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啊,你們一定要好好保存好!”桑云窈笑瞇瞇地說道。
這會兒聽到了小團子說馮憶在清掃烈士墓碑,不得不說,桑云窈對馮憶的好感度蹭得一下漲了一大截。
能夠清掃烈士墓的,肯定就不是壞人。
桑云窈說道:“我是幼兒園的老師,也是這孩子的家長,姐,我得帶著孩子走了!
桑云窈甜滋滋對著馮憶一笑。
馮憶對桑云窈也挺有好感度的,畢竟這位是“彤老大”的家長,而且在馮憶眼中,這位小姑娘生得著實好看。
“您忙!瘪T憶站在原地,對著桑云窈等人揮手。
桑云窈一直等到走遠了,才開口訓(xùn)斥三個小朋友說道:“你們怎么跑這么遠,老師說自由活動也不能亂跑,單獨只有小朋友的時候,也別隨意和陌生大人說話。尤其是彤彤,小姨得批評你,他們兩個人喊你彤老大,你既然當(dāng)了這個老大,得把老大的責(zé)任履行好,也得負責(zé)他們兩人的安全!
馮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耳朵也很尖,那個“彤老大”的小姨覺得距離已經(jīng)很遠了,她的話卻能夠被自己清楚地捕捉到。
馮憶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本事在戰(zhàn)場上會很有用。
馮憶恨不得立即奔赴去武裝部,但是她還記得自己過來的職責(zé)。
她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以后,再去武裝部。
馮憶并不是個迷信的人,此時卻覺得或許是這些烈士們給自己帶來了好運,讓她找到了家的方向。
微風(fēng)拂過,像是一只溫暖地大手拂過馮憶的頭發(fā),又像是在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告訴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不用擔(dān)心。
馮憶認真地清理一個個墓碑,等到幼兒園的孩子們離開了,那嬉笑的聲音遠去,她把一束束的紙花放在墓碑前。
馮憶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對著這些墓碑鞠躬,把自己的東西放好了以后,馮憶揣上了自己的工作證,乘坐公交車去最近的武裝部。
十一點半,在武裝部快下班的時候,馮憶踏入武裝部的大門。
·
武裝部的秦烽火主任正在計算烈士家屬的補助。
國家對犧牲的烈士是非?粗氐,他們犧牲了以后,國家除了會直接發(fā)一筆撫恤金給他們的親屬以外,每個月都會給烈士們的家屬發(fā)補助。
今天上午的會下了新標準,秦烽火主任現(xiàn)在做的事情就是把補助的錢重新計算,今年已經(jīng)發(fā)了八個月,這八個月的待遇得補上。
秦主任正算的時候,隔壁辦公室的錢翰過來了。
錢翰抱著保溫杯過來,他呷了一口茶,對著秦烽火主任說道:“老秦,這都要下班了,還在忙?”
“今天上午開了會,這不是提高了標準嗎?我打算算清楚,早點算清楚,就可以讓他們過來領(lǐng)待遇,免得他們的日子不好過!
錢翰走了過來,而秦主任正在算的是帽兒胡同198號馮老太太的補助。
錢翰看到了馮老太太的補助,不由得說道:“你說別人的日子不好過,我看這個老太太就算是不拿增加的部分,日子也好過。”
這個馮老太太的補助別說是整個首都了,就算是在全國都算是獨一份的。
她的父親、母親、丈夫還有一雙兒女全部在戰(zhàn)場上犧牲,而她是這些人唯一的家屬,一共是五個人的補助,全部都到老太太的手中。
這些錢到現(xiàn)在,武裝部的人是最清楚的,積累下來了一個天文數(shù)字,在京都可以橫著走。
秦烽火主任臉色沉了下來,說道:“你懂什么啊,家人都已經(jīng)全沒了,這老太太成分不太好,給了她補助,她的日子也得簡樸,不能張揚,就這樣說吧,她就算是現(xiàn)在的補貼,別說是電視機了,那個什么叫做空調(diào)的也能買,但是能買能用嗎?不能!也就是幸好是在咱們城里,她要是在偏僻一點的村子,拿著這么多的補助,只怕被人生吞了不可!
“我的錯!卞X翰打了一下嘴巴,他覺得自己是沒長腦子了,他對著秦主任說道:“這老太太確實不容易,我還記得她女兒犧牲的消息傳過來,老太太根本就承受不住,那一次我都以為她去了。”
秦烽火對馮老太太那一次過來的印象也很深刻,老太太當(dāng)時暈倒了以后,等到醒過來,就從隨身帶著的錢包里拿出了一張照片。
老太太的眼眶通紅,聲音嘶啞:“這是我女兒啊,秦主任你們給找一找我女兒好不好?都說活著見人,死了也要見尸,我的爸爸、媽媽、愛人還有我的兒子,他們是戰(zhàn)亂時代犧牲的,所以沒有尸骨我可以理解,但是我的女兒,她是和平年代犧牲的,求求組織幫忙。讓她回家!”
