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光亮起,延著刻劃在泥土里的溝痕蔓延,可當游走的光點即將形成一個完整的圖紋,一把青色長劍突然介入,用銳利的劍鋒在圖上畫了個十字,強行阻斷光線的連結,而圖形被破壞之后,黃光旋即暗去,恢復成不起眼的土堆,但持劍的少女并未就此收手,掄起劍來回幾下便剷平了目標,露出埋藏在底下、長滿綠銹的古錢幣。
武判官用劍尖撥了撥裂成碎片的古錢幣,濃厚的陰氣便從約一個成人拳頭大的土穴里竄出,黑色的霧包裹著大量魂元,其中寥寥數枚還隱約看得出生前原型、但絕大部份只剩下一明一滅的核心,她拿出預備好的盒子,將魂元全部回收、以便帶回地府修復,否則被道術催殘成這樣,很難直接再進入輪回。
「最后一個也處理掉了!」
待所有魂元都落入盒子,武判官啪地一聲闔起上蓋、放進腰間的繡花束袋,回頭向立于地勢較高處的伙伴回報進度,聽到她的話,文判官點了點頭,閉上眼、進行搜尋,半晌過后,他睜開眼,往某個方向看去。
「找到了嗎?」
「嗯,雖然非常微弱,但小七、小八和段承霖的靈氣確實在同一位置!
文判官招招手,示意少女跟上,準備前去揪出這一連串事件的禍首,他們循著微弱的線索,在夜幕下越過大半個城市,來到郊外一座掛有大招牌的紅磚拱門前。
「市立休間農場?」
武判官唸出招牌上用油漆彩繪的藝術字,總覺得無比熟悉卻又忘了在哪聽過,文判官則很快就從記憶里撈出了相關人事物。
「那個小女孩——段承霖的女兒就是在這里失蹤的吧!
「……啊、對、慕慕的確是在這里遇到壞人沒錯!」
經文判官提醒,少女愣了兩秒才豁然想起,兩手一拍附和,接著一邊跟在伙伴后頭穿過拱門中間的鐵柵欄,進入休間農場的草坪區(qū),一邊發(fā)問。
「可是這里大家都可以來吧?真在這里做什么的話……難道不怕被發(fā)現嗎?」
「正因為是公共場所,人們會下意識認為不可能如此明目張膽,反而容易忽略!
「也就是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對吧?」
「沒錯!
說完,領在前頭的文判官停下腳步,想再次確認營救方位,但還未有動作就突然被迫往后退了一大段距離,他偏頭瞥了抓著自己后領移動的少女一眼,然后正首面對讓他們避走的源頭。
那是兩隻雙眼閃著紅光的巨大兇獸,藉著月光可以看見其身形與兩層樓房等高、模樣一獅一虎,牠們發(fā)出連連低吼、前腳不斷扒地,彷彿下一秒就會衝上來攻擊。
「如此熱烈的歡迎儀式本官可無福消受。」
「不知道好不好吃……?」
「不要吃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面對來者不善的陣仗,文判官很有自知之明地后退、讓位給能應付這種場面的少女,替補上前的武判官提著青劍站在第一線、渴望地看著敵人嘟嚷,已拉開一段距離的文判官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反對她把那些龐然大物拆吞入腹。
「趕快把這件事結束,等回地府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我請客!」
「這可是你說的喔!」
取得承諾,武判官雀躍地邁開長腿、迎上撲前的兇獸們,她縱身跳上半空、直取擔當先鋒的黑獅首級,偌大的頭顱被一劍斬落,撞擊地板后迸裂成多縷黑霧散去,而沒了腦袋的怪物身軀晃了兩下,隨后碰地一聲、傾倒在地,同樣化為黑霧消逝于空氣中。
擊敗黑獅后武判官落地一個回身又衝向緊追在后的第二隻,手起劍落,直接往黑虎的脖頸砍去,但這次并未在牠身上造成任何傷害,劍刃鏘地一聲、像是撞到什么硬物被彈開,預料外的發(fā)展讓她愣了下,來不及閃開如鞭子甩來的粗壯尾巴,整隻鬼被打飛到退至遠處的文判官身邊。
「認真點,不要大意!」
「我很認真!但那傢伙身體好硬,嚇我一跳……」
「很棘手嗎?」
「大概要多花一點工夫!
