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死了,我也不想活。”我大哭著,“我離不開他,他是對我最好的人。”
他抱著,輕輕的拍著我的背,“會好的,你要冷靜下來,知道么?”
我掙脫不開他,最后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他悶哼一聲,還是沒松開我,任由我咬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坐在地上手腳都已經(jīng)僵硬了,頭腦也冷靜了下來。
看著瘸子安詳?shù)拿嫒,慶幸的想,這樣也挺好,最起碼他走的很平靜,沒受什么痛苦。
“丫頭,你出來一下。”齊陽站在門口喊我。
韓正寰在我額頭親了下。說:“去吧,要堅強(qiáng)!
我抹了把眼淚,站起來往外走,中間還差點摔了一跤。
“丫頭,瘸子已經(jīng)去了,現(xiàn)在也該安排一下后面的事情,他的棺材要用什么木頭的?壽衣的樣式等等,都要你來決定下,雖然他沒承認(rèn),但是你應(yīng)該是他的養(yǎng)女身份,這些還是你這個家屬來做決定,更好!饼R陽猶豫著說。
我眼神木然的看他一眼,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是啊,要給瘸子安排下葬。
“棺材和壽衣,他前年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就在廂房里,至于其他的細(xì)節(jié),讓姥姥過來吧,我們村子這樣的事情都要老人來主持,姥姥雖然討厭我,但是她還是很關(guān)心瘸子的!蔽覇≈ぷ诱f。
齊陽點頭,領(lǐng)著齊浩去了廂房,讓大壯去把姥姥叫來。
我呆呆的坐在客廳里,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沒過一會,姥姥就跑著過來了。
我以為她會沖過來打我一頓,結(jié)果沒有,她竟然把我抱在懷里,說:“趕明搬回家住吧,不要再禍害別人了,把我禍害死再說!
我聽著她的話,眼淚又流了出來,現(xiàn)在哪怕她打我一頓,我都會覺得更舒服些。
姥姥把瘸子準(zhǔn)備好的壽衣找出來,進(jìn)屋去給他換。
我把臉上的淚擦干,拉著虎子去院外,幫著齊陽和齊浩往院子里抬棺材。
現(xiàn)在我不敢去見瘸子,我怕我再拿起招魂幡,不顧一切的叫魂。
現(xiàn)在想起來,我突然明白瘸子這兩年為什么總是不舍的看著我,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大限要到了,所以把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他放不下的只有我。
“哥,要不我現(xiàn)在去城里重新買個回來?楊木的哪有楠木的好!饼R浩邊抬邊說。
“不用!”我走過去,小心的把上面的灰擦掉,“這棺材是瘸子自己做的,比其他的都好。”
接下來我們沒人說話,都在悶聲干活。
“丫頭,進(jìn)來一趟!崩牙言谖堇锿蝗唤形。
我把虎子留在外面,忙著進(jìn)去了。
瘸子已經(jīng)換好了衣裳。這身壽衣應(yīng)該是他最好的一身衣服了,也是唯一一身沒有打過補(bǔ)丁的衣服。
姥姥坐在床邊,把一個布包給我,“在瘸子的床頭柜底下的,上面壓了不少東西擋著,看著像是挺重要的,你看看吧!
我打開,里面有七八張五十的錢,還有些零星的小錢,最底下有一本書,名字是挺長,我認(rèn)識其中兩個字:催魂。
再往下翻還有一封信,我打開一看,已經(jīng)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是瘸子最后一次上后山之前給我寫的,他已經(jīng)預(yù)料到自己會出事,告訴我不要難過,這都是他的命,讓我以后聽姥姥的話,不要恨姥姥,她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別哭了,怎么就這么點出息?把眼淚擦擦,好好的安排好瘸子的后事,讓他安心的走!崩牙颜f。
“嗯!
我剛想出去,姥姥又叫住我:“瘸子留給你的書,別告訴你師父,瘸子跟他不是一個師門,這些還要注意點!
“好!蔽覒(yīng)了聲。
瘸子的后事辦起來挺簡單的,因為他之前已經(jīng)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們只要把他裝進(jìn)棺材里,抬到他選好的地方埋了就行。
期間齊陽還特意帶著我上山看了眼瘸子選的墳地,“丫頭,瘸子對你真的沒話說啊!
“是,他是把我當(dāng)成親女兒養(yǎng)的,可是,他怎么也不讓我叫他一聲爸!蔽艺f。
“他為你做的,值當(dāng)你叫他一聲,就看這墳地,雖然不是頂好的風(fēng)水寶地,但是若是葬進(jìn)來,也是護(hù)佑你子孫興旺、長命百歲的!饼R陽沉聲說。
“你的命格,將來不會缺錢,缺的是姻緣和子孫緣,他選的地方勢來形止,山水交匯,踞而候,攬而有,是個不錯的地方,正好補(bǔ)了你的缺。”
“師父,”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送葬的時候,我可以以瘸子的女兒的身份送葬么?我的天煞孤星命會不會克到他?”
齊陽頓了下,搖頭說:“不會,估計以前瘸子不肯認(rèn)你當(dāng)女兒,是怕克到你,至于你,你要記住,你不是天煞孤星的命!
我聽后心中一喜,師父的意思就是可以了?
