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昏天黑地以后，小團子這才意識到小姨真的沒有生絕癥，當年媽媽得了病，也是去市里的醫(yī)院確診以后才知道的。小姨沒有去醫(yī)院，怎么會忽然知道自己生病了。
但是每個月要流血……
想到了這里，小團子又吧嗒掉眼淚、
“怎么了？”桑云窈用手帕擦去了她的眼淚，還是很有耐心詢問。
“小姨每個月都會流血，都會疼�！毙F子哭著說，“我替小姨難受。”
桑云窈一愣，繼而心里頭暖到爆炸，她把小孩兒給攬在懷中，狠狠在小孩兒面頰上親了一口，她的外甥女真的是千金不換的天使寶寶。
別說這個天使寶寶會帶來好運，就算是走一輩子的霉運，能夠有這個寶寶都是值得的！
“沒事，沒事的�！鄙Ｔ岂河直е⒆犹鹧悦壅Z哄她，最后說道：“這樣好了，小姨一般來了月事會喝點滾燙的生姜紅糖水，彤彤幫小姨準備好不好？”
桑云窈知道，讓小孩兒做點事幫助自己，反而小孩兒的心里會好受一點。
小團子用力點頭。
小團子開始雷厲風行忙碌起來，先用開水瓶里的開水泡紅糖生姜，小心翼翼地給搪瓷杯里倒了八分滿的水，在把水捧給了小姨，注視小姨喝下紅糖水。
做完了這件事，看著小姨比劃了大拇指，小團子又說道：“小姨，你還有沒有要幫忙的�！�
桑云窈說道：“你先洗把臉，再去問問看馮奶奶、詹彩玲月事的事情好不好？”
小團子點頭。
差不多十分鐘以后，桑寶彤終于放心地回來了，馮奶奶說她年輕的時候也有月事，每個月不疼但是流得血很多，在十年前徹底沒有了。詹彩玲阿姨說，她和馮奶奶是差不多的體質(zhì)。
小團子忙得像是小陀螺一樣，又問了小姨需不需要做什么，再就是把身上的小背心、小短褲換下來，換下來的衣服洗干凈晾曬好。
小小的背心、短褲在夜風之中飄飄蕩蕩。
“小姨，我們不在家里吃飯了，我去巷子口那里的國營飯店買包子，等會給你帶回來�！�
正在流血的桑云窈被小團子當做了一級保護動物呵護起來，小團子當起了一家之主去買飯了。
·
桑寶彤一溜煙跑出了198號四合院，跑過197號四合院的時候，見到了賈前進叔叔。
賈前進瞅見了她，連忙跟著小團子的身后，他上前說道：“小孩兒，你小姨有沒有打聽歐老師的事情啊�！�
賈前進本來也覺得事情沒那么急的，桑云窈已經(jīng)告訴他下個星期會給他回復(fù)，但是今天姚聽聽抹著眼淚說家庭困難，意思是需要他給票。
賈前進心里頭很是不是滋味，看著姚聽聽這般艱難，他想幫她，又想到歐老師，要是當年真的因為姚聽聽，他和歐老師被拆散了，他要是幫姚聽聽總覺得有點不得勁。
賈前進最后沒給東西，只是干巴巴安慰了姚聽聽兩句，姚聽聽還是溫溫柔柔地笑著，只是扭頭的時候，賈前進看到了她掉了眼淚，在地面上暈染了一朵水花。
賈前進心里頭愧疚到了極點，他恨不得早點知道真相。
賈前進想到了這里，長吁短嘆說道：“小孩兒，你能不能讓你小姨的速度快一點啊，要不然我這一顆心上上下下的沒有個著落，我是真的受不住了�！�
小團子的表情猶豫，歐老師的情況根本不需要小姨去打聽了，她就清清楚楚的，但是要不要告訴賈前進叔叔？
賈前進平時是個二愣子，涉及到了曾經(jīng)喜歡過的歐老師，頓時就機靈起來了，他從小團子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賈前進抖擻了起來。
“是不是已經(jīng)打探清楚了？那別等著下次了，今天就告訴我！我真的是要急死了！”賈前進說完了這句話，拍了一下腦袋，“對了，我也是傻了，我找你這個小孩兒說什么，我去問小桑同志去！”
“不許去！”桑寶彤可不愿意賈前進去找自家小姨，小姨本來就不舒服，哪兒有功夫去應(yīng)付賈前進。
小團子抱住了賈前進的大腿，不許他走，“我小姨不舒服，沒有時間回答你的問題，你、你和我的小姨約定好了，是下周說的。”
“都已經(jīng)打聽出來了，哪兒有功夫等到下周？你小姨不舒服也沒事，可以躺著和我說�！辟Z前進順口說道，“我不嫌棄，小孩兒，你別抱著我大腿了，你這是耽誤我的事！”
“不行不行。”桑寶彤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祁叔叔都為了避嫌不踏入巷子里，小姨本來就不喜歡賈前進叔叔，賈前進叔叔哪兒能進入家里啊。
