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娉又繼續(xù)用馮紅的身份和馮旭一群人碰了頭,在奢華的煙館里,到處是吞云吐霧之人,臉上的表情一片寧靜祥和,仿佛周身一切都是虛無,沉浸在自己美好的世界中。
雅間的外室內(nèi),不抽大煙的馮旭、白寶榮和石娉叁人聚在一起吃著點心瞎嘮嗑。
馮旭看了石娉一眼,邊吐著瓜子殼邊說:“難得你抽煙卻不抽大煙。”
石娉反問了一句:“難得你花天酒地卻不抽大煙?”
馮旭雙手一拍身上的果殼:“受不了那味!
“馮姑娘,你不是說今天還帶了朋友嗎?”白寶榮嗑完桌邊一堆瓜子,隨手拍了拍手,想起了剛才馮紅說要介紹一位新朋友。
石娉看了馮旭一眼,含笑接話:“是啊,那位可是大美人!
一聽又有美人,隔著簾在里間抽大煙的幾個少爺們來勁了,馬培德率先扔下煙桿,從床榻爬下撩簾子走到外面,滿臉堆笑地湊到了石娉身邊,舉止輕浮地用手搭在了她身上,調(diào)笑著:“你這是謙虛吧,瞧你已經(jīng)是美艷絕世了,這身段婀娜,還有人比你更美?”
石娉任由對方的咸豬爪在她肩頭放肆,面不改色地掃視了身旁幾人,直接豎起手指做出了一個噤聲動作,轉(zhuǎn)臉對上了馮旭意有所指:“那美人我敢打包票肯定是馮少爺喜歡的類型!
話題一轉(zhuǎn)指向了馮旭,其他人皆是愕然,鬧不明白這事態(tài)發(fā)展方向了。他們一群人一直以為馮紅對馮旭有意思,事實也是每次出來碰面,吃喝玩樂賭只要馮旭在場,這馮紅就愿意到場。這么明顯的目的性,怎么今個兒會主動介紹另外的女人給馮旭?這是要上姐妹檔,搞雙飛?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抽大煙的幾個都跑到外間,這么刺激香艷的事情絕對比大煙要蠱惑人心。馬培德還一臉壞笑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馮旭,示意他趕緊有所表示。
馮旭毫無反應(yīng),他凝視著馮紅,聽出了對方意有所指,他下意識整個人朝著椅背靠去,試圖拉開彼此的距離,窗楞透進(jìn)的光沿著他的側(cè)顏在流落,他表情沉靜似水,并無半點愉悅之色。
白寶榮率先停下了動作,他左右兩邊瞧了瞧,也覺出了哪里不對勁。那日在街頭偶遇馮紅的時候,他就有種感覺,馮紅和平時吃喝玩樂時候的感覺不太一樣,但是再次見面那種感覺又消失了,他以為自己多心,可今日這么一看,他終于知道那種怪異的感覺是什么了,今日的馮紅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睥睨一切的自信,眼神中充斥著上位者的高傲,氣質(zhì)完全是變了樣。
馬培德眼見馮旭冷著一張臉毫無反應(yīng),又察覺馮紅眼神不善地盯著自己搭在她肩膀的手,他福至心靈,猛地把手從馮紅的肩膀上縮回去。他心有余悸,覺得馮紅果真是道上的人,仔細(xì)看那是一臉的煞氣。
正在氣氛詭異之時,雅間大門象征性敲了敲,石娉率先道:“進(jìn)吧!
門應(yīng)聲打開,一身旗袍,打扮花枝招展的念云煙走了進(jìn)來,一進(jìn)門見這么多人,她眼波一轉(zhuǎn)就知道是富家公子聚會,立刻擺出千嬌百媚的姿態(tài),嬌柔喚道:“督軍,我來了!
