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讓素娥和他睡,明天再走的意思...說起來,有的皇帝比較勞累人,是會讓伺候過的妃嬪哪兒來的哪兒去,不過那種皇帝終究是極少數(shù)。郭敞這里,只要不是惹了他,一般也不會叫人完事(或者沒完事)就走。
所以郭敞叫讓素娥留下,沒人覺得有問題,覺得這是個特殊待遇。
素娥又在福寧殿宿了一晚,第二日郭敞早起要上朝,素娥的生物鐘和他差不多,就算前一晚‘勞累’也自然醒了。這時候當(dāng)然趕緊穿衣服,然后和其他宮人一起伺候郭敞。
不過說是伺候,素娥做的事情也很少,多數(shù)時候只是一旁站著而已。伺候皇帝的事兒都是有分派的,她這個時候插手進(jìn)去,搶了誰的活兒不說,和別人配合不好,惹得皇帝不高興,到時候算誰的?
若是某個牌面上的妃嬪也就算了,下面的人只能笑臉相迎,可她一個平頭宮女?那還是算了吧。
郭敞臨走上朝前,看了素娥一眼,輕飄飄地道:“后宮高氏為紅霞帔,賜霞帔、帔墜,再...再賜黃金五十兩,彩緞五十端。”
紅霞帔和帔墜也就算了,只要侍寢沒得罪死了皇帝,都是該有的。但當(dāng)素娥帶著五十兩黃金、五十匹彩緞回尚功局時,可引來了不少人看——不是她想如此高調(diào),而是五十兩黃金用一個盒子裝著也就罷了,那五十匹彩緞怎么也避不了人。
為了拿這些東西,還有兩個福寧殿的宮人送素娥回尚功局呢。
“才侍寢就得了這些黃金彩緞嗎?”
“難怪說素娥與咱們不一樣呢,人家是鳳凰,總有一日是要飛上枝頭的!”
素娥將五十匹彩緞塞進(jìn)自己的箱子里,原本只是半滿的箱子還放不下,她得弄個新箱子來。至于黃金,則是被她鎖在了箱子底一個固定儲物區(qū),這和箱子是固定一起的,卻單獨(dú)有一把鎖,是箱內(nèi)箱,專放素娥的值錢物件。
畢竟是多t人住一屋,小心無錯。
素娥雖然花錢多,卻也不是不看重錢,畢竟宮廷生活想要舒適,有錢是必要的。別的不說,她的那些愛好都是要錢來支持的...眼下一次得了五十兩黃金、五十匹彩緞,心里頭雖然還是煩亂,但卻安穩(wěn)了一些。
不管未來能不能‘升職’,皇帝還能不能再想起自己,至少手頭有錢了,還有了一個紅霞帔的名頭——聽說宮里女官缺額多的時候,‘掌’字、‘典’字這些低位女官,經(jīng)常會優(yōu)先考慮紅霞帔、紫霞帔們,畢竟是‘皇帝的女人’嘛。
如果自己能遇到這種機(jī)會,也是一條路。
就在素娥思索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提膳的宮女們回來了。
素娥今天沒有被分配工作,這倒不是什么特殊待遇,而是各處都一樣,沒聽說會給剛侍寢完、升為紅霞帔的宮女安排事做的。一般這種清閑時光,兩三天是有的。
雖然沒做事,但飯還是一樣吃,幫素娥提膳的小宮女這次卻是比平常多拿回來一個食盒。滿臉高興地對素娥說:“高姐姐,御膳房的陶掌膳特意給姐姐你留了好飯食哩!”
