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云窈連忙解釋,“這位同志,你誤會了。是剛剛祁同志幫了我!
“這樣啊!惫纠L了聲音,“對不住啊,是我誤會了。對了,衛(wèi)東,你怎么在這里?”
“分配在這里執(zhí)行任務(wù)!逼钚l(wèi)東簡單說道。
祁衛(wèi)東離開了部隊以后,分配到公安局里做警察。
他是新來的,是生面孔,加上氣質(zhì)看上去不像是搞公安,提上一個公文包看上去像是單位畫圖紙的,是以他的領(lǐng)導(dǎo)派他做摸底來調(diào)查火車站的拐賣人口窩點。
祁衛(wèi)東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自己要做的事情,就連昨天也沒和桑云窈說清,現(xiàn)在就只是含糊提了一嘴。
桑云窈看著兩人要聊起來,開口說:“我就不打攪你們了,等會9點的火車,我去找一下檢票口!
“你等一下。”祁衛(wèi)東想著桑云窈剛剛說自己沒有家人了,心里頭過意不去,“郭子是鐵路上的。郭子,你安排一下這位同志上車吧,她手也受了傷,背著那么大的包也不方便!
包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錢東西,但是衣服被偷了也麻煩,桑云窈直接把軍綠色的背包背在前面,她瘦不伶仃的,手上還纏著紗布,這樣胸口背著碩大的包,看上去確實有點慘。
郭志笑了起來,想著還說沒情況,要不然祁衛(wèi)東這么關(guān)心女孩子干什么?不過當(dāng)著小姑娘的面前也不好多調(diào)侃,直接說道:“行,我?guī)е巳ボ嚿,咱們晚點回大院了再敘舊!
桑云窈睜大了眼睛,連忙拒絕:“不用了。”
“別讓人擔(dān)心。”祁衛(wèi)東輕輕拍了一下桑云窈的肩膀,沖著她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
祁衛(wèi)東的長相或許不是時下的審美,但可謂是桑云窈的天菜,她一下就迷糊了,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jīng)稀里糊涂跟著郭志走了。
桑云窈扭過頭,已經(jīng)沒在人群里看到祁衛(wèi)東,昨兒就承了他的請,沒想到今兒又是托他的福。
郭志嘿嘿一笑,越發(fā)覺得桑云窈和祁衛(wèi)東就是一對。
郭志穿著的是鐵路上的制服,走在郭志的身邊,人群都會主動避讓開,沒有再發(fā)生什么擁擠事件。
郭志很快就把桑云窈給領(lǐng)上了火車,知道桑云窈沒買到臥鋪,領(lǐng)著人去了臥鋪。
現(xiàn)在的列車每輛車都會預(yù)留一定的臥鋪票給公家人出差作為預(yù)備,桑云窈幸運的加錢進入到了硬臥車廂。
郭志和當(dāng)班列車上的乘務(wù)交代幾句,就下了火車。
隔著車窗,郭志喊話:“嫂子不用不好意思,回頭我就讓衛(wèi)東請我吃飯!
桑云窈瞠目結(jié)舌,她真的和祁衛(wèi)東不認識啊,白吃了對方一頓飯,再讓祁衛(wèi)東請郭志吃飯?
只是郭志是一路小跑離開的,桑云窈只好重新在火車?yán)镏匦伦,想著祁衛(wèi)東晚點和郭志私下里解釋清楚了,也就不用請人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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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四十分鐘后,綠皮火車緩緩始動,也給悶熱的車廂里灌輸入了一絲絲涼氣,車廂里那股子不好聞的汗味也徐徐消散了些。
這年頭能夠買臥鋪的,要么是替公家辦事,要么是自己的手頭闊綽的,桑云窈在硬臥里一路平平安安的,接水的時候會到兩個車廂的交界處,可以看到硬座的條件要差很多了。
桑云窈不由得慶幸自己是跟著郭志上了火車,加錢買到了臥鋪票,不然四十多個小時的硬座可真是受不了。
硬臥的條件對比硬座已經(jīng)強了很多,就算是這樣,桑云窈下了火車的時候,也覺得至少瘦了兩斤,在火車上為了避免去用廁所,她都盡量少吃少喝。
等到平安抵達了火車站,腳下踩著堅硬的土地,她的腦袋還覺得不停地在晃動,她也不敢耽擱,接下來還要坐中巴去縣上,到了縣上還要坐小巴到村子附近。
四個小時的中巴,一個半小時的小巴,蒼白臉的桑云窈終于站在了村子口。
這會兒正好是傍晚下田的時間,不少人見著了桑云窈,低聲議論起來。
人群里走出了一個人,那是村長媳婦,她走向了桑云窈。
“這位女知青,你是要去找誰?”