武判官爬起身,簡單說明了敵人的狀況后又奔回戰(zhàn)場,展開第二波攻勢,有了前一刻的經驗,這回她毫不留情使出全力,每一招都直切黑虎的要害,然而敵人的身體硬度比想像中強上太多,僅能在表皮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痕。
見少女遲遲拿不下敵人,文判官皺起眉、思考是否有其他突破點,沒想到卻看到紅磚地泛起一層黑霧,然后似有意識地逐漸往某處聚集,最終在武判官身后凝成一隻咧著利牙的黑色獅子。
「武子、后面!」
文判官急忙放聲提醒少女,但話才出口,黑獅一張大嘴便已經由上而下吞掉武判官大半身子,而驟然失去敵手的黑虎見機不可失,長嘯一聲,將茅頭指了過來,他嘖了一聲,喚出判官筆,咻咻咻地畫了幾筆,艷紅色的結界瞬時展開,攔下了猛力撞上的龐然大物。
沒有得逞的黑虎喉頭滾著威嚇的低吼,不斷想突破面前的障礙,好在半球形的結界夠堅固,被來回撞了好幾次也沒出現一絲裂痕,但文判官不敢大意,因為遠處的黑獅正盯著他、意猶未盡地咂著嘴巴,雖然他知道自家伙伴沒那么容易就掛掉,不過在那名少女回歸之前,得先撐住才行。
果然,就在兩頭兇獸會合之際,一把亮晃的劍剖開了黑獅的腹部,馬尾少女從里頭扒開裂縫跳了出來,著地瞬間,以其中一腳為軸心,將身子往后轉了大半圈、躍入空中揮劍連斬,黑獅再度崩碎,可眼尖的文判官發(fā)現,黑霧這次并未直接融于夜里,而是有規(guī)律地朝某個方向靠攏,他循線望去,看到草坪對側的樹下有一抹穿著斗篷的身影一閃而逝。
「武子,那邊!操控的人在那棵樹下!」
文判官立即將所見告知伙伴,揪著黑虎尾巴的武判官聽到后二話不說直衝指示方向。
由于少女的速度相當快,黑影完全來不及閃躲、被砍個正著,腰斬的剎那,黑虎和黑霧咻地一聲原地消失,不留一絲痕跡,文判官隨后收了結界、趕過去查看,只見武判官的手里拎著一件斷成兩半的深灰色斗篷和同樣下場的白色人形紙扎。
「放式神來阻擋,看來咱們找對地方了,走吧!」
文判官在手心燃起一簇黑色火焰,將巴掌大的紙扎人燒成灰燼,然后和武判官繼續(xù)追蹤,在靈氣的引導下,他們進入了休間農場邊界的森林區(qū),原以為敵方會在途中進行各種干擾,沒想到一路上暢通無阻,順利得詭異,但在與時間賽跑的狀況下也只能暫不多想,一個勁地往目的地去。
十幾分鐘后,文判官指著林區(qū)出口一棟傾圮了大半的木屋,停下。
「小七小八和段承霖就在這里。」
兩鬼對看一眼,很有默契地讓武判官打前鋒去處理可能會有的陷阱,待確認沒問題之后文判官才跟進。
由于十五將至,逐日豐滿的銀月灑下的光輝足以讓人將四周一覽無遺,文武判官從前廳到各個房間全繞了一圈,入眼的盡是殘缺的門窗、破落的地板、還有似乎隨著都會塌下來的屋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可段承霖和七鳶八凰的靈氣確實聚集于此,難道又是被什么術法遮蓋了嗎?
文判官盯著位于前廳正中央、唯一能稱得上完好的柱子,思考自己是否有疏忽的地方,半晌后,突然聽到底下傳來聲響,咚、咚、咚,像是什么東西在互相敲擊,只是音量細如蚊蚋,小到會以為只是錯覺,他立刻將視線挪去。
「怎么了嗎?」
察覺伙伴表情越發(fā)嚴肅,武判官好奇地湊過來跟著左瞧右瞧,文判官沒理她,逕自瞪著滿是塵埃的地板,活像要瞪出洞來,幾分鐘過去,相同的聲音再度響起,比方才的更大聲,這次武判官也聽到了。
「阿、阿、阿、阿、阿文!剛、剛才那個,你有聽到嗎?」
馬尾少女結巴著、拍著伙伴的肩膀,急切地想確定不是自己幻聽,文判官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蹲下身把地板全敲過一遍,果然如他所推想的,兩邊發(fā)出的敲擊聲不太一樣,柱子底下的聽起來不若其他來得厚實。
「這里,下面應該是空的!
「了解!」
武判官將手上的青劍換成斧頭,往指定的地方砍去,年久失修的脆弱地板在她的蠻力之下啪啦一聲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甚至擴及周圍,整棟房子變得更加殘破及搖搖欲墜,所幸他們的動作并非徒勞,遭破壞之處露出的方形洞口證實了文判官的想法。
「居然有地下室……」
他們在洞口觀察了一下,發(fā)現除了矗立的那根柱子外沒有其他到達地下室的手段,思考了一會決定直接跳下去,由于上下距離僅兩層樓,因此很快就踩到了實地,柔和的月光亦跟著兩鬼侵入幽暗的空間,潑灑一地。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