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抱怨的時候,事事都能看到好的一面。
郭敞喜歡她這樣,在她這里隨著她去看、去想一些事,雖然有時覺得是她太天真了,卻也確實叫他更輕松愜意了些。
就這樣,有素娥伴駕,郭敞又度過了頗為愉悅的半個下午。t不過晚間歇息,他卻是去了坤寧宮——明日就是親耕禮了,這總歸是個大日子,再加上還有別的事要同張皇后商議,便早定了這晚要去坤寧宮的。
坤寧宮中歇了一夜,第二日比往日更早叫起,一切都是為了親耕禮做準(zhǔn)備。
為了親耕禮,郭敞還得在眾臣子簇?fù)硐鲁鰧m,在皇帝那‘一畝三分地’上裝模作樣地犁地——這片地當(dāng)然不是皇帝親自照料,郭敞也只是二月二這一天才來裝裝樣子的,其他時候真正伺候這點(diǎn)兒地的是真正的農(nóng)夫。
而能得此殊榮的,往往也不是尋常農(nóng)夫。他們在視作榮耀的同時,實際的好處也少不了,不必繳納賦稅、服勞役什么的,都是最基本的了。其他不必言明的好處,其實更多。
做做樣子來回幾遍,事情便完了,至于祭祀之事,在‘親耕’之前就做了。本來這之后就能擺駕回宮了,本來是這樣......
郭敞也沒想到,回宮之時竟然能遇到攔駕的。
雖然總有些話本故事里說什么攔駕喊冤,由此牽扯出一段奇人奇事。但實際上,能攔御駕的是真的少。
真要出了這種事,那就是在打地方官的臉!畢竟,如果不是地方官治理不好,下面百姓伸冤無門,百姓又怎會去攔御駕?
而在京城里攔御駕,更是有些聳人聽聞了。這可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能做京城的府尹的,那都是些什么人?他們往往來歷非凡,有時甚至就是太子兼任這一官職。而如果不是太子,其他官員要做這京師府尹,那往往是名望、前途都一片光明的!
且人家做不長的,短則半年,多則一載就結(jié)束轉(zhuǎn)任,像是鍍個金就走。
這種情況下,人家做這個京師府尹肯定是兢兢業(yè)業(yè),只求履歷好看,給官家、諸位相公留下最好的印象。要魚肉百姓、包庇豪強(qiáng)的,也不會在京師里啊!
所以,這要是有人攔御駕,那就真是了不得的大事,說不得就要捅破天了——好在,這次似乎不是那種事,沒叫京師這邊的一干官員都要陷入到極大的麻煩中。
攔御駕的是一個年紀(jì)在五十歲上下的老婦人,郭敞瞧她面熟,叫她近前說話。講了來歷后,很快就確認(rèn)了,這是他當(dāng)年的乳母之一。
大燕的皇子乳母很多的,皇子生下來就會準(zhǔn)備八個奶水充足、二十歲上下的奶口。有些乳母會來事兒,或是能奉承好皇子之母,或是能叫皇子依戀,將來就有造化了。得封誥,甚至長居宮中,也不是不行。
而今日攔御駕的乳母就屬于當(dāng)初并不很受看重的...她本姓‘毛’,原是京師下面縣里,尋常人家的媳婦。因著身體康健,家世清白,剛剛生完孩子,就幸運(yùn)地被選為了皇子乳母。在宮里的時候,她沒怎么犯過錯、得罪人,卻也不怎么會來事,照顧皇子都擠不進(jìn)最近那一圈。
所以等到郭敞不需要喝奶了,這樣的乳母自然就帶著在宮里積攢下來的賞賜出宮回家了。
如此其實也沒什么不好,宮里的貴人打賞是很大方的。特別是郭敞乃是安安生生長大的皇子,考慮到郭家的情況,對這些乳母就更不會吝惜賞賜了。有這樣一筆資財,再加上皇子乳母的名頭,回到家中很容易就能把日子過起來。
只是這毛乳母忒倒霉了,攤上了個好賭的丈夫。將她從宮中帶出的賞賜輸干凈后,留下一筆賭債就消失無蹤了。
這乳母早年間也與丈夫生下兒女,但是都沒長成,只有最后生的一個女兒如今還養(yǎng)在身邊。如此,負(fù)債累累又沒得依靠,就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想著自己到底奶過當(dāng)今圣上了,便壯著膽子攔駕,只請皇帝憐憫。
“萬望陛下垂憐,奴婢或是前世不修,便該受這等苦。可家中還有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實在不能眼睜睜瞧著她這一輩子就落到爛泥里了。便拼著冒犯天顏,來乞求官家......”