村長媳婦看桑云窈的打扮,還以為桑云窈是附近村子的女知青,過來找自己認識的人。
“我不是知青!鄙T岂哼B忙說道,“我媽是穆秀秀,我姐桑思玉在這里下鄉(xiāng),我是來參加桑思玉的葬禮!
村長媳婦哎呦一聲,“是桑云窈對吧。來來來,我?guī)闳ツ录。你過來的時間正好!
村長媳婦對桑云窈很熱情,因為現(xiàn)在縣里在普及火葬,桑思玉是外來知青,村子想要做工作把她作為火葬推廣的第一尸,但是穆家是想要把桑思玉給土葬的,到了后來也松了口,意思是想要火葬也可以,必須給點好處。
一番拉扯下,她丈夫答應(yīng)給穆家二十個公分,頓時就讓穆家松動了,也就在這個時候,桑云窈的電話打了過來,已經(jīng)穿越過來的桑云窈表示要來參加葬禮。
因為本地是有冬日停靈七天,夏日停靈三天的習(xí)俗,桑云窈這樣過來,正好趕上了下葬的時間,而桑思玉的葬禮形式火葬還是土葬也就必須要遵循她的意見。
桑思玉在下鄉(xiāng)之前可是城市戶口,就寫在桑家的戶口本上,她怎么埋就應(yīng)該遵循桑家人的意見。
村長媳婦說道:“你來的正好,今兒休息一個晚上,明天上午就要下葬了,我和你說,咱們國家現(xiàn)在提倡火葬,土葬占用耕地面積,火葬的話可以存在各個地方的陵園里,你是首都人,以后祭拜你姐姐也不方便,骨灰的話直接帶回去……”
村長媳婦見縫插針說著火葬的好處。
在火車上沒有休息好,一路奔波,桑云窈已經(jīng)很累了,她努力集中精力去聽村長媳婦的話,但是還是難免走神。
七十年代的農(nóng)村都是泥土地,桑云窈過來的時間好,前一天下了一點不大的小雨,把灰撲撲的泥地給潤濕了,走路的時候灰小了不少,桑云窈走在村子里的路上,入眼都是清新的碧綠。
要是下鄉(xiāng)勞作的知青看到了這樣的農(nóng)田,可沒什么好心情,臉都要和麥田一樣綠油油的,這些可都是農(nóng)活,而桑云窈看著入眼的清新的綠色,還有心情可以欣賞。
蹬蹬蹬的跑步聲響起,桑云窈注意到了前方的夾道跑來了一個很瘦的孩子。
上衣還有下褲都是補丁,不過補丁的樣式頗有一些講究,并不雜亂反而有一些藝術(shù)性得美感,孩子的頭頂光禿禿的,是才被人剃光的。
第4章 小團子的親近
孩子一口氣跑過來,桑云窈見到了這個孩子,發(fā)現(xiàn)孩子的眼睛哭得有些腫,表情怯生生的。
“劉阿姨!惫忸^的瘦團子先是和村長媳婦招呼。
“哎呦!贝彘L媳婦說道,“彤彤啊。這是你……小姨。”
村長媳婦看著小姑娘,對著桑云窈說道:“不知道桑思玉和你說了沒有,她下鄉(xiāng)后沒多久就和人結(jié)婚了,因為她男人去了,兩人也沒來得及領(lǐng)證,最后孩子是和你姐姓,叫做桑寶彤,是個女孩子。”
桑寶彤眼巴巴地看著桑云窈,輕聲喊道:“小姨!
而桑云窈傻了眼,她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樣一遭啊,她根本就不知道姐姐結(jié)婚了,更沒聽說姐姐在鄉(xiāng)下還有孩子!皠⒔恪
村長媳婦清了清嗓子,把桑曉彤給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好讓桑云窈仔細打量,“她真是你姐的孩子,你仔細看看她眉眼,是不是和你姐一模一樣?還有你姐的針線活是不是挺不錯的,孩子的衣服上也繡花,你看看還繡了一個彤字!