小宮女揭開提膳的食盒,從里面拿出菜肴來。是兩菜一羹,還有一道甜品、一壺飲子。兩菜一羹分別是炊羊、櫻桃畢羅、縷肉羹,甜品是蜜浮酥柰花,飲子則是砂糖綠豆甘草冰雪涼水。
以現(xiàn)代人的標(biāo)準(zhǔn),這一頓只能說是還不錯,只要有心都很容易吃到。所謂‘炊羊’其實(shí)是白煮羊肉,大燕宮廷里最流行羊肉,也多的是羊肉菜色。要說‘炊羊’有什么特別的,不過是烹飪方式和調(diào)味簡單,因此就越要求原料,只有品質(zhì)很好的羊肉才能拿來做炊羊。
而櫻桃畢羅則是櫻桃餡餅,‘畢羅’是一種自唐時就很流行的胡人面食,形似大號餃子。
也正如餃子有煎餃,也有蒸餃一樣,畢羅也有煎有蒸,一般是油煎的。而如果是櫻桃畢羅,則是蒸的。做的時候還要特意將外皮染成粉色,并處理成半透明,可以看到里面的櫻桃餡兒——此時櫻桃已經(jīng)過季了,用的大概是腌漬的糖櫻桃吧。
縷肉羹沒什么可說的,用肉絲煮的羹湯而已。
真要說最要費(fèi)心的,其實(shí)是蜜浮酥柰花...似乎古今中外都一樣,甜點(diǎn)這東西大部分都精細(xì)。這道蜜浮酥柰花,‘浮酥’指的是牛奶燉煮過后表面那層奶皮,用特殊的燉煮法,中間不斷揚(yáng)起燉煮的牛奶,連續(xù)煮上四個時辰左右,就能有厚厚一層、非常蓬松的奶皮子了。
用這樣的奶皮制成茉莉花狀(柰花就是茉莉花),然后漂在蜂蜜中就成。聽起來不算很難,可這個時代要制作這種奶制品本身就是對廚師的挑戰(zhàn)了!
至于最后的飲子,砂糖綠豆甘草冰雪涼水,名字很長,也就是加了糖的綠豆甘草水而已。因?yàn)橛小暮缶Y,所以應(yīng)該還加了一些冰——如今正是盛夏,這樣一壺外壁都沁著細(xì)細(xì)水珠的飲子,倒是最有吸引力。
如果以一個宮女的標(biāo)準(zhǔn),這些餐食無疑是大大超過了。別說蜜浮酥柰花這種費(fèi)時費(fèi)工的了,就是看起來相對不惹眼的縷肉羹、炊羊,也是她們這些小宮女吃不到的。她們平常吃葷,還是多吃些邊角料,又或者不那么好的肉。
看小宮女將這些拿出來,滿眼的渴望就知道多有吸引力了。
素娥嘆了口氣,給這個幫自己提膳的小宮女,還有同桌的宮女說道:“菜肴這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下,大家一起嘗嘗罷!
“這可大大超過咱們的份例了...這陶掌膳是在交好素娥你么?”同桌的都挺高興的,畢竟是吃好吃的呢。有人嘗了炊羊,贊過之后就問道。
“大約算不得交好吧,我聽說凡是得了紅霞帔,初時御膳房多給好食...到底是御膳房特意做的,比咱們平時吃的好多了!”
宮里都很勢利的,但凡得了一點(diǎn)點(diǎn)好,其他人都會圍攏過來,F(xiàn)如今素娥成了紅霞帔,紅霞帔算個什么?其實(shí)連貴人都算不得,本質(zhì)上和普通宮女沒什么不同。只能說是拿到了一張進(jìn)入后宮的入場券,到底能不能進(jìn)入后宮,還要看后續(xù)。可就是如此,已然不同。
披上只有內(nèi)外命婦才能用的霞帔,即使她們還不是有品命婦,也算是‘候補(bǔ)’了。她們的前程有了更大的‘可能性’,而御膳房也就是為了這一點(diǎn)點(diǎn)可能性在結(jié)善緣。就算將來素娥沒起來,他們也不虧,不過是幾道菜而已。
大部分人這個時候都是恭維素娥的,除非她今后就被皇帝拋到腦后,那很長一段時間后倒是會有人落井下石——人就是這么奇怪的生物,追漲殺跌、落井下石是常性!之前只是普普通通地過也就算了,要是有機(jī)會鯉魚躍龍門卻沒躍過去,那一般曾經(jīng)的平靜日子也不能過了。
“這些菜色算什么?恐怕御膳房還不知道素娥得了賞賜哩!要是曉得素娥有賞賜,怕不是得拿更好的!