本來我們這里都是要停棺七日的,但是像是瘸子這種長期臥病在床的人,都說怨氣更大,所以第二天就要下葬。
我想要讓他再留幾天,但是書記不干,最后只能同意第二天就把瘸子下葬。
早上早早的起來,我披麻戴孝,捧著瘸子的牌位,跟在齊陽身后。
齊陽手持鈴鐺,這次竟然是走一步就要搖一下鈴鐺。
他說瘸子之前就有一魂在外漂泊,希望這次能聽見鈴聲,趕回來。
瘸子在村里風(fēng)評很好,這次幾乎是半個村子的人都來送他,隊伍很長。
走到墳地旁,抬棺的人把他的棺材放進(jìn)墳坑里。
齊陽讓我去填土。
“師父,不需要過仙橋么?”我問。
他皺眉說:“不用,他的魂已經(jīng)回來了。”
我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鈴鐺竟然還在響,齊陽根本就沒搖晃過。
我這才拿起鏟子,填了一鏟子土進(jìn)去。
可是土剛剛落到坑里,棺材里就傳來一陣的敲打聲。
好些人嚇得差點摔到地上。
我心中一喜,難道瘸子醒過來了?忙著跳下去,想要把棺材蓋上的釘子起出來。
“你干啥?你趕緊上來,都已經(jīng)下葬了,怎么還能打開呢?”書記大喊說。
“瘸子醒了,他沒死!蔽艺驹诶锩娌豢仙蟻。
書記看我一直不上來,自己又不想靠近墳坑,最后只能看向齊陽,“齊先生,您快看看,這真不能掀開,誰知道里面敲木板的是活人還是死人。”
齊陽一直皺眉看著鈴鐺。
“師父,瘸子沒死,是不是?”我期待的看著他。
他看了書記一眼,也跳了墳坑,趴在棺材上聽。
這時候,棺材里傳來一聲虛弱的喊聲:“丫頭!”
我眼淚瞬間掉下來了,激動的說:“瘸子在叫我,他在叫我!
齊陽臉上也有了笑容,說:“把棺材打開吧,是個活人,我聽著里面有吸氣的聲音!
在場的人還是很信賴齊陽的,聽他這么一說,上來幾個小伙子,沒幾下就把棺材蓋打開了。
往里一看,瘸子果然睜著眼睛。
陽光照進(jìn)去,他拿手當(dāng)著眼睛,說:“我咋躺到棺材里來了?”
齊陽笑著捶他一下,“你可真是命大!
“你輕點,別把瘸子打疼了!蔽业攘她R陽一眼,小心翼翼的扶著瘸子起來。
“嘿,你個沒良心的,瘸子一醒過來,我這師父就不值錢了是不?”齊陽笑罵道。
我笑著沒說話。
于是,這一場定在大年初二的倉促葬禮竟然是以死人又活過來而終結(jié)。
關(guān)于這件事,在我們鄉(xiāng)下傳出了很多版本,好多人都說瘸子是被惡鬼附身才又活過來的。
也多虧那會正在打擊鄉(xiāng)村的迷信行為,不然我覺得瘸子肯定會被人綁起來燒死。
事后,醫(yī)生倒是給出了一個科學(xué)解釋,說瘸子那會是假死,心臟停止跳動了,但是沒有腦死亡。
他說了一堆的專業(yè)術(shù)語,我一個都沒記住,反正瘸子活過來就好。
“這年過的還真是刺激。”回到家后,齊陽感嘆說。
當(dāng)天晚上,我們吃了過年來第一頓氣氛歡快的團(tuán)圓飯,有魚有肉,吃的我直打嗝。
不過瘸子是例外,醫(yī)生說他腸胃虛弱,所以他只能喝粥,吃幾口小青菜。
晚上,我剛要睡覺,瘸子推門進(jìn)來。
他臉上再也沒有了白天的輕松,臉色凝重的說:“丫頭,你是不是用了招魂幡?”
“是,我用了兩次,一次是為了燕子,一次是給你招魂。”我說。
他點頭,“誰教你用的?”
“我?guī)煾福f他跟招魂幡相克,我跟那東西相合,所以只能我來!蔽艺\實的說。
看他沉著臉,我低聲問:“瘸子,我是不是不能用?我以后不用了,你不要生氣!
我抱著他的胳膊,跟他撒嬌。
他笑著揉了下我的頭,說:“不是不能用,只是我原本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讓你碰它,沒想到最后你還是碰了!
“為什么呀?”我不解的說:“雖然用完了是真疼,但也挺有用的。”
“招魂幡,真正用起來,招的不是游蕩世間的孤魂野鬼,而是地獄深處的惡鬼。”他沉聲說,“索性你這兩次都是小打小鬧,這才只是疼疼而已,若是真的用起來,它是需要以血為祭的!
我聽的身上直哆嗦,那玩意竟然那么可怕?
“以后切不可再用!彼叶谡f。
我忙著點頭。
“瘸子,我本來真的以為你死了呢,我還拿著招魂幡要給你招魂,不過最后被韓人攔住了!蔽铱恐f,心里一陣后怕,剛才差點說禿嚕嘴,把韓正寰供出來。
他驚訝的問:“你給我用了?”
我老實的點頭。
他若有所思的點頭,小聲說了一句:“或許這就是我能活過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