皇帝的威嚴(yán)往往是對其他統(tǒng)治階層的,對真正的底層一般只有‘好’。這就像是一個超級富豪,罵只罵自己的高管,夸耀財富也只會對那些比自己稍差的。至于對真正的普通人,那倒是溫和可親了。
這種時候正是展現(xiàn)慈憫時,郭敞自然不會拒絕。便道:“奶娘不必?fù)?dān)憂,這些許事朕替你料理就是了!
郭敞只負(fù)責(zé)說這話,下面的人聽了郭敞的話,自然會有人去辦事。
本來這件事到這里就完了,卻沒想到那毛乳母卻跪求道:“官家大恩,奴婢實不知如何感念回報!其他的,奴婢本不該再說,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此事全為奴婢膝下那個女孩兒,如此厚著臉皮也只能說了!
郭敞記得乳母剛剛提過,她如今只有一個女兒還活著,養(yǎng)在身邊。也沒多想,就道:“朕大約知道奶娘心思,怕是家里女孩子今后不好...這有何難?朕替奶娘嫁女兒就是了。叫下頭尋個正派人家,朕陪她一副嫁妝,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嫁!
誰知乳母要的卻不是這個,她說起自己當(dāng)初嫁人,嫁的也是縣里左近夸贊的好人,結(jié)果呢?真說起來,她這一生,真正的好日子都是在宮里過的!宮廷里貴人慈善,吃穿不愁,若是只想過平平靜靜地過日子,那竟是女子最好的去處。
這自然是好聽的說法,宮廷之中陰暗腌臜事兒多著呢!不過站在乳母的角度,倒不能說這話是假。畢竟乳母是外來的,不是宮廷真正的奴婢,因此宮廷上下,哪怕是后妃,也不拿她們當(dāng)奴婢使喚。
也就是照顧皇子皇女時需要格外小心,其他的還真是挺不錯的。
總之,毛乳母的意思是想帶著女兒重新進(jìn)宮,自己做雜役,女兒十六歲,正好做個宮女,都能過活。
這話就說的有意思了,郭敞其實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位多年不見的乳母大約是有著帶女兒進(jìn)宮搏富貴的意思的...或許,她有一個美麗的女兒,不舍得隨便嫁個‘尋常人家’,還有更大的追求呢。
不然的話,做什么不接受郭敞的提議呢?難道進(jìn)宮做雜役、做宮女,會比在宮外嫁個殷實人家舒服?
郭敞并不是那等一點(diǎn)兒不知道民間疾苦、人情世故的皇帝,這些事是能想到的。而乳母,她也不是不知道宮里情形的,當(dāng)初她在宮中做乳母,自己的日子不錯,不代表她沒長眼睛,看不到其他人是如何過的。
當(dāng)然了,也或許是這乳母料到了,郭敞不可能真的讓她們母女進(jìn)宮后,一個做雜役,一個做宮女。畢竟這是曾經(jīng)奶過郭敞的奶娘呢,說起來還有哺育之恩...雖然說皇家給錢了的,而且對皇家說‘恩情’也是僭越,但道理是這個道理。
那些古代小說里,奶母在眾仆人中總是格外不同,年輕的主子往往也要尊敬著,不是沒有現(xiàn)實基礎(chǔ)的。
到時候真要奶娘母女進(jìn)宮,少不得要給個稍微像樣些的身份,那才是皇家的體面。
不管是哪種情況,兩種可能都是小心思。更有可能是,對方兩種情況都想到了,前者是最高追求,后者則是保底......
不過知道歸知道,郭敞卻也沒有因為知道對方這點(diǎn)兒小心思就多說什么。說到底,皇帝身邊對他有所求的人還少么?應(yīng)該說,幾乎人人都是對他有所求的!