“紅霞帔得賞賜的可不多,何況是那么多金子彩緞的!”
五十兩金子,以如今的行情就是四百兩銀子或四百貫錢,憑素娥的俸祿,就算一毛不拔全存下來,也得八年才能積攢下來。
更不必說那些彩緞了,‘緞子’算是比較高端的絲織品了,在綾羅綢緞等絲織物里,緞是最光亮柔順的,而這也是它脆弱的根由。華麗柔順是因?yàn)椤¢L線’最長,而這也導(dǎo)致緞最容易勾絲。
華麗又脆弱,這就是奢侈品的‘標(biāo)配’,沒理由賣的不貴。如今東京市面上品質(zhì)中等的緞子也要四貫左右一匹,宮中就更貴了——這也是宮里面的傳統(tǒng),東西總比外面賣的貴。表面上看是東西需要從宮外帶進(jìn)來,得多過幾道手,實(shí)際上何嘗不是宮廷內(nèi)自成一國,購買力不同的體現(xiàn)呢?
哪怕就按宮外的價格計(jì)算,五十匹彩緞每匹四貫錢,那也是二百貫。加起來六百貫錢,素娥算是一次拿到12年的工資了。這也是她之前不去想以后,內(nèi)心漸漸平靜的原因。要知道別的紅霞帔最怕的就是一次之后,自己就被皇帝拋諸腦后了。
有錢的話,日子總不會太難過。
而當(dāng)下,正是因?yàn)檫@豐厚的、難在紅霞帔身上見到的賞賜,大家篤定素娥不會被官家拋諸腦后,向她透露善意的人也越多了。
到了晚間,還有人特意去她住的屋子說話,低聲與她通風(fēng)報信:“素娥,你一貫是個好性不防人的,過去也就罷了,如今也是紅霞帔了,可不能如此。要知道,多的是人盯著你呢...你曉不曉得,瑯琊夫人一直想要你去伺候她呢!”
瑯琊郡夫人顧月里嫦娥......
“她這樣自然不是要抬舉你,不是我背地里言語貴人,只是她從來看不慣你,這是眾所周知的。這樣想要你,不過是因?yàn)槟媚阍谏磉叄藕秒S意處置...也就是她如今還不夠高貴,沒有想要哪個宮女做侍女就要哪個的權(quán)勢,不然......”
分派宮女也是有專門的宮廷機(jī)構(gòu)管理的,當(dāng)然不是某個小妃妾說了算!不過若只是想要特定的宮女到自己身邊伺候,這倒是可以走后門達(dá)成目的。在沒有其他人的利益相關(guān)下,賄賂管這事兒的人成功率是很高的。
顧月里嫦娥做不成這事兒,一是因?yàn)樗囟鸨旧硎巧泄值膶m女,并沒有退回去重新分配,想要她做侍女,還得尚功局這邊放人。而羅司珍不放她,兩位尚功也要考慮羅司珍的意見,就沒必要為一個郡夫人大動干戈。
二是因?yàn)轭櫾吕镦隙鹪疽俄n充容的大旗,然而韓充容哪里在意她口中‘美貌過人’的未來對手?真要見到一個美人就胡思亂想,覺得是自己的未來大敵,那宮里娘娘們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現(xiàn)如今在瑯琊夫人身邊伺候的,有一個蘭香。她與我進(jìn)宮前就認(rèn)得,原來是街坊,我們還是一同入的宮,一直便沒斷了來往......”