賈前進被叫做傻進是因為他就是二愣子，所以他伸手把小團子從他的大腿扒拉下來，鐵了心要去找桑云窈。
“賈叔叔，我小姨什么都不知道�！毙F子沒辦法了，只能夠坦誠說道：“其實是我今天去了明街小學(xué)，我、我問了很多事情，我小姨還沒有來得及去打聽，她什么都不知道，我都還沒有和小姨說！”
二愣子賈前進看著不到他腰身的小團子，他很難想象一個五歲不到的孩子能夠打聽歐老師的事情。
賈前進一直都是傻愣傻愣的，以己度人，他可不覺得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賈前進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小團子：“真的假的啊，你打聽消息？你行不行啊，你才多大點啊，你可能明街小學(xué)在哪兒都不知道吧�！�
小團子嘆了一口氣說道：“歐老師所在的明街小學(xué)就是在明街，歐老師在學(xué)校里教語文，眼睛下邊這里有一點紅色的小痣對不對？我今天見到她了�！�
小團子指著自己的眼下部分，她今天試圖搬動歐老師的腦袋，兩人貼得很近，她把歐老師看得是清清楚楚。
紅色小痣？！
這個信息賈前進還真沒告訴桑云窈，必須得見到了歐老師，甚至很留意歐老師的狀況才會看到那點小痣。
桑寶彤說的是真的！
賈前進立即把小孩兒抱起來，“你告訴我是個什么情況？”
“叔叔，我和小姨沒有吃飯，我去門口買飯，等到會吃完了再和叔叔說好不好？”
賈前進說道：“吃國營飯店的包子行不行？你們吃幾個？”
在知道了吃三個答案以后，賈前進說道：“你在這里等著。”
今天他們院的一大爺家里買了國營飯店的包子，賈前進哪兒有功夫慢慢等著小團子買飯，扭頭就跑去了一大爺家里，拿了包子以后，丟下了飯票和錢。
因為錢給的有多的，一大媽抱怨了兩句傻進就是傻進，還覺得自己占便宜了。
賈前進把三個包子給了小團子。
“你快去給你小姨，我在這里等著你！”
桑寶彤把自己要買包子的票和錢給了賈前進，賈前進懶得和小孩兒掰扯，拿了過來后說道：“你快去，等會你可以一邊吃一邊和我說。”
小團子拿著包子回去把桑云窈嚇了一跳，“這么快？”
桑云窈記得小孩兒說要買包子不過是三分鐘之前的事情。
“恩，有叔叔勻了我三個包子�！鄙毻疀]提賈前進，簡單說道，“小姨你吃包子，我去巷子里吃，我等會再回來。”
桑云窈來月事有點不舒服，也沒多追問，簡單囑咐小孩兒，“別出巷子啊，天黑之前必須得回來。”
“好！”
等到小孩兒跑出去了，桑云窈慢吞吞啃著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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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寶彤出來了以后，就被賈前進給提溜了，他眼巴巴地看著桑寶彤吃包子。
“你先吃。”只要人在自己的眼前，賈前進就不怕小孩兒跑了，也大發(fā)慈悲地說道：“等你吃完了再和我從頭說是個什么情況�！�
小團子知道有人等著她吃東西，她大口大口地吃著，吃完了之后，用小手順著自己的胸口，和賈前進講了今天的經(jīng)歷。
她和制片廠的孩子們一起去明街小學(xué)家屬院，和兩個小伙伴蕩秋千，隔著院門見到了臉色蒼白的歐老師。
歐老師吐了，歐老師要翻身到自己的嘔吐物里，她翻墻進入到了歐老師的院子里，她用腿撐著歐老師的頭，她和小伙伴們大聲求救。
桑寶彤因為聽著小伙伴們重復(fù)了三次今天下午的經(jīng)歷，她很快就組織好語言把下午的事情給說得清清楚楚。
賈前進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額頭汗水啪嗒一下落地，他又不敢去打攪桑寶彤，這孩子才五歲不到，能說這些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他要是一打岔，說不定等會就忘了要說什么。
等到一口氣說完了歐陽怡被送到醫(yī)院，賈前進這才敢詢問：“歐老師被送到哪個醫(yī)院，你知道嗎？”