最終郭敞也只是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奶娘這話言重了,沒有那樣的道理...朕本該勸勸奶娘,畢竟宮中規(guī)矩重,倒不如宮外活潑松快、自由自在。但見奶娘也不是一時想出的主意,再勸應(yīng)當(dāng)無用!
“那就這樣罷,奶娘自家去,朕會遣人替奶娘還了欠賬。這之后,奶娘也仔細(xì)思量一番,若是還想進(jìn)宮,便去、便去......”
說到這里,郭敞看到了侍立一旁的王志通,便點(diǎn)了點(diǎn)他:“便去王都知府上遞消息,自有人接你們進(jìn)宮!
王志通雖是伺候皇帝的宦官,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宮廷。但就和很多有勢力的宦官一樣,到了一定程度t也會到外頭置辦下自己的府邸。
郭敞之所以這樣輕松應(yīng)下,實在是因為宮里多養(yǎng)兩個人并不算什么,小事一樁而已。就算這乳母有心推薦自己的女兒給郭敞,郭敞也不覺得這是壞事——要是乳母的女兒不好,只當(dāng)沒這回事就是了。若是個好的,為什么不能笑納呢?
一旁王志通聽了郭敞的話,連忙應(yīng)了一聲‘是’,然后就看著這位曾經(jīng)的皇子乳母千恩萬謝著被請了出去,郭敞一行這才得以回宮。
第63章 宮廷歲月063
毛乳母并不是自己一個人回去的, 有兩個穿青衣的內(nèi)宦隨她一起回家——她原來是京城下面縣里人家,不過丈夫?qū)⒗霞业姆孔、田地都輸出去后,一家人就搬來了京城?br />
這一方面是覺得京城謀生的路子多, 另一方面也是想著離了縣里那些引.誘丈夫的狐朋狗友, 說不得丈夫就能變好。
結(jié)果自然是想多了, 賭狗總是要賭的!來京城不過是消停了個把月, 摸清楚了京城的賭坊,再認(rèn)得幾個人,立刻就故態(tài)復(fù)萌了。
所以如今回家,回的也是毛乳母一家在京城租的小房子。
京城米珠薪桂, 但最貴的還是房子。多少在京做官的人家, 也沒有自己的房子, 只能租著淺房窄屋住著。毛乳母母女定居京城, 住的也是非常差的那一類, 一個小小的院落,里頭住著四五戶人家, 母女二人只租了一間房,是正屋的偏房。
此時正是大白天, 各租戶大多謀生計去了——此時的‘市民’, 很多都是打零工度日, 手?谕5。
毛乳母的女兒倒是在家, 聽到外面的動靜,便來迎接母親了。
兩個隨從毛乳母來的青衣小宦官也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眼,心中暗忖,怪道官家這乳母打著進(jìn)宮的主意呢!原來是有這樣一個女兒。
毛乳母的丈夫姓方, 女兒自然隨丈夫姓,閨名是‘采薇’二字。其實從這個名字也能看出來了, 她夫家當(dāng)時確算殷實,好歹能給女兒取個文雅名字——不管取這個名字的原因是丈夫本人識字,還是特地找了個讀書人取的,都說明家里不差。
這方采薇年方十六,已經(jīng)出落的極為清秀了。便是受家里拖累,到底有些粗糙,也難掩好底子!只要在那富貴鄉(xiāng)里養(yǎng)一養(yǎng),必定是個極出眾的佳人。
以這兩個宦官的眼光來說,便是去宮里也足夠做個貴人了。
方采薇迎了迎母親,又向兩個宦官行禮。這兩個青衣小宦官自然也還禮,還禮后就問了還債的事兒。而說到這事兒,毛乳母這個做母親的卻是說不清楚的,反而是方采薇說的井井有條,哪家的債務(wù),幾分的利息一概說的明白。
帶著兩個青衣宦官各處還債去,那些放債的見有宮里的人幫著還債,哪怕有些許小心思,當(dāng)下也不敢啰嗦——當(dāng)初毛乳母的丈夫能在家里輸干凈后,輕巧地借到這么多錢,人家看中的就是他的漂亮女兒!
如今專等著還不上欠債了,要拿方采薇這個女孩兒抵債,寧愿不要錢的!
