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已經(jīng)會煉解毒丹了。”
“你煉的解毒丹能解幾種毒？”男修道，“估計就是標(biāo)準(zhǔn)丹方，只能解兩種毒性吧。”
蘇紅栗一怔：“確實只能解兩種。”
男修欣然拍手：“那不就對了，我的丹方能解五種毒�！�
李荊芥：“居然能解那么多毒嗎？”
“當(dāng)然，普通解毒丹都只能解兩種到三種，你要跟我交換絕對不虧！”
千金方傳授弟子丹方，但都是最標(biāo)準(zhǔn)的配法。有些人會私下琢磨新丹方，用更少的靈草煉出更多的丹藥，還有增加輔料或改換材料，增加丹藥的效果。新丹方在藏書閣找不到，也很少有藥修無償傳授，一般是交換丹方，或者只傳給弟子。
蘇紅栗見對方信誓旦旦，她躊躇片刻，支吾道：“那好……”
楚在霜聽同伴要應(yīng)，冷不丁插嘴：“等等，你的解毒丹能解哪五種毒？主要材料是什么？”
“這……”男修眼看蘇紅栗要答應(yīng)，他正感滿心歡喜，卻不料被人打斷，含糊其辭道，“丹方藥材不能隨意透露，不然不就被人偷走，不是我不說，是于理不合�！�
“那就只說其中最高級的靈草�！背谒禹噶�，她音色清脆，似泉水叮咚，笑道，“我朋友方才煉丹，你不也看她丟進(jìn)兩棵靈心花，連靈草的棵數(shù)都知道呢�！�
李荊芥醒悟：“對啊，藥修還偷看藥修煉丹，這不太好吧！”
“……我就是隨便一瞄，什么也沒看清楚�！�
男修面對質(zhì)問頓感氣弱，岔開話題道：“最高級的是五味草，但也只是中品靈草，現(xiàn)在什么丹方不都需要中品靈草？”
丹方一般分主料和輔料，普通丹藥基本以中品靈草為主、下品靈草為輔。大多數(shù)情況下，輔料消耗遠(yuǎn)比主料多，主料靈草有一兩棵就差不多。
楚在霜搖頭：“找中品靈草是不難，但五味草只在千渡島生長，千渡島從不放外人上島，我們上哪兒去摘別的五味草？”
男修聽她心若明鏡，當(dāng)即改口：“那不然這樣，我兩個丹方換一個，再追加一個止血丹……”
楚在霜：“你還沒說解毒丹可以解五種毒呢�！�
他惱羞成怒：“哎呀，師妹，我保證能解五種毒不就行了，瞧你挺面善，怎么還刨根問底，斤斤計較起來！”
“那是我計較嗎？是師兄太計較�！背谒娝荒�，語氣仍細(xì)細(xì)軟軟，“瞧我們面善，看著好糊弄，你換丹方的心不誠，還怪我刨根問底了，不要以為我們打扮得像剛?cè)腴T，就真的什么都不懂�！�
蘇紅栗腰間掛著黃葫蘆，那是千金方新弟子標(biāo)配，自然就被男修識破資歷。他估計覺得小姑娘面子薄，甚至還不懂丹方價值，便想從中撈點好處。
“大家都是蓮華宗弟子，抬頭不見低頭見，既然想要換丹方，那都真誠一點吧�！�
男修發(fā)現(xiàn)楚在霜軟硬不吃，他一時進(jìn)退兩難，只得說出哪五毒。
楚在霜聽完，鎮(zhèn)定地分析：“這里面有三種毒都少見，常人基本不可能中毒，剩下兩種是普通解毒丹就能解，更沒必要大費周章吃解五毒的丹藥了。”
解毒丹是修士在外的救急藥，應(yīng)該覆蓋較為常見的毒類，不會立刻致死的冷門毒，完全可以等回門里再醫(yī)治。
“就算解毒丹不行，止血丹總沒問題吧�！蹦行蕲h(huán)顧三人，忙道，“或者你們想要什么丹方，現(xiàn)在跟我說一說，要是我知道，也可以交換�！�
蘇紅栗和李荊芥面面相覷，從方才就插不上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沒什么想換的，都沒清心丹用得廣�！背谒溃皫熜植痪褪怯X得，我們的丹方用藥少出丹多嗎？你可以自己拿材料來，我們幫你煉不就完了�！�
男修遲疑：“幫我煉？”
“對，拿我們的丹方幫你煉，材料是你來出，但要點辛苦錢�！�
“要多少玉蓮子？”
“看你煉多少，量大就便宜。不用掏玉蓮子，你帶靈草來，咱們核算完，商量最后出多少丹，到時候你來領(lǐng)就行，真煉少了我們補�！�
“那要煉多了我也不管？”
楚在霜眨巴眼睛，無辜道：“師兄，做人不要太絕，生意都有盈虧，總得給我們點賺的機會吧。”
