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紅衣新娘

  青銅妖鐘重新沉入黃河，但我的心中卻沒有半點喜悅。

  因為這跟我們計劃的不一樣，青銅妖鐘被這些水鬼抬走的，天知道他們會抬去哪里。

  我憂心忡忡的看了老爺子一眼，卻沒想到老爺子收起趕牛鞭，抬頭眺望著黃河古道上面的那頂大紅花轎，從喉嚨里艱澀的喊出兩個字：“牧然，是你嗎？”

  喊出“牧然”兩個字以后，老爺子又自問自答道：“我知道是你！”

  牧然？！

  這是紅衣鬼新娘的名字嗎？

  老爺子知道鬼新娘的名字？！

  老爺子……他……他真的認(rèn)識那個鬼新娘？！

  我極其震驚的看著老爺子，腦海里的疑問如雪花飄落。

  老爺子為什么會認(rèn)識這個鬼新娘？

  為什么之前他一直不說？

  他到底在隱瞞什么？

  “爺！你……你認(rèn)識她？！”我半張著嘴巴，怔怔地看著爺爺，臉上的表情十分復(fù)雜。

  老爺子背負(fù)著雙手沒有說話，河風(fēng)把他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

  但見紅衣新娘從大紅花轎里面走出，然后自河面上緩緩走過，看上去她走得好像很慢，但實際上她的身影快如閃電，瞬間就來到我的面前。

  陰風(fēng)撲面，我驀地打了個哆嗦，整個人立馬僵住了。

  紅衣新娘的身上并沒有那種惡心的腥臭味，反而散發(fā)出淡淡的脂粉味。

  此時此刻，紅衣鬼新娘就站在我的面前，我跟她之間相距還不足一米。

  奇怪的是，我并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

  站在鬼新娘的面前，我反而感到一種寧靜安然。

  鬼新娘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有兩滴水珠落在我的頭上。

  我抬起頭，發(fā)現(xiàn)鬼新娘竟然在哭！

  那兩滴水珠竟是鬼新娘的血色眼淚！

  我怔怔地看著鬼新娘，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哭，她是為我而哭嗎？可是……我壓根就不認(rèn)識她呀！

  鬼新娘的臉上罩著紅蓋頭，看不見她的面容，但是強烈的直覺襲上心頭，這個鬼新娘就是出現(xiàn)在我夢境中的紅衣女人！

  “你是誰？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我開口問道。

  但是，紅衣鬼新娘并沒有回答我，她漸漸向后飄退，那一抹紅色身影離我越來越遠(yuǎn)，就像一團(tuán)模糊的霧氣，我想抓住她，但卻怎么也抓不住，這跟我夢境里的景象幾乎一模一樣。

  紅衣鬼新娘踏浪而行，那首熟悉的歌謠又在江面上飄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一曲歌罷，鬼新娘的身影消失在黃河古道上，那頂大紅花轎也跟著沉入黃河。

  鬼霧漸漸飄散，黃河里的那些水鬼很快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排教的大貨輪沉沒了，我們所在的小貨船卻還完好無損。

  老爺子駕駛著小貨船，突突突地往回走，船上的氣氛無比沉悶，讓人感到窒息。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最后竟然是以如此出乎意料的方式結(jié)束。

  河風(fēng)徐徐，晨曦穿過迷霧。

  我?guī)е环N近乎質(zhì)問的口吻詢問老爺子：“爺，那個……那個紅衣鬼新娘到底是誰？你是不是認(rèn)識她？你到底隱瞞了我多少事情？”

  老爺子遠(yuǎn)眺著河面，幽幽說道：“有些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本意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我冷笑著別過頭，生氣地說：“我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老爺子沉默片刻，突然問：“你真想知道？”

  我點點頭。

  老爺子說：“剛才你看見的那個紅衣新娘，她叫……黎牧然！她是……你娘！”

  轟隆��！

  老爺子這句話，仿佛晴空里炸響一記驚雷。

  我渾身一震，差點從船舷邊滾下去。

  這一剎那，我的身體仿佛被人抽空了，就連靈魂也被抽離了出去，在天空中飄蕩了半晌，這才回到體內(nèi)。

  我使勁挖了挖耳朵，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老爺子，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爺，你……你……說什么？！”

  老爺子面色平靜，重復(fù)了一遍：“她叫黎牧然！她是你娘！”

  之前我猜測，紅衣鬼新娘之所以沒有傷害我，是因為她認(rèn)識老爺子的關(guān)系，但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紅衣鬼新娘竟然是我的……娘！

  打從我記事開始，我便沒有父親和母親，老爺子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小時候我特別羨慕其他小朋友，玩臟了回去，有媽媽給他們洗衣服。下雨天，有爸爸給他撐傘，背他們回家。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起，吃著火鍋，喝著燒酒，其樂融融，好不幸福。

  然而我們家，一年四季只有我和老爺子兩個人，老爺子還經(jīng)常出去巡河，有時候春節(jié)我都是一個人過的，在家煮碗面條，臥一個雞蛋，就算是年夜飯。

  這么多年，我一直渴望著家的溫暖，一直渴望著父親和母親溫暖的懷抱。

  我也曾追問過老爺子，為什么別人都有爸爸媽媽，而我沒有爸爸媽媽？

  老爺子每次避而不談，或者是岔開話題，雖然我猜到其中必然藏著什么隱情，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的母親，竟然變成厲鬼，漂蕩在黃河古道里面。

  以前，我總是幻想，想象自己的母親是一個溫柔婉約的美麗女子，美得可能像那些電影明星。

  但是，此時此刻，老爺子卻告訴我，我的母親是個鬼！

  所有美好的幻想，在這一刻都被擊得粉碎。

  這個殘酷的答案，對于年幼的我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沖擊。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一下子癱軟坐在船舷上，扯著嗓子嚎啕大哭，邊哭邊喊：“不！她不是我娘！她是一個鬼！她不是我娘！她不是……”

  我抱頭痛哭，眼淚如雨點般落下。

  我活了十六歲，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痛苦過。

  老爺子厚重的聲音從駕駛艙里傳出：“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真相，就是怕你接受不了。不過，你已經(jīng)長大了，有些事情你終究是要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