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就會熱鬧起來,阿婆怎么不早些搗這些花瓣?”
“姑娘這就有所不知了,剛搗出的花泥最新鮮,顏色最亮,效果也最好。等放一段時間顏色沉下去,便不好看了。姑娘家買了花泥,也多是一兩日內(nèi)就涂的。”
“原來如此,那這些干花都是阿婆從前保留下來的嗎?”
“確如姑娘所說。冬日花少,只有梅花易采摘,但花燈節(jié)這天姑娘們最喜上街閑逛,要多準(zhǔn)備些顏色,才好滿足她們!
“這里的姑娘都喜歡用花瓣染指甲嗎?”
“這樣染指甲費(fèi)不了幾個銅板,涂了又好看,姑娘家自然是極愛的。”
……
如此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俢昳幾乎沒有搭話,只是安靜聽著,手中默默搗著花泥。
待花瓣全部搗完,裝好了瓶,阿婆先一步開口道:“姑娘和公子幫我搗了這些花泥,作為報答,我便幫姑娘染一次指甲吧。”
“染指甲?”虞念生出興趣。
她的確想看看花泥染出來的效果。
“是呢!卑⑵盘а劭从菽睿暰慢慢移至她手上,“姑娘生得好看,手也好看,只是指甲蓋到底淺淡了些。指甲染了色,就如同唇點(diǎn)了唇脂,更添生機(jī)也更有氣色,姑娘的唇不點(diǎn)而朱,但指甲倒是可以染了試一試!
虞念張了張嘴,正想說好,想起俢昳,又改了口:“我的就不用了,阿婆可以試試他的嗎?”
她拉過俢昳的手伸到阿婆面前。
想看花燈節(jié)的是俢昳,那花燈節(jié)的一切還是由俢昳體驗為好。
走這一遭,本就是為了滿足他的。
俢昳還未說話,手就那么猝不及防被拉至一邊,指腹傳來的溫度讓他有微微的失神。
染指甲?給他?
他有些失笑,覺得她怎會有如此想法,卻到底沒把手抽開。
暗金色眼里漸漸添了些不易察覺的溫柔與縱容。
虞念將俢昳的手?jǐn)傞_給阿婆看,問道:“這雙手,阿婆覺得染出來的效果如何?”
阿婆搖頭直笑:“倒是第一次見要給公子染指甲的!
虞念不解:“公子便不能染指甲了嗎?”
阿婆又笑:“可以是可以,不過姑娘不妨先問問這位公子的意愿!
虞念“哦”了一聲,轉(zhuǎn)過頭來,眼睛亮亮地看他:“你想不想染?”
俢昳:“……”
他其實不想,可是她似乎很想讓他染。
只好違心道:“……想。”
只要阿念開心,這些都算不得什么。
虞念心道自己想的果然沒錯,他向往花燈節(jié),一定不想錯過這些奇奇怪怪的體驗。
她又將頭轉(zhuǎn)過去:“阿婆你看,他想染的!
阿婆這才探身,細(xì)細(xì)打量一番后開口:“公子的手真是無人能出其右。”
“修長均勻,骨相極佳,細(xì)膩膚質(zhì)和白皙膚色都顯貴氣。實在我見過之中最好看的一雙手。這樣一雙手,涂了花泥也不會差的!
阿婆抬起頭,打量了一下俢昳又繼續(xù)道:“公子的人也是,貴氣非凡,世無其二。公子的眼睛也很……”她斟酌了半晌,像是詞窮,最終只道,“也很特別。”
虞念彎了彎眼睛,贊同道:“是呀,他眼睛很好看的。”
俢昳聞言,微微勾起了唇角。
阿婆取出一小瓶搗好的花泥,笑呵呵對虞念道:“我?guī)凸油恳恢,示范給姑娘看,余下的便由姑娘涂吧。”
她打開瓶蓋,露出里面的花泥,問俢昳:“公子覺得這個顏色如何?”
花泥的顏色比之紅色略淡,是一種水紅色。
俢昳沒有回答,看向虞念。
“我?guī)湍闾?”虞念笑了,“可我也不懂這些,若是染出來不好看,你不能怪我!
俢昳點(diǎn)頭:“無妨!
虞念這才低頭,仔細(xì)看了看花泥,問道:“顏色會不會淺了些?”
阿婆解釋道:“不會的,抹在指甲上,顏色會比看到的更深一些!
虞念思考了一下,點(diǎn)頭道:“那就這個吧,他膚色白,紅色應(yīng)是很好看!
之后由虞念捧著俢昳的手,阿婆低頭,在他食指指甲上涂了花泥。
花泥蘸著水層層暈開,阿婆順勢用指尖細(xì)致涂抹著,直至最后固色完成方才收手。她笑著道:“不知姑娘和公子可還滿意?”