無論是‘八月良家子’,還是‘私身宮女’,絕大部分都是在京師及其附近選、買的。這既是為了方便,不打擾地方(說是選人、買人全憑自愿,可要是分派到地方,誰知道會變成什么樣?要是在京城,在眼皮子底下,到底不會太過分)。也是為聽說、做事方便,至少不用糾正口音了。
所以這種原來是街坊的,一起進(jìn)t宮,也不奇怪。畢竟住在同一片的,大約經(jīng)濟(jì)條件也差不多,見到有賣女兒進(jìn)宮這條路子,‘蔚然成風(fēng)’是很自然的。
這就像是‘太監(jiān)’,其實(shí)常見來源就那些,無非是最窮且有相關(guān)傳統(tǒng)的地方。
“蘭香與我說哩,瑯琊夫人聽說你如今也是紅霞帔了,氣得不得了!撕壞了半匹絹才好些。”
宮里生氣不好砸東西,各宮很多擺件都是宮里的,損壞了一件兩件無所謂,多了再要叫有司補(bǔ)換,那就有的是官司打了。再者,砸東西的動靜大,同殿的人聽見了,又是一番流言蜚語,倒叫人笑話。
“似乎瑯琊夫人還琢磨著在韓充容面前說你不是,總歸要叫韓充容對付你呢!”
“我算什么明牌上的人?充容娘娘根本不會在意...”素娥搖了搖頭。她沒說的是,她并不覺得顧月里嫦娥在韓充容面前那么有影響力。下面的人都知道韓充容是強(qiáng)勢的,抬舉起來的美女她都有掌控力。
如顧月里嫦娥這種她抬上去,要反過來影響她?只怕是看不起韓充容在宮里摸爬滾打的這些年了。
第33章 宮廷歲月033
侍寢回尚功局下所第二天, 睜開眼是見慣了的低矮昏暗的房子,床小小窄窄的,屋子里還有其他人起床的嘈雜聲, 與福寧殿寢殿里間的‘悄無聲息’也全然不同...素娥也抓緊時間起床。
散了前一晚睡下時結(jié)的大辮子, 比她們這些大些的宮女起的更早的小宮女, 已經(jīng)將洗漱的溫水端來了。素娥和其他人一起用牙刷子刷牙, 然后洗過臉,潑去殘水,這才梳頭、換衣。
和往日一樣,素娥的妝扮相對簡單, 這反而引來周玉姐怪道:“你也太謹(jǐn)慎了, 這兩日見喜呢!何不鮮艷些呢?”
周玉姐和素娥從小一起長大, 在司珍司同進(jìn)同出。如果不是因?yàn)樗囟鹎闆r特殊, 日常相處中總是隔著一層, 且周玉姐的脾性和她并不很相合,她們應(yīng)該成為非常好的朋友才對。不過即使是這樣, 她們也算非常熟了。
她知道素娥也不是一味樸素清淡的人,只是清秀的時候多, 艷麗的時候少。而且素娥有一種特質(zhì), 哪怕妝扮的艷了, 也自內(nèi)而外有一種疏離冷艷。就像是枝頭紅梅, 映著白雪皚皚,艷得似朱砂痣、心頭血了,也透出素扮來。
如此,現(xiàn)如今這般‘好日子’‘大日子’, 怎么不扮起來呢?既吉祥好看,也顯出她來, 叫人不看小覷了。
“和往日一般就是了,太張揚(yáng)了也不好。”素娥輕輕說道。
周玉姐能這樣說,就說明她對素娥的了解是非常淺的。素娥也沒法和她解釋太多,只能如此含糊過去...要和她說真正的緣由,她根本不能理解,反而是這樣說了,她不會糾結(jié)這事兒。
果然,周玉姐被這個理由說服了,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宮里人向來眼睛最精,誰得一些好都看得緊緊的。你如今見喜,穿上了紅霞帔,這固然是好事,引來好些奉承,可也多的是見不得人好的...低調(diào)些能少禍!
“...兩年前那位尚儀局的蘇掌樂,她也是侍寢了回來,便一意顯出自己來。以為有這憑仗,就是不能做嬪妃,在女官的路子上也順暢了。穿戴妝扮哪里像一個女官?人見了都當(dāng)是后妃,結(jié)果惹了兩位尚儀不喜,如今呢?”