桑寶彤點頭：“我知道的。賈叔叔，我當時站在一邊，聽到了他們議論歐老師，我記住了他們的話，你要聽嗎？”
賈前進是要聽的，桑寶彤復(fù)述出來話了以后，再結(jié)合肖曉的話，賈前進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去年姚聽聽的婆婆帶著孩子去明街小學(xué)鬧歐老師，歐老師的名聲壞了，最后歐老師嫁了一個不怎么好的丈夫陳聰，歐老師和陳聰?shù)娜兆硬辉趺葱腋�，因為陳聰�(shù)哪莻�媽脾氣不好，歐老師和陳聰生了孩子，孩子沒了，歐老師可能很傷心才引起了嘔吐、暈倒這件事。
賈前進的手捏成了拳頭，重重砸在了墻面上，他的眼珠子都爬滿了血絲。
第46章 探病
賈前進狠狠地用手捶在墻面上, 這個動作嚇了小團子一跳，她怯生生地看著賈前進。
賈前進的鼻孔因為悲憤在一擴一收，在永安村的時候, 要是耕作的牛牛這般就是危險的信號，可能下一刻就要襲擊人了。
一雙小腳不安地交疊踩著, 小團子抿了抿唇，小聲說道：“叔叔，我都說完了, 我想走了�！�
她其他事情都說完了，就一個事情沒有說, 那就是棕黃色寫著“安眠藥”的小藥袋塞到了歐老師的口袋里。
這件事似乎也沒有必要告訴眼前的人，就是有機會的話, 告訴歐老師可以了，沒說也沒關(guān)系，反正歐老師摸摸自己的口袋就知道了。
賈前進覺得自己的腦子從來沒有現(xiàn)在靈光過，他看出來了小團子的害怕，蹲下身子, 勉強擠出來了一個笑容。
小團子覺得更可怕了, 往后退了一步，緊緊靠在墻面上。
“對不起嚇到你了�！辟Z前進艱難地說完了以后，對著桑寶彤鞠躬，“謝謝你了, 今天要不是你歐老師就沒了。謝謝你, 她真的差一點就沒了, 要不是你, 肯定出事了，真的多虧了你……她還活著�！�
賈前進說了這句話, 聲音都帶了一點哭腔。
他顛三倒四地感謝桑寶彤，感謝小團子救了歐老師的命。
他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現(xiàn)了歐陽怡倒在了自己的嘔吐物里，因為沒有力氣翻身，硬生生地把這些嘔吐物通過鼻腔吸入到肺腑里造成窒息死亡。
歐陽怡因為沒有了娘家人，她只有一個丈夫，所以她名下的房子，她的編制都給了丈夫陳聰，陳聰本來條件沒那么好，他只是學(xué)校的臨時工，因為有了房子，有了編制，很快重新結(jié)婚了，再沒人記得那個曾經(jīng)笑起來甜滋滋的歐陽怡。
歐陽怡的一條命就這樣沒了。
賈前進為自己腦補出來的畫面感覺到恐懼，他甚至想要發(fā)狂地大喊大叫，但是眼前只有一個瘦不伶仃的五歲不到的孩子，賈前進知道自己不能再嚇到對方了。
那些憤怒、悔恨、難受、發(fā)瘋的情緒全部都成了濃郁的悲傷，賈前進覺得眼眶發(fā)熱，下一刻他的淚水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賈前進這個人上一次哭還是大姐下鄉(xiāng)的時候，許久不曾掉落眼淚，他再也繃不住了，剛開始還只是流淚，后來就是嚎啕大哭。
他覺得自己被辜負了，他幫助了姚聽聽那么多，為什么姚聽聽和她的婆婆要這樣對自己。
卞奶奶（姚聽聽的婆婆）為什么要帶著孩子去明街小學(xué)鬧，鬧得歐老師嫁得那么不好，歐老師那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嫁給了一個個子不到一米六，農(nóng)村戶口還沒有正式工作的村里人，還被丈夫的母親欺負。
賈前進越哭越傷心，在紅霞漫天的傍晚里讓桑寶彤也紅了眼眶。
桑寶彤想到了自己的生母桑思玉，賈叔叔要比自己幸運。
歐老師還活著，雖然歐老師現(xiàn)在過得不好，但是人活著總是要比沒有性命好的。
小團子想著，賈前進叔叔等會還可以去醫(yī)院探望歐老師。她記得聽狄晶晶的媽媽提到了，那個歐老師因為沒有家里人照顧，會在醫(yī)院住一個晚上，明天早晨再回家。
賈前進帶著桑寶彤說話的位置是胡同210號附近的一個轉(zhuǎn)彎區(qū)，不少經(jīng)過的人好奇地看著賈前進和小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