“我知道我這個要求為難組織了,但是也請組織考慮我們這些家屬的心情,我一想到女兒尸骨留在別人的國家,我的一顆心都是碎的,我連去看看她的能力都沒有!
馮老太太直接跪下,把照片塞入到了秦主任的手中,“求求你,求求你啊。我給你磕頭了!
她雙手合十,根本不管不顧自己的年齡已經(jīng)很大了,直接嘭嘭嘭地在地上磕頭。
當(dāng)時馮老太太都已經(jīng)六十多了,本來花白的頭發(fā)在女兒也去了以后一夜之間全白。
這樣的老太太給秦烽火主任磕頭,當(dāng)時的秦烽火主任可是受不住。
秦烽火連忙把老太太給拉起來,但是就算是這樣,兩三下老太太也是嗑得頭上青腫。
秦烽火很難忘記馮老太太的眼神,她在世間最親昵的女兒也沒了,老太太心如灰死,她所求的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可以等到女兒的尸骨回國。
秦烽火主任把賬簿拿開,他的書桌被一塊兒玻璃壓著保護上面的油漆,最角落的一張照片就是馮老太太女兒的照片。
錢翰湊過來,也看著照片,詢問說道:“這是……”
“這就是馮老太太的女兒!鼻胤榛鹬魅胃糁AЭ粗@張模糊的照片,老人大概是經(jīng)常撫摸,照片不算多清晰,只有一雙眼還是銳利。
“你也知道,馮老太太的女兒是在邊境沖突上犧牲的,尸體在熊國,現(xiàn)在這個情況,怎么去找尸體?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中,咱們國家的烈士,還是得回家。咱們組織肯定不能忘了他們的犧牲。”
照片里的女孩子梳著短發(fā),臉上沒什么笑容,神態(tài)有些拘禁,不過有一雙很銳利的眼眸,像是透過玻璃在看著人一樣。
錢翰靠在桌子上,此時對秦烽火主任的話點頭贊許,“真希望早些把英雄帶回來!
敲門聲響起,兩人看了過去。
房門本來就是打開的,一個士兵把馮憶給領(lǐng)了過來,是士兵帶著馮憶站在門口,用手關(guān)節(jié)叩門。
士兵利落行禮:“秦主任,這個女士有個特殊情況,想要過來反應(yīng)!
馮憶站直了身體,因為快到下班時間了,直接單刀直入說了自己的來意。
“秦主任,我在六九年八月流落到黑土省臨境市xx區(qū)xx村,我因為頭部受傷,醒來以后失去了記憶,村民王某某一家把我留在村中,在我斷腿的情況下侮辱我,讓我有孕,我在次年七月逃出此村,到省公安進行報案,最后王某某一家被關(guān)入監(jiān)獄,另外解救了一個李姓女童,因李姓女童家人感激,我得以在首都烈士塔做臨時工!
“我有首都口音,手掌有槍繭,我懷疑我是在首都參兵,在六九年參加了打擊熊國的戰(zhàn)役,因為受傷跌入水中,被人所救,請領(lǐng)導(dǎo)幫我查詢首都女兵的資料,看是否有人符合我的身份。”
一口氣說完了以后,馮憶對著秦烽火主任鞠躬。
秦烽火主任沒有任何表情,他本來就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旁邊的錢翰當(dāng)做是聽天方夜譚。
什么都不記得了,卻覺得自己是女兵?還覺得自己是首都的女兵?
部隊上每年招女兵特別少,一般女兵都是文藝兵,去的是文工團,走慰問邊境士兵的路線。
錢翰在心中搖頭,他擰開保溫杯喝水,結(jié)果目光正好瞅到了那張黑白女兵照片。
腦子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念頭,錢翰呆住了。
因為正在灌水,他被水嗆著了,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秦烽火主任看了一眼錢翰,對著錢翰示意:“老錢,你先出去,我和這位……”
“我給自己起得名字叫做馮憶!瘪T憶連忙說道,“我對馮這個姓氏有些好感,我覺得我可能是姓馮的,我希望想起來過去的事情,所以名字是記憶的憶!