而那邊馮旭再見念云煙,表情先是一喜轉(zhuǎn)而有些疑惑,聽得對方喊出督軍兩字,頓時眉頭一擰,臉色沉了下來。
馬培德下意識眨了眨眼,進(jìn)來的美人為何叫馮紅為督軍?在廣州城里,除了馮旭他爹是老督軍以外,就只有他的弟弟馮淇了。喔,現(xiàn)在還有一個人,就是來廣州要做他小媽的靖國軍統(tǒng)帥石娉!
他念頭如此這么一轉(zhuǎn),頓時捂嘴不敢多說半個字了,回想之前自己那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話,他登時覺得冷汗自后背冒出。
其他闊少們本來見念云煙進(jìn)來,也是兩眼放出淫光,這陳塘大寨的花魁也不過如此水平,他們一下遇見兩個如此上等貨色,當(dāng)真是跌入牡丹窩了?梢膺沒來得及收,下一秒就被美人開口的稱呼嚇萎了,有些不明所以的一同看向了念云煙口中的督軍。
石娉蹺起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上夾著煙,另一手撥弄著手中打火機(jī),那西洋玩意挺別致,還是她來廣州后百貨店買到的。金屬翻蓋被她手指靈巧翻折下,在陽光中折射出一縷光澤。
念云煙叫喚她后,她一挑眉,停下手中玩轉(zhuǎn)打火機(jī)的動作,順勢朝著對方勾了勾手,示意念云煙坐到她身旁,然后將手中打火機(jī)遞了過去,輕聲吩咐:“幫我點煙!
念云煙當(dāng)然不愿在眾多男人面前展露自己玩物的一面,可是又是無可奈何,好在他們中間沒有馮淇,令她心里略微有些安心。她俏生生地依偎在石聘身上,替石娉將手中香煙點上,然后順勢偷眼將在場的男人們都觀察一遍。她發(fā)現(xiàn)一張臉格外熟悉,和馮淇有五六分相似,她又似曾見過。靈光一現(xiàn),她脫口而出:“呀——”一字之后,她渾身一抖閉口不敢再說話了,因為石娉手里夾著香煙的手悄無聲息地搭在了她后頸處,石娉手指微涼,可香煙的熱量卻伴隨而至,離著她肌膚那么近,近到下一秒就可能被燙出一個洞來。
眾人都不說話,向來反應(yīng)慢了一大拍的白寶榮還傻乎乎地多嘴發(fā)問:“她喊你什么?督軍?哪里的督軍?”
石娉漫不經(jīng)心一笑,側(cè)過臉望向馮旭:“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呢叫做石娉,字閎中,靖國軍統(tǒng)帥,也是馮旭未來的——”石娉頓了頓,想起了杜南禛再叁叮囑的事情,只好把“老子”兩字咽下了肚,勉勉強強換上了另一個詞接著說:“馮旭未來的小媽。”
她講完還意猶未盡,吸了一口煙,對著馮旭噴了出去,惡劣地扯著笑添油加醋:“其實我也沒說謊。我和你父親結(jié)婚,我隨夫姓馮并不奇怪,不過是選了表字其一取名罷了。此閎非紅,你們自己誤會了而已。”
此時此刻,在場男人們的表情猶如吃到屎一般難看,尤其是馮旭來回在石娉和念云煙身上掃視,突然氣急敗壞,恨得抬手一指石娉罵道:“你是故意的?”
石娉含義不明地哼了哼氣,她捏住念云煙后頸處的手微微松開,彈開了半截子香煙,手臂一收,把念云煙扣進(jìn)了懷里,對著她臉上親了一口,親昵問道:“寶貝,聽說我這大兒子和你還是舊相識?”
“噗——”一口茶水從一旁的白寶榮嘴里噴出,他本想吃口茶壓壓驚,未曾想剛喝下一口就看到石娉去親另外一個女人。這么勁爆的畫面,白寶榮驚得只想噴血,噴茶已經(jīng)算客氣了。他受到如此驚嚇,腦袋一下子激靈了起來,總算想起進(jìn)來的念云煙為何有幾分眼熟了,那不就是年頭他陪著馮旭一起去福建找樂子的那個花魁嗎?
