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梧沒再看她,而是將目光落在那與他面容相似的少年身上。
若是只看外貌,絕不會有任何人猜到,二人竟是血脈相連的母子。他不在她這身邊的十八年,二人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生出這般情愫。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接受。
謝錦茵見他不言語,也清楚這是常人無法接受之事,等待片刻后緩緩道:“你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罷,都無關(guān)緊要,我不會因此改變我的選擇。”
這一刻,他的心猶如懸掛在蛛絲上的水滴,將墜未墜,背叛,欺騙……他竟找不到字眼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只覺得心在猝然間被掏了出來,被狠狠擠爛碾碎,血淋淋地呈于人眼前。
最終,他壓抑下所有情緒轉(zhuǎn)身離去,不再回頭多看一眼。
雖不知鳳梧知道她和小瑾之間的關(guān)系后會如何,但她也不打算因旁人的看法,而改變自己的決定。
只是,小瑾的反應(yīng)實(shí)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小瑾,你就這么討厭他么?”
謝錦茵嘆了口氣,緩緩走到謝瑾面前:“討厭到,連這一時半會都不愿意偽裝?”
謝瑾垂眸,眼底流露出幾分失落,強(qiáng)壓心緒,片刻后才道:“抱歉,是我令母親為難了!
謝錦茵搖了搖頭:“他終有一日要知道,或早或晚罷了,只是奇怪,為何這次你這樣沉不住氣!
手腕上一緊,那力道令謝錦茵難以忽視,再次抬頭時,就對上少年人幽深的眼。
“我嫉妒他!
“我嫉妒身為我父親的他,一想到母親你過去愛著他,我就嫉妒得發(fā)瘋,我自以為心性足夠沉穩(wěn),但一想到他對您來說或許無可替代…...”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青藍(lán)色的眼底似有暗潮洶涌,泛起泠泠幽光。
“我就……恨不得殺了他!
聲音壓抑隱忍,激動的情緒之下,連眼眶也不知什么時候泛紅。
謝錦茵意外于他竟也會有這樣強(qiáng)烈的情緒,不知道如何安撫,但想到這二人畢竟是父子,好端端變成仇人,她還是于心不忍。
所以她抬手,輕撫他發(fā)紅的眼角,如同拭去當(dāng)年她沒能為他拭去的淚水。
柔聲道:“小瑾,下次還是……為我稍許忍耐一下吧!
小瑾乖順,無論過去還是以后,他都會乖乖聽從她的吩咐。
因?yàn)樾¤,是屬于她的東西。
第二日白晝,晴光明艷,眾人返回玄夜。
李長源帶著鳳梧和小瑾去面見幾位祖師,商議如何對化妖的鳳梧進(jìn)行處置。
謝云淵已等候多時,謝錦茵以慧寂劍損毀,需尋師長修葺為由,避開了與他單獨(dú)見面。
不過她的確打算修復(fù)慧寂劍。
林月夕,玄夜宗首屈一指的鑄劍師,她打算找她來修好慧寂劍。
梅無雪抬眸,身子微側(cè),不著痕跡以長袖攔下謝云淵:“謝城主公務(wù)繁忙,何必在我玄夜為瑣事耽擱!
先前一事,已讓謝云淵清楚,這位看上去清冷淡漠的梅道君,實(shí)則有不少私心。
雖不知他對茵茵有什么心思,是僅僅出于師長的庇護(hù),還是旁的感情……無論是什么,謝云淵本能地不喜歡他。
他視線越過梅無雪,直接落在了謝錦茵身上,放緩了音色:“與我妹妹有關(guān)的事情,怎會是小事。”
那柔和如春風(fēng)的眼,繾綣得連三月化雨的春風(fēng)都不及。
謝錦茵卻沒看他一眼,順著梅無雪的話在一旁冷冷附和:“回去吧謝城主,你我之間,沒有什么可談的!
沒有什么可談的啊……
謝云淵心中苦笑,當(dāng)年他回絕茵茵心意的時候,就早該料到這個結(jié)果。
他是她的兄長,應(yīng)當(dāng)清楚茵茵的心有多決絕,若是他這次回去了,二人想必今后再無聯(lián)系。
徹底、徹底,再無聯(lián)系。
所以他絕不能就此放棄。
他屏退跟隨的侍從,徒步跟在二人身后,走上云梯。
云梯降落之處,正是林師祖所在的千竹峰。
聽到熟悉的聲音,謝錦茵抬起頭,就看到一身孝服的趙瓊芝從石階上走下。
“茵茵姐。”她喚謝錦茵,提著裙擺三步并做兩步,小跑到了謝錦茵面前。
“瓊芝,你怎么來了?”謝錦茵見是她,面上立刻露出笑容來。
“聽到你同林師祖的傳訊,我便順道來迎接你!彼舷麓蛄恐x錦茵,見她安然無恙松了一口氣,“我聽師祖說,你的佩劍有損,可否給我看看?”
“看來你這些時日在玄夜學(xué)到不少,我這把慧寂劍你可能為我修好?”謝錦茵說著,解下腰間慧寂劍遞到趙瓊芝面前。
瓊芝聳了聳肩,知曉自己沒有這個本事,頗為和謙虛道:“不過是相看一番,像這種上古時期鑄造的神劍,我可沒有本事將它修好,不過林祖師應(yīng)當(dāng)可以!
少女以指撫過古樸的劍身,似感受到它在無聲訴說著過去的歲月。
她一心上玄夜求學(xué)鑄劍,而哥哥死于劍下,和茵茵姐的相遇也是因?yàn)橐话褎Γ@一生,或許注定是要成為鑄劍師的。
哥哥已不在人世,這世上她也再沒有什么牽掛,從今以后,她只需要專心鑄劍就好。
“真是一把好劍,鑄造它的,定然是個極為厲害的鑄劍師!壁w瓊芝戀戀不舍地將慧寂劍收回劍鞘中,這才注意到,謝錦茵身后跟著兩個男人。
“梅師伯也來了?哦……還有謝城主,今日還真是熱鬧。”趙瓊芝止不住驚訝。
兩個男人似乎不太對付,臉色冷冰冰的。
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趙瓊芝也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她收好慧寂劍還給謝錦茵,轉(zhuǎn)身為她領(lǐng)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