經(jīng)過村長媳婦這樣一說,桑云窈果然從小孩子的眉眼里看出了和姐姐的一點相似,桑寶彤現(xiàn)在所穿的衣服雖然破舊,衣服領(lǐng)口還有下擺都繡了花,那是桑思玉的手筆,衣領(lǐng)口當(dāng)真有個小小的彤字。
村長媳婦讓桑寶彤先到一邊,然后快速和桑云窈說了當(dāng)年桑思玉的事情。
當(dāng)年桑思玉下鄉(xiāng)選的地方就是穆秀秀父母所在的村子,因為穆秀秀和桑磊給足了票和錢,加上這一層親戚關(guān)系,桑思玉也不用和其他知青住在一起,而是可以安頓在穆家,日子要比其他村子里的女知青過得要好。
桑思玉下鄉(xiāng)到了這里,那個時候村子里的知青少,村子里的人對容貌漂亮學(xué)問好的知青也稀罕,就有隔壁村子的大戶看上了桑思玉。
穆家人想讓桑思玉嫁給對方。
沒想到桑思玉表面上應(yīng)了,私下里居然和牛棚里的挑糞工在一起。
原主根本就不知道這樣一段,現(xiàn)在的桑云窈雖然和桑思玉素未謀面,也因為桑思玉的事揪心。
當(dāng)年的桑思玉是不是被穆家逼迫得厲害?怎么不告訴家里人?又或者是告訴了家里人,只是原主年齡小,什么都不知道。
村長媳婦看到了桑云窈的不自然表情,立即解釋說:“咱們村是大村,絕對沒有逼迫婦女嫁人的事情,你可以打聽一下,之前咱們村是第一個支持婦女解放的,支持農(nóng)村婦女離婚的,還把家暴婦女的男人給關(guān)起來了,我們村子的婦女工作做得很好的,當(dāng)年穆家最多是催一催你姐,絕對沒做什么手段的。要不然你姐也不會生了孩子以后,又回到穆家住!
“按照我們村子里的人猜測,你姐好像本來就挺喜歡黑子的,對了,牛棚的那個人誰也不知道叫啥,我們就叫他黑子!
“你姐和他有點緣分吧,之前黑子救過你姐,事后有人說,之前就看到你姐和黑子傍晚走在一起說說笑笑,只是被人見到了就飛快散開。知青們都覺得,他們兩人是自由戀愛!
“都在猜測,你姐姐本來沒想過和黑子結(jié)婚,因為穆家催婚的事情,讓你姐姐下定決心和黑子在一起了。雖然黑子后來死了,但是在死之前對你姐挺好的。在牛棚的日子確實也挺苦,但是你姐姐那段時間反而胖了一點。后來你姐姐懷孕了,那些臭老九對她也挺不錯的。因為她是孕婦,都很照顧她。”
桑云窈本來臉是繃著的,現(xiàn)在這才緩緩放松了,她看得出來村長媳婦說的都是真話,而且就像是村長媳婦說的,如果真的穆家做了什么手段,之后桑思玉也不會重新住回到穆家。
村長媳婦繼續(xù)說當(dāng)年的事情。
黑子要和進步青年結(jié)婚,這讓村子里又為難了,這種壞分子適合不適合結(jié)婚?而且是和根正苗紅的知青結(jié)婚。
村子里的人考慮了很久,想著國家只是讓改造這些人,沒說不讓人結(jié)婚,最終讓兩人辦個儀式當(dāng)做是結(jié)婚了,村子里再給黑子打報告,說他結(jié)婚的事情。
誰知道報告往上送了一直沒有音兒下來,而黑子在一次干重體力活后沒熬過去,留下了剛生了孩子的桑思玉。
本來兩人是住在牛棚的,黑子死了以后,桑思玉的身份又沒問題,再把桑思玉和孩子留在牛棚里,這里的環(huán)境對孩子和產(chǎn)婦都不好,萬一出了人命怎么辦?