男修沉吟數(shù)秒，他望著那半爐品相上佳的清心丹，心想怎么都比市面上要價合適，點頭應(yīng)道：“成交，但我得拿一顆試試，確信丹效沒問題才行�！�
楚在霜用爐蓋抄起一枚綠丹，她連忙端到對方面前，一改方才的較真追問，殷勤道：“來來來，客官您請！”
男修捏起那顆清心丹，剛一放進(jìn)嘴里，青草香就蔓延，品出濃郁靈氣。不管品相，還是藥效，都挑不出毛病。
“好，你們稍等片刻，待我回去一趟，帶點藥草過來�！�
男修竟收拾起東西，連擺攤興致都沒有，腳步匆匆地離開通天塔，似乎生怕楚在霜等人走了。
李荊芥目睹全程，中途誤以為會鬧崩，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居然又談成了。他驚得合不攏嘴：“沒想到你這么會討價還價！”
蘇紅栗捏著兩根長辮子，她同樣沒回過神來：“確實，連我都不知道，換丹方有那么多門道，還可以追問得那么細(xì)�！�
她都不敢問，怕冒犯對方。
楚在霜撇嘴：“還不是被逼的，不跟他來回扯皮，真以為我們好說話�！�
“可你后來不又跟他談成了？”李荊芥嘆道，“我知道有些人擅長這個，但一想到你是楚師兄妹妹，突然就覺得很神奇。”
市井里的講價技巧，不該出現(xiàn)在她身上。畢竟她從小生活無憂，不像為利益費口舌的人。
誰讓楚并曉就給人這種印象，身世顯赫的天之驕子，永遠(yuǎn)手握利刃，雪白衣袍翩躚，不會在街市里跟人叉腰對吵。他寡言少語，刀劍只沾鮮血，絕不會去談錢。
“我爹娘是掌門，不代表我是冤種，真是個人就能宰了。他最初要態(tài)度誠懇，我也不會說那么多�！�
楚在霜一揚下巴，悠然道：“實不相瞞，要不是被抓回蓮峰山，我當(dāng)初差點開烤鴨店，鬧市里面雞毛蒜皮的事更多，誰家把水潑到別家門口，恨不得都要掐起來，這點事兒算不了什么�！�
“你要開什么烤鴨店？”李荊芥詢問，“你也帶帶我呀，我感覺你挺行，好像真能賺錢！”
“對，他要真帶材料過來，我們不就開店了嗎？”蘇紅栗道，“正好我想練控火缺機會，要是有靈草剩下，再煉制成清心丹，我們連藥材都不用買，就有進(jìn)塔用的丹藥了�！�
三人一商議，便說干就干，迅速在通天塔門口支起攤兒，打算幫過往修士代煉丹藥。
*
孤星山，黑夜?jié)獬�，不見星月�?br />
這座山位于蓮峰山較偏位置，由于掌管此峰的長老時常離開門里，此處素來沒什么人煙。一般來說，唯有授課之時，山上熱鬧一些。
斐望淮用無遠(yuǎn)弗屆歸來，便悄無聲息地回到屋里，跟相隔萬里的白骨老聯(lián)絡(luò)。
“情況如何？”
藍(lán)焰搖曳，燭臺中發(fā)出熟悉的聲音：“殿下，已經(jīng)找到他們，但對方提出一事，恐怕不太好辦�！�
“什么事？”
“他們想見您一面，確認(rèn)您身份無誤�！卑坠抢蠠o奈道，“當(dāng)年事出蹊蹺，我一直懷疑有人通敵，里應(yīng)外合越過淮水，估計對方也這么想，自然不敢信任我，非要讓您出面談。”
白骨老等人是斐望淮母后的直屬舊部，但還有其他散落各處的魔修，現(xiàn)在想將他們重聚在一起，同樣不是一件易事。
“當(dāng)然，我們也沒法確認(rèn)對方身份，貿(mào)然讓您露面，沒準(zhǔn)引火燒身�！�
“這都無妨，既然決意做此事，必然會面臨危險�！膘惩闯谅暤�，“現(xiàn)下難題是我沒法出去，肅停云法陣遍布瓊蓮十二島，我在島內(nèi)使用無遠(yuǎn)弗屆還好，一旦想要移動到島外，勢必被他發(fā)現(xiàn)異常�！�
“我當(dāng)初改換魔氣，裝作仙門修士，這才能夠進(jìn)島，走的是尋常法陣。用其他方法離島，必然沒辦法回來，說不定還暴露行蹤�！�
瓊蓮十二島是肅停云等修士建立的天地，平時不會完全對外開放，通過正規(guī)門路才能入島。如果他覺察別的島內(nèi)外連接，很容易通過靈氣來追蹤異樣。
這也是四象玖洲不會來此搜他的緣故，他們同樣不好介入其他仙修的區(qū)域。
“瓊蓮十二島就沒有脫離他法陣的地方嗎？”
“其他小島上應(yīng)該有，但那又有別的島主，也會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他沉吟數(shù)秒，“我近期會找一找，要是真能出去，到時候再詳談。”