淺淺水紅色涂抹上去果然深了一層。鮮艷紅色與俢昳冷色膚色互襯,生出一種冷艷的美感。
虞念愣了一下:“還挺好看的……”
阿婆將剩下的花泥遞給虞念,轉(zhuǎn)身整理起攤鋪。
虞念握著瓶子,拉了一下凳子,坐到了俢昳正對面。
俢昳主動朝她伸好了手。
視線在瓶子和俢昳的手之間轉(zhuǎn)了幾回,虞念終于心一橫,手指抹了花泥往他的指甲上涂去。
少女垂眸涂指甲的模樣很認(rèn)真,動作細(xì)致而一絲不茍,還有一絲不易分辨的緊張。
她在怕自己涂得不好看。
但她很聰明,看了一遍就學(xué)會了,其實涂得很好。
俢昳眼中氤氳出笑意,無聲彎起唇。
他喜歡的姑娘真可愛。
十個指甲全部染好顏色,少女放下空掉的瓶子,如釋重負(fù)呼出一口氣。
俢昳將兩只手一齊放在銥嬅自己膝蓋上問她:“阿念覺得好看嗎?”
虞念認(rèn)真看了兩眼:“好看!
看著看著卻又被他的手吸引。
俢昳的手,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根根如玉一般漂亮。
她真心贊美道:“你的手真好看。”
俢昳一笑,將手收回:“嗯,阿念涂的也很好看!
虞念直直盯著他收手的動作,心里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從前指甲與膚色色調(diào)一致,襯得他清清冷冷。如今十指指尖嫣紅,在冷白膚色對比之下,如冰雪中開出的灼灼桃花,緋紅欲燃,生機(jī)盎然。
屈指之間,分明是無意,卻仿佛在引誘著誰,竟生出幾分顛倒眾生的滋味兒來。
恍惚間,她想起最初對俢昳的印象——
舉手投足間,會帶著些不經(jīng)意的色氣。
優(yōu)雅與勾人這兩種矛盾的氣質(zhì)在他身上詭異地得到了平衡。
他每一個動作都賞心悅目,優(yōu)雅得挑不出錯處,卻無端讓人看了后覺得心里發(fā)癢,如輕羽在心尖撩撥。
他在她身邊十年刻意收斂著這幅姿態(tài),竟讓她有些忘了。
這才是原本的、真正的俢昳。
天色漸漸暗下來,街上點(diǎn)起了燈,開始有了熱鬧的氣氛。
阿婆整理好了瓶瓶罐罐,攤前已有幾個姑娘嘰嘰喳喳地詢問著。
“阿婆,這花泥要怎么染呀?”
“這兩種顏色哪個好看呢?”
“阿婆,有沒有染上去的效果讓我們看看呀?”
……
話題繞來繞去,最后繞到俢昳身上。
阿婆說:“這位公子涂的是這種水紅色,姑娘們可以瞧瞧。”
虞念和俢昳坐在攤后皆是一愣。
姑娘們看了幾眼俢昳,用巾帕掩了嘴直笑,邊笑邊說:“只見過姑娘家喜歡打扮自己,原來也有公子喜歡打扮自己!
虞念聽著她們打趣的笑聲,后知后覺意識到,原來凡間多是女子愛梳妝打扮,甚少有男子這樣做,俢昳染了指甲,自然讓她們覺得新奇有趣。
俢昳倒沒有什么不快的情緒,神色淡淡,不言不語,并未將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
虞念聽了半天,沒忍住,想著俢昳不一般的愛好,笑出了眼淚。她隨意擦了擦眼角,努力忍住笑問俢昳:“你沒有生氣吧?她們不是故意的,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俢昳無奈搖了下頭,臉龐被街邊的路燈和人們手中各色花燈的光一照,神情多出溫柔的暖意。他對她說:“我知道,沒有生氣!
但姑娘們笑歸笑,還是被俢昳染指甲的效果打動。不少人生出興趣,買下了花泥。
天色徹底暗下去后,阿婆攤上的花泥也已經(jīng)賣完了。
眼瞅著街上一片熱鬧,二人不再多留,與阿婆做了告別,走了幾步,又被阿婆喚住。
只見阿婆提了兩盞花燈追上來,一并交到虞念手里:“姑娘和公子幫了阿婆的忙,阿婆看你們還沒有花燈,便將這個當(dāng)做一點(diǎn)心意吧。”
花燈里面燭火通明,一只放著小狐貍,一只放著小兔子,兩只小動物雕刻得栩栩如生。
虞念被小兔子小狐貍可愛到了,大方收下,又問阿婆:“阿婆可知水燈要在哪里放?”
阿婆笑著指路:“沿著這條街一直走下去,跟著人流就能看到了!
再次和阿婆做了道別,虞念將兩盞花燈一齊舉向俢昳:“你喜歡哪只?”她仔細(xì)看了看,認(rèn)真道,“我覺得小狐貍比較可愛,你覺得呢?”
少女的聲音柔得像春天的風(fēng),眼里漾出醉人的笑意。
俢昳低眸看了一眼:“兔子的吧!
兩人提著花燈,順著人流向下而行,打算逛完了街上再去放燈。