蘇掌樂的事素娥也還記得,其實(shí)她的問題又何止是穿戴妝扮上‘逾越’呢?她是方方面面都囂張起來了。分內(nèi)的差事不做,偷閑躲懶,與上下說話也不再是個掌樂的樣子,架子十足。至于與人爭吵之事,更是發(fā)生多次。
然而就是這樣,一開始也沒人把她怎么樣。是過了將近一年,發(fā)現(xiàn)皇上始終沒再想起來,兩位尚儀才處置她。就是這樣,也是照規(guī)矩做事,處罰都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來說的——防的就是有一天皇上想起‘一夜恩’了,又或者打算優(yōu)待曾經(jīng)侍寢過的宮人了(這很常見),翻出這些事來,到時候也有話可說。
見過蘇掌樂如何囂張,素娥才明白上輩子影視劇見過的宮斗劇小炮灰并不是夸張,是真的有人那么愚蠢,那么得意忘形!
人類樣本的多樣性就是這樣的,現(xiàn)代普及義務(wù)教育就算是讓絕大多數(shù)人不至于太奇葩了,但就是這樣,還有漏網(wǎng)之魚。而在古代,就算宮廷里的生活條件還可以,可生活在宮里的宮女們,她們的見識也少。
有人可以情商滿點(diǎn),學(xué)成人精,也有人連‘低調(diào)做人’‘韜光養(yǎng)晦’這樣的宮廷生存常識都不知道。
再者說了,很多時候知道道理和怎么做又是兩回事。如果知道道理就能做好事,世上成功的人要多出不知道多少!得意忘形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先得意,然后忘形么?所謂‘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癲狂’也是一個道理。
以那位蘇掌樂為例,她其實(shí)就是一朝得意,就以為自己與眾不同,享有特權(quán)了。而一開始,周圍給她的反饋也確實(shí)印證了她的認(rèn)知——她那樣驕橫,周圍的人不也慣著她嗎?長此以往,一個沒太多見識的年輕人,怎么能不迷糊?
人的認(rèn)知就是這樣的,素娥上輩子,現(xiàn)代社會不是常有明星耍大牌嗎?要說他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招黑、壞路人緣,或許吧。有些人是不知道,因?yàn)樗麄円呀?jīng)被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養(yǎng)成了那個認(rèn)知。而有些人則是知道,只是被慣壞了,管不住自己的脾氣。
素娥和周玉姐就這樣去了司珍司,周玉姐有自己的活兒要做,素娥則是無人安排事給她。如她這般侍寢,剛得到紅霞帔的宮女,都有幾日‘無所事事’,倒也不是給她的特殊待遇...素娥也沒有推辭,本來她平常就沒有太多活兒的。
之前沒有做完的折扇又被她取了出來,剛剛給扇骨鉆了孔,連鎊稍都沒做呢。所謂‘鎊稍’,就是將小骨肩部以上打薄,這樣展扇收扇能更自如,也更容易達(dá)到扇子收起來后,中間鼓兩頭收的完美狀態(tài)。
另外,扇骨頭部和肩部也有造型要做,這決定了折扇的‘頭型’。折扇的頭型多種多樣(‘頭型’就是手握那一頭的造型),有三種最基本的,方根、和尚頭和燕尾,至于其他花樣,小米頭、馬牙頭、茄頭、花瓶頭、葫蘆頭等,就太多了。
素娥做的是燕尾,本來就基礎(chǔ),又屬于小頭型,相對就更好做一些...換個說法,是適合她這種入門水平。
做完這些,素娥才開始一片片扇骨進(jìn)行打磨,沒有砂紙,但類似磨石、研磨膏的東西在司珍司多的是。
從粗到細(xì)打磨過,最后才用皮革摩挲拋光。這個過程中素娥還用了一些川臘——所謂‘川臘’,就是白蠟蟲產(chǎn)的白蠟,如今白蠟產(chǎn)業(yè)興起不算太久,還只是川蜀一地普及,所以白蠟又被稱為川臘。
這樣拋光出來的結(jié)果當(dāng)然很令人滿意,原本有些粗糙的竹片紋理,可能劃傷人的小刺小刃全都沒有了,摸上去光滑平順。以后用的時間長了,有了包漿,外面的大骨估計(jì)還能有玉的溫潤。
打磨拋光這一步是最費(fèi)時間的,素娥做了一天都沒做完,只能第二天接著做。直到第三天,她才能做燙釘和穿扇面這兩步。燙釘就是將扇骨用牛角釘給組合起來,看似簡單,卻是畫龍點(diǎn)睛的一筆,扇子要是沒有好釘,用時不順手,看著也會覺得不精神。
素娥燙釘?shù)氖炙嚠?dāng)然不能說高超,但她本來也沒指望自己能有大師手筆,眼下夠用就行了。得益于她在司珍司呆了七年,手工活兒做的比上輩子還強(qiáng),雖沒做過什么折扇燙釘?shù)幕钣?jì),可觸類旁通,這下一做也像模像樣。
做好之后她也是下意識點(diǎn)了點(diǎn)頭。
“素娥這是在做什么?”