本來好不容易緩過來的錢翰又是咳嗽起來,他泡的是枸杞茶水,被枸杞黏到了自己的嗓子眼了。
秦烽火主任嫌棄地看了一眼錢翰,他干脆站起身,手上用勁兒推著錢翰的背,想把他趕出辦公室。
而錢翰到了門口了,雙手牢牢地抱住了門框,一個勁兒地搖頭,他才不要出去。
“老錢,別鬧,有正事!”秦烽火有些怒了。
秦烽火打算仔細問一下馮憶具體情況,如果要是馮憶說的是屬實,再看看怎么幫助她回家。
錢翰已經(jīng)把枸杞給咳出來了,枸杞吐到了手心里,他連忙說道:“就是正事啊,我們剛剛說的馮老太太,馮老太太的女兒!是不是家屬姓馮,然后這個馮大姐的模樣……模樣不像,但是眼睛有點像!你仔細想想看?”
馮老太太?
馮憶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她沒想到這么快就可以找到線索,此時眼巴巴地看著錢翰和秦烽火主任。
秦烽火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錢翰,他走回到書桌前去看照片。
照片里的人十八歲參軍的照片,因為照片曾經(jīng)被馮老太太反復(fù)摩挲觀看,照片上的人影有些模糊了,和現(xiàn)在飽受摧殘的馮憶看不出來是一個人。
秦烽火把玻璃拿起來,從下面取出來了照片,遞給了馮憶,“你看一看,眼熟嗎?”
馮憶飽含希望接過了照片,結(jié)果是有點失望的,她對照片沒有一點感覺。
“詹彩玲!卞X翰說道,“你對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
馮憶搖頭。
因為補貼計算表就在桌面上,錢翰又念了馮老太太的真名、馮老太太的愛人,兒子的名字。
馮憶也希望自己有特殊的感覺,只是她看到了錢翰期待的臉,她低下了頭,讓她很難受的是,她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
秦烽火看著錢翰失望的表情,不由得扶額說道:“要查是不是一個人,不是這樣查得,你等一下。”
詹彩玲的檔案就在這里,檔案里記錄了她的身高體重,還有身體的各種信息,只要核對清楚就知道是不是一個人了。
秦烽火主任讓馮憶在辦公室里坐著,錢翰陪著她說說話,他自己則是去翻找檔案。
錢翰想要安慰馮憶,又擔(dān)心讓人白高興一場。
反而是馮憶說道:“沒事,我到了首都很多年了,結(jié)果就是沒想到來武裝部找線索,今天我就是經(jīng)人提醒這么一試,沒想到真的有線索,不管是這個詹彩玲又或者不是,我都挺高興的,起碼是一個方向,多了找到家人的希望!
“你是怎么覺得自己是女兵的?”
“今天解放軋鋼廠幼兒園的小朋友去掃墓,我和一個叫做彤彤的小朋友對話!瘪T憶伸出自己的手,向錢翰展示自己的雙手。
“這個小朋友的見識可了不得了,她和我說我手上的是槍繭,說我以前可能是部隊或者是公安上的。我以前從沒有這樣想過,我以為這是種田留下的老繭,結(jié)合小朋友的話,我再琢磨時間線,我出身部隊的概率挺大的,就大著膽子來武裝部了,希望組織幫我找到家人!
“哎呦!卞X翰比劃拇指,“這個小朋友可了不得!
錢翰自己分不清什么槍繭不槍繭的,他又說道:“那你可得感謝這個小朋友,她是你的貴人!
“恩!瘪T憶重重點頭,她已經(jīng)記下了彤彤的相關(guān)信息,到時候會親自登門感謝。
秦烽火主任很快拿著檔案回來,打開了以后,首先去找了身高尺。
詹彩玲的脫鞋身高是一米六五,馮憶也是同樣的身高。
體重這塊兒沒測,因為沒有意義,接下來的重點是面部特征。
詹彩玲的右耳朵而后有一個肉痣,面部嘴唇下方有一個小痣。
馮憶這兩樣也對上了。
錢翰的背上出了一層薄汗,他的心跳年加快,感覺自己將見證一場奇跡。
參軍檔案里面還有詹彩玲同志的掌紋、指紋,秦烽火讓馮憶涂紅手掌,按壓下掌印、指紋。
秦烽火和錢翰兩人用放大鏡仔細看了之后,兩人相視一眼,確定了馮憶就是詹彩玲同志。
詹彩玲(以下開始稱呼馮憶為詹彩玲)從兩人的表情初步判斷自己應(yīng)該就是他們手中檔案的女兵。
但是這么快這么輕易地找到自己的來歷,詹彩玲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到首都也有一段時間了,她甚至也幻想自己就是首都人,可以找到家人,但是她內(nèi)心也知道希望渺茫,從未想過現(xiàn)在就來了一次武裝部,就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詹彩玲的手心濡濕,她把手心在褲子上擦了擦,狠狠心打算面對事實,直接說道:“秦主任,這位領(lǐng)導(dǎo),我是不是就是這個女兵?我是詹彩玲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