不過因為有宮人,這才順利銷了賬,借據(jù)等一應(yīng)賬篇子也都拿了回來,一把火燒的干干凈凈。
除了給毛乳母母女二人還債,兩個青衣小宦官還留下了一些錢,道:“這也是官家的恩典,總不至于叫夫人求上門了,還要受窮!”
毛乳母感激涕零,要留兩個青衣小宦官吃飯喝茶,便道:“我兒,你去外頭買些菜蔬果品,整治的精潔的?偛荒芙袃晌淮笕藖砹,一點(diǎn)兒招待都沒有。”
“不必、不必!”兩人連忙推辭:“夫人不必忙了,我等還趕著回宮復(fù)命,不能在宮外久佇呢!”
于是毛乳母母女又再三相送,送得兩人出了門,又走出巷子,這才回轉(zhuǎn)。
“...采薇,你說的能行么?官家允諾了我,給我養(yǎng)老,幫你嫁人,還陪你一副好嫁妝...”人一走,毛乳母便絮絮叨叨起來。
不像是在郭敞面前那樣堅持入宮,反而是非常猶豫,甚至更傾向于過普通日子,不去趟皇宮那趟渾水的樣子。
十六歲的方采薇分明是個小人家少女,這時卻是一派沉穩(wěn)鎮(zhèn)定,氣勢也比母親更足。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對毛乳母道:“娘親,你給我說說,今天見到官家后你說了什么,官家說了什么,一句也不要漏掉!
才十幾歲的女兒,對母親用這般命令式的口吻是很不常見的,但毛乳母倒像是習(xí)慣了這個,沒覺得這有問題。只是順著方采薇的話,將今天從攔御駕開始,一點(diǎn)一點(diǎn)細(xì)說。她的記性一向好,此時事無巨細(xì)說來,真就一點(diǎn)兒沒錯漏。
“...官家還說了,這幾日我們母女就在家好好考慮此事,不一定要進(jìn)宮的。若不進(jìn)宮,之前說的也算數(shù)。采薇,照娘說的,就算了罷。宮里娘也呆過幾年,外頭看里頭跟仙宮一般,其實好日子都是貴人的?勺鲑F人哪有那么簡單呢?而且就算做了貴人,心里也苦呢!”
“娘...讓我再想想吧!狈讲赊比绱苏f道。然而這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她心里早打定主意要進(jìn)宮了!
事實上,從一開始策劃攔御駕就是方采薇的主意,在這件事上她才是主導(dǎo)!毛乳母也只是個被女兒推到前臺去的‘演員’...自從丈夫跑了后,每日放債的上門,還時不時有潑皮攪擾,那個時候起毛乳母就拿不出主意了,全靠女兒機(jī)靈,這才次次應(yīng)對了過去。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毛乳母對女兒可以說是越來越信服。這次叫她去攔御駕,她心里害怕的不得了,可到底還是去了。
不然,以毛乳母的性情,哪里做得出這樣的事——她要是有這份算計、決斷和膽量,當(dāng)初在宮里做乳母也不會那樣不起眼。后來出宮了,更不會被丈夫轄制成那個樣子,敗光了自己的東西不說,還讓他欠下巨債后跑了。
得了女兒一句‘再想想’,毛乳母就當(dāng)她是真會想想了,心里安心了一些。之后半日,照常吃飯、照常做些針線,還因著之前壓在心里的欠債都還了,松快了許多。等到同住一個院落的鄰居都回來了,且能和鄰居說笑。
聽著外頭院子里的嘈雜,屋子里的方采薇神情復(fù)雜。拿出了今天新買的一些洗臉?biāo)、玉顏膏,開始擦臉擦手——馬上就要進(jìn)宮了,她要在那之前養(yǎng)出些底子來。
臉也就算了,她才十幾歲,便是生活困窘,也說得上光滑細(xì)嫩。最多就是膚色黑了一些,還有冬日沒護(hù)理好,兩頰微微發(fā)紅。重災(zāi)區(qū)是一雙手,整日做活兒,幫著人做針線、洗衣服,已經(jīng)挺粗糙的了。
其實對于這些外頭買的洗臉?biāo)、玉顏膏,方采薇是不太滿意的。不過這也是沒辦法了,之前她沒錢,還這些都沒得呢!