有人瞧見她這幾日忙前忙后的,因?yàn)樗回炞约汗膿v些小玩意兒,大家也不以為奇。更何況,司珍司的宮女少有不忙的,自己的事還關(guān)心不過來,哪有空關(guān)心別人?所以一開始也沒人問什么,也就是這時候東西快成型了,這才引起了好奇過來問。
燙釘已經(jīng)完畢了,素娥在穿扇面。穿扇面的前提當(dāng)然是有一個扇面,素娥先按照扇t骨的大小量身打造了一個扇面——一個扇面要有兩面,用漿糊黏合到一起后,再按照扇骨的大小進(jìn)行折疊,每一折是一個隔條,每個隔條要用通條通一次,通條和小骨大小一致。
小骨按順序穿入對應(yīng)隔條內(nèi)通開的空間,都穿進(jìn)頭后,素娥就輕輕晃動,確保不傷扇面和小骨,同時能安裝組合完畢。最后才用漿糊將扇面兩側(cè)邊緣貼在大骨內(nèi)側(cè)...這個時候等漿糊干,一把扇子就完成了,如果不打算畫扇面,直接拿去用也沒什么。
而看到這樣的成品,沒見過的問在做什么,見過的更驚奇,只道:“這難道是高麗扇?素娥你還會做這個?”
折疊扇被稱為高麗扇或者倭扇,在此時都是舶來品,而且是舶來品中非常貴的那種。不少高麗的使臣來到大燕,就用折疊扇來送禮、打通關(guān)系。而有機(jī)會去高麗或倭國的人,也會想盡辦法弄一把折扇回來。
此時的高麗和倭國制作折扇都是精工細(xì)作,用的材料也非常昂貴,產(chǎn)量有限,這又進(jìn)一步推高了折扇的價格。如今‘高麗扇’和‘倭扇’說起來都是真正的貴人才能使得上的,既有身份又時髦呢!
也難怪見過折扇,知道這是什么玩意兒的人還特意問這話。
“見過一兩回那折疊扇,想著樣式也不難,如何做不得?便試著仿作。若是不成,不過是游戲一場。成了的話,也是一樁功勞...說不得我們司珍司還能做扇子呢。”素娥等著漿糊干了畫扇面,簡單回答了同僚們的話。
她其實(shí)完全是出于自娛自樂,還有自用的目的制作折扇的,一開始就沒有給司珍司找項(xiàng)目的意思。只不過別人都問到頭上了,興趣也是明擺著的,素娥也就主動賣好了...她人都被困在宮廷了,也實(shí)在沒有技術(shù)保密,靠‘專利’發(fā)財?shù)膭恿Α?br />
先前制作手工皂要保密著做,秋桂要制作方法她沒給,還是因?yàn)槭止ぴ碓趯m廷有銷路、沒那么容易仿制,且她確實(shí)需要維持副業(yè)賺外快——再者說了,她不在意,可以將制作方法給出去,卻不代表別人不尊重她,直接伸手來拿,她也能心平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