兒,還是方采薇自己道:“呵呵,你們是瞧見了的,真不是本位見不得玉殿那位好,著實是她就是個禍害!有她在一日,后宮其他人都出不來頭了!”
“...本以為經(jīng)此一遭,至少她那張狐媚臉沒了,官家能少些心思在她身上,也好后宮雨露均沾。卻沒想到,她都那樣了,官家還日日關懷著,這些日子都歇在玉殿多少回了?圣人勸一回,官家還說圣人冷心,說高素娥剛生死關頭走過一回,她也不曉得多關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