方采薇做好了‘護(hù)理’后,也沒過多久天就黑了。窮人算計著燈油,能不點(diǎn)燈就不點(diǎn)燈,基本上天黑就睡下。生活在大家都很窮的小院里,毛乳母母女二人自然也睡的很早。
這時方采薇依舊有些不習(xí)慣這茅草頂小房子的糟糕環(huán)境,但當(dāng)下也只能忍耐,想著今后的事,想著想著也就睡著了。
睡著的方采薇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過去’的事。雖然這是過去的事,但從時間上來說,這卻是發(fā)生在‘未來’的。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這些都不會發(fā)生了,因為方采薇已經(jīng)在改變未來了。
方采薇自己也不知道這算什么,自己前一天還在宮中,因著受了主位娘娘的罰,要抄宮規(guī),只能點(diǎn)燈夜戰(zhàn)。然后太困了,睡過去,再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破舊的小房子,面有菜色、頭發(fā)花白的母親,窮兇極惡的賭場潑皮。
潑皮警告她和母親,她的父親已經(jīng)跑了,他的債也只能落到她們頭上!若是還不出錢來,就要將方采薇捉去抵債!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來到了三年前,甚至眼前這一幕是夢境是現(xiàn)實也分不清,方采薇還是憑借兩年多宮廷生活養(yǎng)出的氣勢撐起了自己,和那些潑皮談判——真正十六歲的她,一個小人家女孩兒,遇到這種事怕都怕死了,手足無措,當(dāng)初哪能和這些人談判?
以借據(jù)上還債的日子還未到,先趕走了那些潑皮。
趕走了潑皮,才能仔細(xì)思考自己的處境...一夜之后,方采薇只能接受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這樣完全超出想象的事,方采薇一開始是緊張t無措、難以接受,但接受之后便是欣喜若狂了。她甚至覺得這是神佛保佑!必定是她虔誠祈禱,打動了神佛,才會有這樣的好事——若是按照她原本的人生軌跡,她本該在一兩個月后,就因為還不上債,被債主帶走。
只不過她運(yùn)氣沒有差到底,并沒有落入風(fēng)月之地,而是被太后娘家向家看中了。和其他幾個差不多年紀(jì)的女孩子養(yǎng)了兩個月,然后才以進(jìn)獻(xiàn)的名義被送入宮中。
外臣、外戚進(jìn)獻(xiàn)女子入宮是非常常見的,宮里不少妃嬪、貴人、紅霞帔、紫霞帔都是這樣來的。畢竟進(jìn)獻(xiàn)來的么,往往目的明確,其平均‘質(zhì)量’是要遠(yuǎn)超宮里正常采選、買入的宮女的。
不過,即便是如此,這些進(jìn)獻(xiàn)來的女子能成為皇帝女人的還是少數(shù),多數(shù)也就是和普通宮女一樣當(dāng)差做事。最后不過是白頭宮女話玄宗,一輩子便這樣蹉跎在了這九重宮闕里,不見天日。
方采薇在宮外算是出眾的美人了,但入了宮卻不一定能出頭。宮里出頭講究一個機(jī)會,不是說長得漂亮就夠了...而且,皇帝身邊也不缺長得漂亮的。
不過到底是太后娘家送來的,她們幾個女孩子都被分到了太后宮中,之后有太后調(diào)理,又能在官家給太后請安時特意出來露臉。幾次之后,方采薇就從幾個女孩子中脫穎而出了,甚至只有她得了官家的寵幸,穿上了紅霞帔,自此不同。
尋常紅霞帔要一躍而上,成為貴人,這是非常難的。不知道多少紅霞帔、紫霞帔就倒在了這一關(guān),到最后依舊是個宮女。但方采薇不同,她算是太后的人,有太后抬舉,只要她穿上了紅霞帔,之后的事倒是沒那么麻煩。
所以半年后方采薇就成了汝陽郡君,成為了后宮真正的一員。
但那之后,她的日子并沒有就此扶搖直上。這一方面是因為官家并不對她很感興趣,當(dāng)初的臨幸也不過是順心而為,不想拂了太后的意,所以從太后推薦的幾個宮女中挑選了相對順眼的方采薇。如此,又能對方采薇有什么關(guān)照呢?
另一方面,就是因為方采薇的主位娘娘,婕妤向美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