“好，殿下千萬小心，您上次失聯(lián)數(shù)日，可真是嚇壞我了�！卑坠抢弦苫�，“對了，您現(xiàn)在進(jìn)展如何，許久未聽您提起那位，還像您以前說得一樣，她是不懂修行的廢物？”
斐望淮過去對楚在霜滿腹怨言，可自從他斷聯(lián)數(shù)日后，便很少再提她的事，甚至是避而不談。他沒說失聯(lián)由于負(fù)傷，也沒說為什么會受傷，主要理由太傻了，實在是說不出口。
他覺得那樣殺死她不光彩，但照他過去的邏輯來看，只要勝利就可以，何必還要管手段？
他說她邏輯不自洽，其實他也不夠自洽。
斐望淮靜默數(shù)秒，漆黑的睫毛顫動，輕聲道：“她修為依舊不高，但應(yīng)該不是廢物�！�
白骨老聽他語氣舒緩，心底略有些意外。
這是他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評價她，而非帶有情緒地訴說離譜遭遇。
“你以前說得沒錯，她并非一無是處，是我見識淺薄了。她確實是未來擔(dān)得起仙尊之名的人，我會輸給她，不是沒理由�！�
她的確修為低微，但胸有丘壑、腹有乾坤，光能不帶立場發(fā)表見解，便非常人所能及。
白衣少年倚在燈前，幽藍(lán)之火來回?fù)u曳，將其挺拔冷峻的身影照到墻上。
他墨染般的眉眼松動，潭水般的眸子里沾染光亮，就像春風(fēng)一吹，冰雪陸續(xù)消融，忽然釋懷下來：“但這樣不是更好，值得敬佩的對手，遠(yuǎn)比倚強凌弱有價值�！�
“就算沒有楚在霜，說不定一而再再而三，以后還有王在霜、李在霜，光靠防是沒用的，倒不如解決根源�！�
對，他突然想通了。
與其光在心底較勁，不如吸取她的優(yōu)勢，總結(jié)敗北的緣由，轉(zhuǎn)換成他的經(jīng)驗。只要他足夠強，不管再遇到誰，都立于不敗之地。
白骨老一愣：“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一時不能死，學(xué)習(xí)她的長處，再全面超過她，才該是我來此地的用意�！彼吐暤�，“或許終有一戰(zhàn)，但不能是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是我學(xué)成以后�！�
既然她未來能戰(zhàn)勝他，身上必然有他所缺之物，堪稱現(xiàn)成的參照目標(biāo)。
他深挖出根源，此行才有價值。
“殿下，您成長了。”
第二十八章
揮別白骨老，斐望淮收拾出一些丹藥，離開孤星山，前往通天塔。
天色漸明，黑夜褪去。塔尖的花鏡碎片散發(fā)淡紅微光，跟初升的燦燦朝暉融合在一起，如彩墨般在天空中暈染開。通天塔入口依舊人頭涌動，比昨夜離塔時還要多一些。
斐望淮手持一袋糖桂花包，四處尋找其他人的影子，終于在人海中瞧見李荊芥。他連忙往那邊走，問道：“她們呢？我?guī)Я诵┑に�，待會兒分一分�！?br />
走近一看，前方不光有忙碌的李荊芥，還有一條整齊排列的長隊伍。一群人簇?fù)碓跀備佒埃吒叩偷偷哪X袋太多，遮擋后方人的視線，看不清排著等什么。
隊伍中，有人瞧見斐望淮從后往前走，不滿道：“別擠了，排隊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是店里人。”李荊芥快步奔來，帶斐望淮往里走，“望淮，你來得正好，快過來幫忙，忙不過來了！”
待走到隊伍最前方，斐望淮終于看到攤鋪全貌，不知從何處拉來的竹質(zhì)店面，上面是擋太陽的竹檐，下面是放東西的竹桌。桌上鋪著樸素麻布，有一盛滿碧綠清心丹的竹筐，旁邊是羅列細(xì)密丹方的牌匾，上書代煉丹藥的各類事項。
棕黃色的天寶鼬站在竹筐邊，它兩只小短爪抱著清心丹，來人就憨態(tài)可掬地鞠躬，好似凡人店面里招攬生意的吉祥物。
蘇紅栗在大后方施術(shù)煉丹，楚在霜則在店前收取材料，她看到斐望淮，笑著詢問道：“這位客官來點什么？”
“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