村子里開會之后,穆家人也因為首都的桑家會按時郵寄過來票和錢,同意繼續(xù)收留桑思玉和這個孩子,于是桑思玉就和孩子住在了桑家,同時這個孩子也跟著桑思玉姓,叫做桑寶彤。
花了幾分鐘時間把當(dāng)年的事情給說清楚了,村長媳婦清了清嗓子說道:“也不知道這孩子從哪兒得到了信知道了你。她喊你,你就應(yīng)一下好了,你姐姐臨終之前都安排好了,孩子繼續(xù)給桑家養(yǎng),我是村里的婦女主任,你姐姐這些年一直攢了不少公分和錢,足夠讓穆家養(yǎng)大孩子的。這孩子是孤兒,村子里都會有扶持的政策,你把心放到肚子里!
如果要是穆秀秀和桑磊還活著,這孩子說不定也會讓城里的桑家養(yǎng),但是這兩個人都去世了,桑云窈才十八,五歲不到的桑寶彤還是留在鄉(xiāng)下好了。
桑云窈還記得去年父親去世的時候,住在鄉(xiāng)下的桑思玉曾經(jīng)回過城,當(dāng)時就和原主說別寄錢了,不過原主沒聽,依然是每三個月會郵寄一次錢和票。桑思玉在死亡之前發(fā)回來的最后一封電報里也提到了無需再給錢,再加上村長媳婦的說法,讓桑云窈點點頭,“我知道了。”
村長媳婦想著,桑云窈這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外甥女,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村長媳婦笑了笑說道:“彤彤這個孩子很懂事,讓她帶你去穆家。然后你和穆家商量一下葬禮的事情,我還是強烈推薦火葬,同意火葬的話,之前我丈夫說好的待遇不會變,你們商量一下啊!
“謝謝劉姐,我知道的。”桑云窈說道,她是傾向于火葬的,畢竟后世都是推廣火葬。
但是具體選擇火葬還是土葬,還是要征求穆家的意見。
村長媳婦對著桑寶彤招手,等到小姑娘跑過來以后,對著桑寶彤說道,“你帶你小姨回家啊,我就先走了!
做婦女工作的村長媳婦風(fēng)風(fēng)火火離開了。
桑寶彤目送著村長媳婦離開,之后她扭頭看著桑云窈,一雙葡萄大的眼睛不住地看著桑云窈,媽媽和她說過小姨,和她說外公外婆有多好,還有小姨有多好。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桑寶彤天然對桑云窈很是親近,細聲細氣地說道:“小姨,跟著我走。”
桑寶彤其實還有一點想要拉桑云窈的手,不過太公太婆把她的頭給剃了,說免得有虱子,讓她不敢拉小姨的手,免得蟲子跳到了小姨身上。
桑云窈完全沒料到自己有個外甥女,也就沒有帶禮物。
她知道自己會長途勞頓,在火車站看到有賣話梅糖的,就買了一點話梅糖,這些糖還沒有吃完,現(xiàn)在不如給點給桑寶彤吃,桑云窈拿出了一粒話梅糖,先讓外甥女嘗嘗味道。
做慣了幼師的桑云窈蹲了下來,把素白的掌心攤開,讓小姑娘看話梅糖。
“酸甜口的,雖然樣子不好看,但是味道還不錯,你看看喜歡不喜歡?”頓了頓,桑云窈又說道:“過來的時間太急了,我沒帶禮物,下次我郵寄一點大白兔好不好?”
桑寶彤猶豫了一下,最終在桑云窈的鼓勵下拿起了這枚糖。
桑寶彤是第一次吃這種話梅糖,濃郁的甜酸味道在口腔里炸開,讓她新奇地睜大了眼睛,“真好吃,謝謝小姨。”
“好吃就都給你!鄙T岂狠笭栆恍,把剩下的小半包話梅糖都給了小姑娘。
一顆糖拉近了桑寶彤和桑云窈兩人的距離,桑云窈也就知道了桑寶彤今年四歲半。
如果桑寶彤是生活在城里,至少上了一年幼兒園,而農(nóng)村沒這個條件,桑寶彤就在家里幫忙帶孩子和做家務(wù)。
沒錯,不到五歲的桑寶彤已經(jīng)會生火、會割豬草、會洗衣服,還會熟練地給舅舅的孩子換尿片子。
桑寶彤覺得自己明明就是做得村子里女孩子常做的事情,但是卻得到了小姨熱烈的回應(yīng)。
“哇,彤彤真的很棒。”“原來彤彤這都會做啊,可真厲害!薄巴娴暮脜柡,你做得這些,小姨小時候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