“。∵磉怼彼唤兄,嘴巴就被一旁馮旭牢牢捂住,力道之大差點沒把他給蒙死了。
在雞飛狗跳場面下,馮旭徹底和石娉結(jié)下了梁子,他氣急敗壞地回到自己私宅內(nèi),指天懟地罵了好一陣子,好像世界上的女人就屬石娉最畜生,最陰險,簡直惡劣到人神共憤的地步。
沒等到馮旭想出辦法反擊,石娉暫時要回福建了。一方面臨近春節(jié),作為一軍統(tǒng)帥她自然是需要回去坐鎮(zhèn),并制定新一年的用兵部署計劃,例行的年末軍事會議也需要石娉出面主持;而另一方面石娉回去待嫁,等叁月的時候馮府必然是鳳冠霞帔,一路鑼鼓喧天地用八人大轎將她迎入府中。
這次她來名義上不過是和馮英以及馮家人熟絡(luò)感情,討論婚禮事宜罷了。
她走了,十九師卻仍駐扎在廣州城內(nèi),留下得名正言順。馮淇現(xiàn)在焦頭爛額,一時也顧不上十九師的問題。國民黨成立了政府和北洋政府抗衡,粵軍早就鬧了獨立,按照馮淇的盤算,最好兩邊都不靠?删謩菟蚕⑷f變,他如小船駛?cè)脒@無邊歷史長河之中,根本沒辦法打出精準(zhǔn)的算盤。這兩邊政府一較量,且無論誰贏誰輸,反正贏的那個回頭抽出機(jī)會保準(zhǔn)來滅了他。
馮淇年少得志,當(dāng)然心氣盛高。兩邊都不能讓他心悅誠服,一時之間他搖擺不定,夾在戰(zhàn)事之中,異常心力交瘁。
本來護(hù)送石娉離粵,馮淇根本無需出面,何況面上他又和石娉水火不容,石娉離開他應(yīng)該擺開宴席,大肆慶賀一番?墒侨俗k公室內(nèi),是開會一句話聽不見,手中文件一字也入不了眼。石娉來了不過兩個多月,馮淇卻覺得仿佛和她糾纏了許久,斗智斗勇都上了癮。
一路催促司機(jī)飆車至碼頭,馮淇眼見船只還?坎⑽催h(yuǎn)行,這才暗暗心中松了一口氣。幾步奔到碼頭上,就見石娉已經(jīng)換上一身軍裝,如果不是眉目之間隱約透著霸氣,單看她那婀娜多姿的體態(tài),軍裝在身反而美中透出野性,令人想入非非。
“你怎么來了?”石娉確實有些意外,畢竟她走,馮家小子們大概能滿廣州城張燈結(jié)彩慶賀。
馮淇假裝不正眼瞧石娉,實際余光已經(jīng)瞧了數(shù)十遍。他有些不自在地哼了哼氣回答:“你還沒出廣州城,要是有個叁長兩短,我可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
石娉好笑地?fù)u了搖頭,這個時候她就沒閑工夫和馮淇扯淡了。反正她把念云煙留在了馮府,念云煙這樣的女人,會動什么花花心思她很了解。把那女人留下,也不知道她會勾引兄弟兩人中哪一個,反正能惡心一個是一個。石娉暗藏了所有壞心思,對著馮淇擺了擺手:“兒子,還是你孝順,那么我走嘍!
馮淇終究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石娉,心里頭又是埋怨又是感傷,心說這女人就嘴巴里面吐不出一句像樣的人話。
待船只遠(yuǎn)航離開,馮淇算了算時日,還要一個多月才能再見到石娉,可重新見到那日就是她嫁入馮家成為他繼母的那日。
心里頭嘔血心傷,馮淇扭頭就走,邊走邊在心里盤算著:要不還是打起來吧?打了仗,這婚事不就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